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啊,正面撞上,要不是我反应快,这里已经变成打卡点了。”祝语端着茶沾湿唇瓣却不往口腔里送。
“挑染演出当天再做。”易时春跟汪斯参说完,起身准备去结账。
祝语看出她的意图,在她将门推开下一秒道:“我刚刚付完了。”
易时春无奈一笑,紧握着门把手走到门外,把门拉到最大:“请走吧,两位大少爷。”
祝语计谋达成,对汪斯参狡黠一笑:“一个月咖啡。”
定下赌约的汪斯参佯装叹气:“果然我和春天姐姐的感情还是淡了。”
“在里面吧你。”易时春一把把祝语拉出来,迅速关上门,背靠上门把汪斯参压在里面。
“我焯!”汪斯参使劲推了推,看着纹丝不动的门,直接化身弹簧,能屈能伸,“我错了我错了!美丽优雅大方善良的春天姐姐快放我出去吧!”
易时春眼眸一转,祝语立刻张口:“我错了我错了,美丽优雅大方善良的春天姐姐快放他出来吧。”
“赌了什么?”
“你不是都猜到了?”祝语在口罩下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赌你能不能亲自给我俩开门,他赢了我包他一个月烧卖,我赢了他包我……”
“两位好,请问刚刚在前台结账的是哪位?”服务员端着托盘站在离他们一丈远处询问道。
“是我,怎么了?”祝语以为是钱没付过去,正欲打开付款界面查看,眼前便出现了一个礼品袋,“这是?”
“是我们老板送您的礼物,他是您的第一个粉丝,他说只要是您拿着里面的东西来三食记用餐,全部免单,希望您能好好保存。”服务员见他一直不接,抬眸看向他的脸,眼前人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也不出声拒绝,只是盯着袋子上的“三食记”状在思考。
易时春站在一旁,本欲让祝语自己处理,奈何他迟迟不出声,看着服务员略显尴尬的神情,拒绝道:“不好意思,我们不收粉丝……”
“好,谢谢。”祝语接过了素色的礼品袋,在易时春惊诧的眼神中把绳勾在了指尖,“走吧,要耽误录音时间了。”
祝语说罢便向外走,易时春跟服务生点头致谢后与刚从门缝中挤出来的汪斯参快走几步跟在他身后。
“怎么了?”汪斯参做口型问道。
易时春摇摇头,看着祝语神色恹恹的样子,心中了然,怕是又跟祀璧有关系。
送下汪斯参,祝语在后排拿出了袋中的玻璃盒,按下开关,正红色强势刺入双眼,被修复完好的手串静静地躺在长绒棉中,颗颗分明。
很好看。虽然他并不是玛瑙玉器的行家,但时常接触奢侈品的经验让他一眼就能看出其价值不菲。
连带着玻璃盒一起,两者都算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就这般作为赠品送给了自己。
祝语拿出手串,发现下面还有一张便签,正面写着阿多尼斯《在意义丛林旅行的向导》里的第一句诗,背面用行书龙飞凤舞地写了四个大字。
好好吃饭
写字的人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笔迹,丝毫不加掩盖,骄傲而不失内敛。
纸张被攥起折皱,祝语一手稳稳扶住盛有手串的玻璃盒,一手如同坏死般放在腿上,口罩之上露出的美眸里满是自嘲。
怎么,这就心软了?
凭什么?
三食记开了五年,早不送晚不送现在送。
孩子死了想起喂奶了。
祝语降下车窗,车辆行进带起的风吹动他定型时效过后掉落的碎发,手中的便签已经被伸出车外又被一转手腕回了车内。
易时春听到纸张碎裂的声音,从前视镜中向后张望,小小的便签被撕得如雪花堆在祝语手心,车窗又被拉起,碎屑被纸包在一处塞进了他自己的口袋。
她转过头,嘴角勾起,祝语还是老样子,再生气都会顾虑到他人的感受,怕被人认出祀璧的字迹便拿回来撕碎再扔,又怕碎屑扔到外面给环卫添麻烦,于是抽了纸包起来握在手里。
甚至后座的脚垫上和缝隙中都不会留下一片纸屑。
祝语撑着脑袋看车窗外划过熟悉的街景,FAT尚未解散时便经常从这条路去电视台,那时五个人加易时春还有两个司机要分成两个车,现在车上就剩他和易时春了。
易时春踩下刹车等红灯,移植在路边的玉兰树恰好正对他面中,六年过去,它已不再是第一次见面时挂着营养液的萎靡不振。
“不用担心,它会在初春长出新芽,到时候抬头就能看见一树冠的玉兰花。”
新人如新芽,将绽百千花。
“如果没有人喜欢我们呢?”
“如果没有人喜欢我们呢?”祝语跟着六年前的自己重复道。
“那就让我当你第一个粉丝,好不好?”兜中的纸屑随着记忆的声波跃然而起,一遍遍回响。
他的第一个粉丝,是祀璧。
哪怕出道即爆火,人潮汹涌处,爱意使渡鸦覆羽无数,但飞羽根生于骨,剥离时脱骨去筋,最中心内侧的初羽,本就是在换羽时第一个脱落的。
纸包被扔进电视台大门旁的垃圾桶,祝语提着礼品袋跟着易时春走进办公区。
“中午好,大明星!”李砚言放下手机伸个懒腰招呼道。
“抱歉晚了几分钟。”祝语在录音室外放下礼品袋。
“没关系,我今早上起得晚,托你的福,下午可以早退啦。”李砚言开心地说,电视台的工作可不轻松,这种录完音即下班的好机会少之又少,遇上祝语这种效率奇高的更是求之不得。
等下班去买个彩票试试。
“火神今天染的头发真好看啊,还是白皮好。”一旁的副组长凑过来,感叹道,“要我染这个颜色指定显黑。”
李砚言嘿嘿一笑:“这个头发肯定不会出现在晚会上的,现在露出来的,都是弃稿。”
“上工上工上工!”
