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野》/Chapter.24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到呼吸都是致命的。
你是知道的,当我们在压抑自己焦虑不安的情绪无法得到宣泄后,日积月累成疾,侃侃只能靠药物维持,是病了,很严重的病。
她缺氧快要窒息,傅燃突然出现,成为她救命的氧气,“跟他走”的这个决定,她没有选错。
她急需去药店。
至少现在傅燃可以帮她。
“......带我去药店,好不好?”
云织死死抓紧傅燃的手,头疼欲裂,话出口的那一瞬间,酸涩的眼眶终于抵挡不住了,泪如潮水,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滑落。
等了好一会儿,傅燃只是看她,没动,她以为傅燃不会帮自己。
云织咬咬唇,心凉了大半截,尽量缓解自己身体的难受。
是啊,他凭什么要帮一个外人,毫不相关的人,是她自作多情了,不能强迫人家。
云织渐渐松开抓住他的手:“抱歉,是我没考虑周全,你没义务帮我。”她说话间,抬起手背蹭了蹭脸颊的泪水,强忍后背的灼烧感,撑直起身体。
“我救了你,又想推开我,是吗?”
忽然,她的胳膊被人抓住。
云织愣愣地低眼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视线顺着往上,落到了那张傲慢张扬不羁的清冷脸庞。
“不是。”她缓缓回答,“我没有想推开你。”
傅燃嘴角淡淡扯了下:“送你去药店。”
云织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心生一丝欣喜:“谢谢。”
......
长街上,行人匆匆,天光大亮时,街道两旁商铺店门纷纷都敞开了门。
傅燃带她去了不到一公里的就近的小诊所,他原本提议去医院。
他不懂医,但是,突然流鼻血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可云织不愿意去医院,用自己身份证没带来搪塞过去。
小诊所里,店面不大,大厅坐了个头发花白的男老中医,戴了老花镜正在看报纸,旁边柜台处的年轻女药师正在看电视吃早饭。
“叩叩叩——”
傅燃不爽,屈起手指,敲了敲玻璃柜面,提示有人来。
年轻女药师听见声儿,立马扭头,瞧见来客人了,放下手中热气腾腾的包子,手在白大褂上来回蹭了两下,满面春光地走过来。
“你好。”女药师热情打招呼,打量了面前少年和少女。
少女脸色绯红。
少年浑身清冷。
小年轻,一男一女,懂,秒懂。
十分钟前,她刚卖出去三盒,也是一对年轻小情侣。
“啪嗒——”
一个粉蓝色的镭射包装盒扔到他们两人面前。
先入为主,随之而来的是,女药师轻飘飘地说:“一盒二十块钱,现金还是刷卡。”
“......”
大剌剌地“durex”的英文摆在两人眼前。
云织瞧见,愣了几秒,不由得脸颊通红,别开眼,轻咬下唇瓣。
旁边的傅燃压制不住火气了,捞过柜面上的那盒durex,直接砸到女药师的身上。
“谁他妈买那玩意儿!”傅燃来了火气,吼了句。
“抱歉。”
女药师愣住了,意识到自己多管闲事了,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睁开,保持热情地服务微笑,将那盒durex放在旁边的架子上。
“请问,两位谁有病?”
这话一说出口,听起来怪怪的。
傅燃舌尖抵了抵脸颊里的肉,骨节捏得咔咔响,倒是更不爽了,周身散发戾气,就在要爆发出来的时候,云织拉住他。
“我。”云织看了下旁边冷脸的傅燃,站出来,“我看病。”
她扯了扯傅燃的衣袖子,微微踮起脚尖,凑近他,耳边低语:“你能出去等我么?”
“不行。”就因为女药师的不专业,他必须在这里,“我留下,或者我们换一家靠谱的。”说着,他还不屑地撇了眼业余女药师。
黑色鸭舌帽下,云织眉眼紧皱,鼓了鼓腮帮子,睨了傅燃一眼。
“行,”傅燃好脾气,侧身看她,“给个理由?”
“......我那个了。”云织想了下,故意扯了个谎。
傅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淡淡问:“什么那个了?你不是流鼻血?”
云织气结,只好抬脚不轻不重地踹了他小腿一下,刚想解释,结果女药师出声替她说明。
“她来月经了。”
“......”傅燃黑脸。
“......”云织红脸。
这个女药师,未免也太过于积极热心了点。
傅燃听得怔了半秒,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轻咳了声作罢。
“我在外面等你。”
自己只好先出了诊所,在外面等她。
云织点头:“好。”
人走后,云织才缓慢地开口询问:“请问,有卖盐酸氟西汀吗?”
