痴迷汤姆的人总是问他怎么会有那样的弟弟,痴迷我的人总是问我怎么会有那样的哥哥。
只有邓布利多责备我们两个一模一样,但他是我唯一不想理会的人,我期待有另一个聪明但不无聊的人猜出答案,我说不定愿意把一切都告诉他。
格兰芬多的玩法和斯莱特林很不一样,我不能像汤姆一样扮演一个好学生,为了利益周旋在每个人之间。狮王和蛇王是完全相反的存在。
要想驯服一群狮子,我只能想办法让他们开心,寻找他们感兴趣的东西,把他们吸引过来,围绕在我的身边。
汤姆更习惯控制,不擅长这种放下身段的融入,但是在汤姆面前,我早就学会了放下身段,所以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大概是这样吧……
我贴着墙壁坐下来,仰头看着天空,从斯莱特林是看不见月亮的,其实对我来说也没有差别,从我决定封印情感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像沉进了深海一样,再也无法从这些自然风物上感觉到任何东西。
但我仍然会觉得累。可能是因为我明明是一条蛇,却把自己撕扯成完全相反的狮子,和他们整天傻笑,还逼着自己去打并不喜欢的魁地奇。
但这很重要,掌握了魁地奇就掌握了格兰芬多,所以我不能有半点偷懒。
一偷懒,我就会被杀死。
我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
“如果是个男孩,那么就叫汤姆。汤姆,他的父亲,马沃罗,我的父亲,还有……他的姓是……里德尔。”
“那么另一个孩子呢?”
“……”
“女士?女士!”
……
刚睡了没多久,我就被隆巴顿给摇醒了,然后,我意识到了不对劲。
我感觉到了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被我封印得没有半点破绽的情感,就因为做了那个梦,在这一刻失控地涌了出来。一些不受控制的想法源源不断地冒出,快要把我搞疯。
这种感觉让我明白了,我从来就没成功摧毁过自己的情感。我根本就不是哥哥。我和其他人一样,可以感觉到痛苦。
但这很可笑,我在痛苦什么呢?是发现自己到头来,仍旧是一个被情感支配的白痴?还是彻底看清和哥哥的距离了?还是总算意识到了,不仅对哥哥来说我是多余的,就连对母亲……也是一样的?
在格兰芬多,我有过很多第一次,第一次恶作剧,第一次逃课,第一次被罚留堂,现在就连哭,也是第一次。
然后,今晚我第一次没有想着哥哥,而是想的母亲。
或许我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爱哥哥。我只是把汤姆当成靶子,想给自己找个活下去的理由。
就和我的母亲一样。
后来,人们总说黑魔王伏地魔是摄神取念的一把好手,只有一个人的能力在他之上,那就是他的双胞胎弟弟。
他的能力让黑魔王也为之恐惧。
其实我并不擅长摄神取念,我只是不用魔法也能知道人们在想什么。
当智商有巨大差距的时候你就能做到这一点,就像人总能读懂猴子的感受。
而我比摄神取念更擅长的,是大脑封闭术,毕竟这是我懂事起就在锻炼的能力——放弃感受,屏蔽痛苦。
人一切行为的根源是情感,给他们快乐或者痛苦,他们就会听从我的指令,像木偶在我的指尖跳舞,只是,作为操纵者的我必须放弃自己的情感。
为了做到这一点,我披着黑色的斗篷炸开我内心房间的大门,杀死了我的母亲,然后是我的父亲,我站在瑟瑟发抖的哥哥的影子面前,举起魔杖,但我还是留下了他,因为我的躯壳到底不能成为一具不会动的木偶。
我用我的力量把哥哥保护起来,死死地困在我内心深处的深处,深到我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被人杀死,还有被我自己。
所以,用同样的力量骗过了分院帽的一年级新生,我大概是头一个。
汤姆现在整天无视我,偶尔有那么几次,我们在走廊碰到的时候,他会用目光剜我。
但我还是庆幸没去斯莱特林,那样哥哥就只剩下了无视我,因为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跟在他身后的弟弟,只配被加速甩掉。
“又去练魁地奇吗?”
