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里德尔兄弟 第27章 黑洞

他和杰克吃糖果时的感觉一定也是一样的。

一开始只是单纯地喜欢，喜欢那种柔软而放松的甜味，让人联想到一切美好的事物……直到那种美好被某个人、某件事硬生生地碾碎，死在他们的眼前。

那凄惨的场景刺痛了他们的眼睛，从他们的心头剜去一块肉，留下一生不可磨灭的伤痕。此后，只要他们还敢让自己去感受甜蜜，就会受到惩罚。那段创伤记忆会夺走所有的幸福和快乐，像摄魂怪一样带来那一天的恐怖、罪恶、绝望，永远不可能再回到最初享受糖果的时候。

但哪怕知道自己已经品尝不到单纯的快乐，他们还是会强迫自己把糖吃下去，强迫自己像以前一样喜欢它，这就是他和杰克的相似之处。他逼自己看着杰克，杰克逼自己看着马尔福，最后，去面对那个人。

而汤姆会干脆地选择不吃糖，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不会自我折磨；盖勒特也一样，他曾经也喜欢糖果，但如果那勾起了他的痛苦，他也会骂骂咧咧把它扔掉的。

要是自己也能做到那样就好了，坦诚面对自己的感受，承认自己能感觉到痛苦，然后为了自己，避开痛苦，放弃吃糖。

所以他知道杰克一定也这么想过——要是能像汤姆那样就好了，虽然感觉不到幸福，可也没有痛苦。

这明明是天经地义的，换做是谁都能理解，但不行，不管是他还是杰克，都选择逼自己把糖吃下去。

因为他们知道，糖果本身没有错，糖果的甜味一直都没有变，错了的和变了的，是自己。

他没有资格为了自己犯下的错，否定糖果本身。

那孩子呢，应该是想要提醒自己，他总有一天要尝到这糖果完整的甜味，为此他只能改造自己，不管是要对自己捅刀子，还是跳进岩浆里融化再重塑，他都愿意。

邓布利多有些感慨，即便他和杰克相似，杰克也远比他纯粹。像他这样的人是很向往那种纯粹的，所以他会喜欢斯卡曼德那样的学生，就像一颗柔和温润的珍珠，而杰克，则是更加少见的、初见时会被它的颜色和棱角吓退的黑曜石。

所以他想帮助杰克，他想让杰克知道，就是因为他和他的哥哥不一样，所以他能做到汤姆做不到的事。

就像现在的他，能看见盖勒特看不见的东西。

汤姆知道怎么让他的弟弟痛苦，就像盖勒特知道怎么让他痛苦。

汤姆和马尔福公开交往以后，他开始担心杰克，这种打击在单相思的恋情中很常见，但那孩子一定还是第一次。而且，这个孩子还比较特殊，属于情绪极端的那一类，很可能一时冲动就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所以那段时间邓布利多一直在密切关注杰克，魁地奇比赛之后，那孩子的魔法变得很不稳定，在自己的变形课上还魔力暴走过一次，炸碎了天花板上的吊灯。

只不过让邓布利多意外的是，杰克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恢复了正常。他没有寻求任何人的帮助，所以邓布利多更加不放心，直觉告诉他，杰克的应对机制一定很不健康。

除去懂爱的部分，这孩子就是另一个汤姆，所以他说不定，已经走上了一条不可挽回的道路。

那段时间那孩子的脸色很差，精神状态也不稳定，总是处于一种奇特的亢奋中……很像对黑魔法成瘾的人。

邓布利多觉得是时候了，他该出手干涉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拉文克劳的女孩——桃金娘·沃伦失踪了。她连着三天没有出现，然后她的同学才报告了院长，因为那孩子平时人缘不好，一开始谁也没有把她的失踪当回事，还以为她又是躲起来哭鼻子——包括一些教授也是这么想的。

邓布利多严厉斥责了那些人，然后马上协同其他教授一起调查。

一开始，他没有马上把里德尔兄弟和这件事联系在一起，但他注意到，就是在桃金娘失踪的这几天，兄弟俩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以往他们总是找借口推脱，不想在一起搭档训练，但此后不管是他的变形课还是其他课上，他们都不再拒绝搭档，甚至配合得非常默契。