“抱歉,氟西汀是抗抑郁的处方药,而且是精神类管制的药品,只有医院才有。”女药师很直截了当地向她说明。
买不到,怎么办。
“谢谢啊。”
云织有些失落,正要转身出去时,坐在大厅的苍老医生开口了。
“小姑娘,来,过来我看看。”
女药师继续咬了口她没吃完的包子,含糊不清:“去吧,他是我们这儿有名的老中医,说不定他能帮你。”
云织愣了下,点头,走过去。
老中医推了推老花镜,指了指旁边木凳子:“坐。”
云织坐下,瞥见桌上的药方,自己潦草难以辨认,果然,医生开的处方单子,她除了自己的名字之外,一个字都不认识。
“叫什么名字?”老中医拿过空白的处方单子,拧开钢笔帽。
“云织。”
“年龄。”
“二十三。”
钢笔尖在纸上发出沙沙的摩擦声音,老中医洗完后,抬了下眼:“从什么时候开始吃药的?”
什么时候开始吃药的?
云织脑子了过了一遍后,耷拉脑袋,讷讷摇头:“不记得了。”
“多久没吃了?”老中医顿了顿,问。
云织想了下,有了结果:“有一个月了,医生,我现在每晚都做噩梦,有时候失眠睡不着,醒来就像是生了一场大病,像是被人掐住脖子,喘不上气,很难受。”
老中医说得很简单:“你是出现了药物戒断反应,需要做一次心理咨询。”
心理咨询么。
她不敢,也不能去做。
她最近一次心理咨询是考研复试完,宋枝樱陪她去的,没有告诉陈素薇,甚至她都不知道自己患有中度抑郁症。
老中医将处方单撕下来递给她:“这是上芜人民医院的精神科李医生的联系方式,她很权威,可以去找她。”
云织犹豫半秒后,接过:“谢谢。”
老中医盖上笔帽,朝柜台方向看去,喊了句:“小西,给她拿一板百忧解,处方单我开了。”
十来秒后,小西抬起头:“李医生,就只剩下半板了,有四颗,没了。”
四颗也是药。
云织两眼一亮,将联系方式塞进衣服兜里,起身,快步走过去,连忙祈求说:“就四颗我也要!”
小西愣了下:“美女,这药有副作用,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没关系。”云织从西装兜里拿出粉色小钱包,从里面掏出两三张人民币,“这些钱,够吗?”
“这......”小西有些为难看向老中医,“李医生,收么?”
“该收。”老中医说完,取下老花镜,手背在身后,佝偻着脊背,起身缓慢走进里屋。
小西望了老中医的背影,摇头叹息。
“这样吧,我收你五十,有零钱吗?”
云织低头翻了翻钱包,除了一百的人民币和两个钢镚,什么都没有。
她先前从沅城来取了几百块现金,就没怎么用钱,她拧了下眉,温吞道:“没有。”
然后她递给女药师一张一百,浅笑道:“不用找零,没关系。”
小西接过她手上的钱,想了下,视线瞥见了蹲在外面的少年,再次拿起旁边架子上的那盒durex,扯了个医用塑料袋将药和小盒子一并塞到里面,递给云织。
“这样,你也不亏。”小西朝她挑眉。
云织脸瞬间红了。
小西还很八卦地凑过去,半遮掩的脸说:“刚那真不是男朋友?”
云织汗颜,摇头:“不是。”
小西打破砂锅问到底:“你们是同学?”
云织也摇头:“我比他大。”
小西“哦”的一声,拉长音调:“姐弟恋啊。”
“......”
云织不想解释了,转移话题:“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
小西摆手:“好的,拜拜。”
出了诊所,风习习吹过来,云织抬手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生怕被风刮走。
背上的长发控制不住被吹起,胡乱在半空中交错飞舞。
她伸手勾了下吹乱的耳边发丝,缓步朝前走去。
傅燃蹲在台阶上抽烟,扭头见人已经出来了,立刻掐了烟,站起来踩灭。
“你又骗我。”
这是肯定句。
云织不解何意,疑惑地瞧见他冷淡的脸庞,抿抿唇,“什么意思?”
傅燃单手插在裤兜里,另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zippo打火机,凑到云织发烫的耳边,唇角邪肆勾起,散漫地拖腔带调:“你的例假,一个月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