祝语在录音室里戴着耳机听不见说话,注意到她们忙起来便准备录音。
熟悉的音符在耳廓里打转,从耳道传至鼓膜,华丽的编曲加上直击心脏的鼓点,带来风的吟唱,塑造野生而高贵的西风之神泽菲罗斯,传递神爱世人的锐利之音。
是神明坠入爱河,血液自海辛瑟斯而生,染出蓝色的花朵,斩落于不可逆转的铁饼,从此每一片花瓣都歌唱着他的第二生。
亦是当疲惫的那一天来临,坚强勇敢的我散发出自信和元气,世界以痛吻我,我以歌报之,在绝处逢生,已苦尽甘来,我将迎来我的第二次人生。
门外鼓掌喝彩声穿过隔音的玻璃弥漫在空气中,祝语点头致谢,摘下耳机走出录音室,伸手去拿礼品袋时却摸了个空,淡然的神色顿时变得慌张,看向易时春的眼中满是无助。
易时春被他看的心中一悸,快步走到他身边小声问:“怎么了?”
“袋子。”祝语只剩气音,目光扫视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一无所获。
“什么袋子?”李砚言见状不妙连忙停下手上的工作,跟他俩聚在一起。
“一个三食记的礼品袋,绿色的。”祝语和她描绘着袋子的样式,“上面是磁吸扣的封口,里面有一个玻璃盒。”
李砚言点点头,大声对所有人问道:“大家有见过一个三食记的袋子吗?”
众人面面相觑,随着时间流逝,一只手缓缓举起,声如蚊讷:“有人说好像是被保洁阿姨收走了。”
“放在录音室里的东西怎么会无缘无故被保洁拿走?”李砚言冷下脸来,语气也冷冰冰的,“我看是谁点了外卖,扔包装盒的时候一起扔出去了吧!怪不得我一来就闻到一股饭味。”
“组长,外卖是我点的,我只跟保洁说收了我的垃圾,祝语老师的袋子我也不知道去哪了!就算是没了,那也是保洁私自收走了,又跟我有什么关系!”站在前排的女孩不服道。
李砚言登时被她的理直气壮气得面色泛红,易时春毫不客气地背着她翻了个白眼。
祝语工作时一贯的浅笑已经消失殆尽,眉宇间被惹起一丝不耐烦,他强压下火,温和地问李砚言:“公司的垃圾一般会倒在哪里?”
李砚言一听便知他这是要亲自去找,赶忙招呼:“我们来找,在我们这丢的我们一定会找回来的,两位先坐着等会。”说罢便给上层打电话请示查监控。
听着无人接听的嘟嘟声,李砚言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打不通查不了监控,真放祝语去翻垃圾桶,明天……不用明天今晚就能上热搜。
标题她都能猜到:#祝语变身浣熊怒翻金南电视台垃圾桶#
她的美好周末和职业生涯可都寄托在这不知所踪的袋子和不知所源的垃圾桶身上了。
当李砚言不知道第几次的嘟嘟声响起,祝语留下一句失陪,长腿一迈快步走出了录音室,出了大门快速地跑起来。
他不清楚电视台后勤部分的构造,只知道最靠近北后门的地方会有几个大垃圾桶,垃圾车定时会来收垃圾,在不在那里,能不能找到全靠运气。
祀璧拿根树枝将上方的垃圾一个一个挑开,终于看到被撕破的包装袋和里面露出的玻璃盒,眸色暗了暗,走近拾起拂去上面的灰尘,按下开关,发现手串还在便签却不翼而飞,苦笑一声合上盒子,找出易时春的聊天框,编辑一条消息发了个出去。
祝语赶到时,祀璧正在用酒精湿巾一点一点的擦拭玻璃盒,大约是用了很多,他站在拐角处便能闻到酒精的味道,还以为是有人在此处白日酗酒。
祝语半身超过拐角,从握住玻璃盒的那双骨感纤长的手,到祀璧的脸,掠过他粉中带白的薄唇,细挺的直鼻,和能压住桃花眼多情感的上斜挑眉。
他会想什么呢,会以为是自己扔了吧,戳穿他念念不忘却又欲盖弥彰的拙劣演技,一遍遍在心中像自己怨他那般暗骂自己不识货。
祝语脑中不断响起转身走的声音,神经递质传不到颈部便被阻滞,整个人如同做贼般扒着墙偷看,大有风吹草动便转身逃走的架势。
祀璧维持着身形,就连细微的抖动都全部按耐下来。从祝语踏上这条路开始,他就感知到了后来人的存在,更何况他的隐蔽意识并不强烈,灼热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的背上盯出个洞来。
他不敢回头,如同独钓的渔翁静候鱼儿吞钩,看风吹竹竿袅袅,烟波无际,不求长线钓大鱼,只怕惊了戏鱼,望待情人好,荷动知鱼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