一个人再擅长撒谎，他们的魔法也是不会说谎的，所以邓布利多产生了怀疑。

而这种怀疑又是那种没有证据的，听起来相当天方夜谭的怀疑，所以邓布利多只能自己一个人调查，寻找那些只有他能看懂的证据。

比如斯拉格霍恩告诉他，汤姆和马尔福经常夜不归宿，比如桃金娘失踪的那晚，三个人正好都不在寝室。

证据对他来说已经够了，所以他先找来汤姆谈话。这孩子不像他弟弟，他可以骗过其他教授，但在自己面前，他还是藏不住心思，因为他不明白到底要藏哪些，他不知道自己在观察什么。如果是杰克，他一定都知道。例如眼睛。

后来他又找来马尔福，这个孩子的反应就更好懂了，他把什么都写在了脸上。一谈到关于桃金娘的事，那孩子就控制不住地发抖，所以尽管很难相信，但邓布利多不得不认为，那女孩已经死了，是杰克和汤姆杀了她。

他最后找到了杰克。

在这寒冷的天气里，那孩子却没留在温暖的公共休息室，而是站走廊上吹风，眺望远处的风景。

邓布利多试图去理解和哥哥——和心爱的人一起杀了人以后，现在的杰克在想什么。因为触及到了他自己的创伤，这让他很痛苦，但他已经决定要面对。

邓布利多杀死的是他的另一位所爱，所以他很快就清醒过来，发现他错了，可是杰克不明白，他只会深陷其中，越来越无法回头。

所以自己必须在这里把他拉回来。

杰克的心思比汤姆敏感很多，所以要更加谨慎对待。

他的伪装比汤姆更完美，磨去了汤姆的棱角，变得更贴合人心，如果再让这孩子成长下去，恐怕有一天，自己也会看不透他的真面目。

而且他有种感觉，杰克知道自己都知道了，甚至他也像自己观察他一样，观察着自己。

如果说汤姆的眼睛是清亮但幽深的潭水，那么杰克的就是一丝光线也透不进的黑洞，甚至还要把对手眼中的光也吞噬进去。

这面镜子，比儿时打磨得更成熟了，说不定已经连自己都能看穿了。

结果果然如此。

邓布利多知道他爱汤姆，杰克也知道他爱格林德沃。

一样不正常的爱，一样洞察人心的能力，但不一样的道德观，不一样的应对机制，不一样的信念。

”你是我的级长，我应该再多了解你一点。“

是的，他的这句话是真心的，可能是做教授做得太久了，他习惯了指导别人，变得有些狂妄，他自己没有发现，是这个孩子指了出来。

杰克用和他一样的直觉，猜到了他有一段过去，他也知道他一直在为那段过去赎罪。他认为自己的样子很可笑，很虚伪，说是赎罪，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杰克还指出了他的自相矛盾，他说了不能逃避，可是他却一直在逃避；说了不能把无辜之人卷进来，可他不仅卷了阿利安娜，现在还要卷进整个魔法界。

这孩子是对的，现在的他没有资格站在他面前，用老师的身份教育他，因为连他自己都没做到。

但他会做到，他不会让他失望。

所以他再度去想那个他以为已经想通的道理，这么多年来再度回望自己的结果，是羞愧。

他还是在了解一个人之前，就用了自己的标准随意评判，这和之前那个想征服麻瓜、统治世界的邓布利多有什么区别？

他不过是在自我欺骗，他不是在做好事，不是真的为了别人的利益考虑，他只是在赎罪，自以为在赎罪，其深层动机，就像杰克说的，是自私。

当杰克睁开眼睛，他的双眼只剩下漆黑，连眼白都被黑暗吞噬，但是邓布利多并不是因为那双眼睛退缩的。

是自己在这个孩子面前无所遁形。

他没有逃避，勇敢地承受所有的**和绝望，哪怕那种感情快要把他自己杀死，快要把整个世界都吸进去碾碎，他也不害怕，义无反顾地走向他决定好的目标，粉身碎骨也不会回头。

他不禁想，如果这孩子是自己，一定会去追逐盖勒特。不管死多少人都没关系，他愿意杀死世界上除了他所爱之人的所有人，只为了爱一个人。

这种爱不让任何道德和理念干扰，也没有患得患失，一切都可以被践踏。疯狂到了极致，但也可以说，纯粹到了极致。

这种爱里容不下其他任何感情，包括亲情，包括人类的本能，没有半点杂质。

这种爱，真的是错误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