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笑了,我儿子在国外呢,怎么可能……”女人勾出一个真诚的笑,却假到让人能一眼看破。
“是吗?”祀璧打开手机翻出视频,扶着上边缘放给她看,“这是荆古最大的赌场,过了十二点,他就要驾鹤西去了。”
女人登时脸色煞白,不用看表她也能猜到,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入三食记发出的每一声响动都在给她传达同一个信息,
餐时已近,午时已至。
“董院长能干到这个位置,我实在佩服,但我对你的第一个靠山没兴趣,我只想知道,”祀璧收起手机,上挑的眼尾一看便知他现在心情很好,口中吐出的字却字字诛心,
“他倒台后,你对现在这个人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是祝语的资料,还是那些被卖掉的孩子,他们被你卖到哪里去了?”
女人一听“孩子”猛然抬眼,因着没抬头而显得格外阴狠,“孩子,孩子都在福利院里,你不是见到了吗?”
“祝语十四岁时,你负责的孤儿院从泠渠市并到了鄞邶福利院,那些跟你走的孩子呢?”祀璧一掌拍在桌上,振得桌上的笔晃了又晃。
“死了。”女人无所谓地说。
“死了?”祀璧眯起双眸,压下心中怒火,和声和气引诱道,“那可是二十五个啊,您还是太瞧得起他了,这二十五个孩子若是给我,您怎么还会是这么个小小院长呢?”
女人抬起头直视祀璧,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张的神情褪去,逐渐变得疯癫又平静下来,一脸麻木:“我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十一点五十三,董院长,您还有七分钟。”祀璧见她不吃软,冷下脸不再好言相劝。
“我真的不知道!”女人终于崩溃,“你难道没有亲人吗?用我的儿子威胁我,卑鄙无耻!”
祀璧屏住呼吸,咬紧牙关忍住想掐死她的冲动。她儿子本就是好赌之徒,不过是自食恶果,有人来帮他摆平这笔债,该是天大的恩人,何来威胁之说。
反而是她,祝语的信息全部泄露让自己在与爷爷的对弈中毫无胜算,被威胁的人是他才对。
“那个人长什么样?”
“你先保证你不会动我儿子。”女人双目欲裂,试图和他谈判。
“董院长,这些人不是我手下的,我可以保他活着出来,但这要看你表现。”祀璧双手插在大衣中,眉毛略微上挑,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要知道,不用你,我也能查出来,你不过是催化剂罢了。”
女人浑身卸了力,如烂泥般瘫软在椅子上,闭眼又睁眼,片刻不敢耽误道:“三个问题,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我保证不会有半句虚言,问完就放了我儿子。”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要祝语资料的?”
“六年前,年末春初,元旦那天,他找到了我,你不用问我他长什么样,是谁,我真的不知道,他只往我家奶箱里塞信,就连上面的字都是拼贴的。”
六年前年末春初,是Fool AND Talent出道后大火的时候。
“那些孩子是他带走的吗?”
“是,孤儿院并到福利院,我只当了个小小的老师,根本负担不起家里的生活费用,他说让那些孩子跟他走,就会帮我调任成院长,再给我一笔钱,让我儿子上重点学校。”
“下一个问题。”祀璧捧起盒中的南红手串,悬在她眼前问,“你手中有颗南红,他知道吗?”
“不知道,这是我捡到祝语的时候他手里抓的,我想着先替他收着,等他要了我再给他,就一直放在家里,没人动过。”
祀璧轻嗤一声,一字一顿道:“董院长,您、说、谎、了。”
“我……”女人咬紧后槽牙,想到自己的儿子,心一横直言道:“是我鬼迷心窍,偷存在家里,想着万一没钱了,还能当了补贴家用。”
“哦?”祀璧引导她继续,“那你当时为什么没卖出去?”