有一天,和我当了三年陌生人的哥哥在走廊上对我说话,我有点受宠若惊。
“和斯莱特林的比赛就在明天。”我微笑着回答汤姆。他看了我一眼,好像因为厌恶我衣襟上的那抹红色移开了目光。
我知道他不喜欢看我,因为那就像看见了他自己——一个变成他讨厌的样子的自己。
我是哥哥的镜子,哥哥一直觉得我会永远忠实映照他的样子,直到镜子背叛了他。
汤姆和我沉默地并肩站了一会儿,最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我知道他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他说他恨我。
人比自己以为的更容易受外表影响,哥哥也不例外,他会因为我的外表和他相似而保护我,当然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记恨我。
我知道他每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都会想起我,就像我每天都会想起他。
为了甩掉我这个丑陋的影子,他会变得比我更强;为了减少我们的共同点,他会毁掉自己的容貌,变成一个真正的怪物。
我并不担心那一天的到来,因为那个时候愿意留在他身边的,大概除了疯子,只剩下了我。
第二天早上,我还以为自己尿了床,直到我冷静下来,发现那是一种不同于尿液的(省略)。
我没有母亲也没有父亲,现在等于也没有哥哥,所以我只能去图书馆调查这件事。
遗(分割)精。
我怎么也没料到和哥哥在走廊上站了一会儿的威力这么大,明明暑假里,我们住在一起的时候都没有……
“比赛马上就开始了,你不去了?”汤姆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我身后,皱眉看着我,我夸张地吓了一大跳,汤姆向后躲开,狐疑地挑了挑眉。
“不……我是查资料。”我尽量保持冷静地说。
“必须在比赛前查完的资料?”
哥哥很聪明,所以我不敢在这个问题上和他周旋下去。
“你……要不要来看我的比赛?”
“你来图书馆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个?”
我一时忘了词,把手上那本书塞回书架深处,拉着汤姆的手走出去,汤姆好像很惊讶我会这么干,都忘了要甩掉我。一路上,有不少人往我们这边投来目光,所以最后是我松开了手。
“你会给哪边加油?你的学院还是你的弟弟?”
“哪边都不会。”汤姆冷淡地说,我大度地笑了笑,想也知道是这样。
汤姆对自己学院的感情和对我的大概可以划等号,反正都是0。
但这么一想,我和邓布利多应该也可以划等号,但我相信不是那样,所以我大概有个0.01……
我说不清是今天的哪件事提高了我的肾上腺素水平(我不太愿意把梦遗、哥哥、尿床和邓布利多放在一起联想),让我抓住了飞贼,赢了比赛,和队伍一起绕场地飞行的时候,我仿佛也感觉到了一点开心——很少有的,不是因为哥哥而感觉到的开心。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许久未出现的预感猛地缠上了我,我知道我今天一定是太过得意忘形了,每当这个时候人总会从他自以为站稳的山峰坠落,哥哥逃不过,这个时候的我也一样。
我发誓我没有刻意从人群中寻找汤姆,汤姆也不可能故意让我看见。
但我还是看见了,哥哥坐在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身边,在拥挤的人群中和他接吻,好像整个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们身上,所以没有人注意他们。
为什么呢?哥哥不是不在乎我,为什么故意要做这种事?他也不在乎马尔福,今天之前我和哥哥连看都不会看这种凡人一眼,但哥哥宁可选择他?
不行,我都开始陷入这种令人作呕的思考回路了吗?赶紧冷静下来……
可是天空不受我控制地开始旋转,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太大了,简直难以用理性解释,我开始眩晕,冒冷汗,心跳加速,呼啸的风吹得我恶心。
我不想接受任何人的帮助,那很屈辱,可是我也不想死在这里。
我希望有谁来救救我。
对了,我可以救我自己,不是吗?办法很简单,我不是已经做过一次了?
只要把他们杀了就可以了。
这个距离……只能用魔法……什么魔法呢?阿瓦达索命?
然后那离把我吞噬只差一步的嫉妒的火焰,就这么被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浇灭了。
我根本没学过索命咒。因为我把时间花在了“无聊的魁地奇”上。
可能因为过于绝望,过于恨自己的愚蠢了,我反而笑出了声。
所以,我自以为是冷血的毒蛇,却被一条真正的毒蛇肆意玩弄着情感。在哥哥的面前,我根本就是一头有体温的蠢狮子。
我没有骗过分院帽,我只是骗过了自己。
怎么办?我以后该学哥哥那样,放弃爱这种可笑的东西,为了我自己活下去吗?
是啊,就这么办吧,把哥哥也一并杀死算了……
在我轰开内心深处所有的房间,扼住哥哥的脖子,把他一点点杀死、送去给父母亲陪葬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阵尖锐的耳鸣。一种源自内心的恐慌告诉我,我得停手,否则会有非常恐怖的事情发生。
我要是把哥哥杀死了,我可能也活不下去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我暂时无法解释,但我冥冥中感觉到了,这好像就是母亲死掉的原因。
她把支撑自己活下去的支柱给拆了,所以她死了,而我,正在做同样的事情。
带着一身冷汗,我松开了哥哥的脖子。
真危险啊,只差那么一点,我就要步上母亲的后尘了……放心吧,哥哥,看来即便是这样我也不会杀死你的,只不过,你这次真的伤了我的心,你得重新让我开心起来才行。
而这只能由我自己想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