女人被识破说谎后慌了神,似乎忘记了这已在三个问题之外,急切道:“我卖了!他们那些收古玩的都不收,说什么镇不住,拿着单颗会被原主找麻烦,还反过头让我给他钱,他会帮我抵了这次灾祸。”
祀璧面上不显,心里默默为要钱那人开脱,这本就是祝家的东西,每代家主所持身份的象征,不说千年也得有几百年。祝家虽是势微,但旁系仍散在各处,若是被族人见到传家宝断了线还流落在外,她不死也得扒层皮。
“九哥,把人放了吧。”祀璧松口放人,装好手串和玻璃盒,随后向包厢门口走去,开门前一秒回头,食指抵在唇边,“董院长,合作愉快。”
祀璧一出门便有人来与女人交涉:“您的儿子马上就到,请随我来。”
转过拐角,祀璧烦躁地捏捏眉心。
处理得还是不够妥当,谈判谈判,还是谈不拢直接判。最后时间太紧,不得已麻烦了沈宋云把她儿子捞出来,真是便宜她们母子了。
不过虽说是活着出来,有哪些地方还活着,就不归他管了。十二点零三处理完,受点苦头也是应该的。
果不其然,走廊里传来一声大喊,连他的名字都没喊完便被人堵嘴带回房间里了。
三个问题,第一个。
背后攒局的人注意到祝语比因他而接触团队的祀家还要早,必然是早有预谋的寻找当年那个孩子。一眼认定,要多么熟悉,仅仅五分相似便能认出是祝英招的孩子。
祁家。
祀璧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个姓氏,又不禁自问,是祁家吗,那个有着阴阳眼号称可预知未来却不谙世事的家族,本是不会插手这些事的,怎会先一步入局。
等改日递上拜帖,去一探究竟好了。
第二个问题。
孩子,祁家要孩子干什么?
祀璧顿时觉得自己仿若陷入一个怪圈,他并不了解祁家的行事作风,但祁家作为天家三姓之一不会做出劳民伤人之事,更何况那些都是尚未成年的孩子,被带走时最大也不过十五六岁。
孩子能做什么呢?如果是探寻祝语的信息,院长必然已全盘托出,何必多此一举再找孩子。
孩子褪去与祝语缠绕的丝线,孤儿无所顾忌,最本质还是年轻易控的行动者。尽管如今天地太平,各家已不再养兵买马,但祁家久不入俗世,难免还保存着旧时的观念。
“是死士吗?”祀璧自问道。
是吗?
第三个问题。
这串南红手串本应是放在祝家老家主身上的,大抵是提前交给了祝英招,其中一颗被她拆下作为信物放到了祝语手里,其余的散落在柴房各处,经过大火依旧保存完整。
不对,祀璧骤然抬眸,按理说祝家在清理现场时便能发现断裂的串珠,可这些珠子并没有被捡走,直到今早他从破墙翻入柴房时才被拾起。
串珠不是一直被放在那的,而是后来被人放上的。
是那个兜帽人!在自己今早潜入祝宅柴房落地一瞬间从门外走过的男人,身高约在一七五左右,右腿略微有些残疾,但走路会特意维持平衡不发出响声。
谁让他来的?
谁拿了祝氏的家主之物?
谁能拿到祝氏的家主之物?
是那个帮助祝英招逃出去的人吗?
祀璧有些懊恼,这般想来祁家肯定是不会知道那颗南红的存在,这人的目的是把南红全都汇聚到自己手里,定然是会帮着他们瞒过祁家的。
而自己是他钦定的送货人,这人料定了他会把属于祝语的东西交还给他,而对于祝语来说,一个曾经熟悉的人赠物,远比那人另寻他人唐突相赠要安心的多。
至于那四个问题,只能在后面的调查中找答案了,如今最紧要的是……
“祝语!”少女的惊声打断了他的思路,她口中的名字落入耳中的那一刻,因思考而不自觉压下的眉眼跃上一抹浓郁的喜悦,转瞬即逝,他的影子便如墨水滴入深潭,消失不见。
幸好,当时重新装修时设计了密道。
祝语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小声对穿着军训服的女孩道:“你好呀,你也喜欢这里的饭吗?”
女孩使劲点点头,用小到不能再小的声音悄悄说:“以前不喜欢的,现在最喜欢了。”
“你的头发,是为了今年中秋晚会新染的吗?”
祝语心中登时警铃大作,新发色可不能就这么泄露出去:“这是秘密哦,礼物要等到最后才能开。”
女孩又是点点头,保证道:“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祝语咧出一口整齐的牙齿,眉宇间不沾人间烟火的精致被阳光明媚的亲和力覆盖,试图结束话题:“不要在我这里站军姿啦,快回去吃饭吧!我们这次的秘密会面,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期待和你进行下一个任务。”
“我、我叫任楚。”女孩鼓起勇气又说道,“我抽到了签售会的名额,我会去见你的。”
“好啊,我会一直等你的,请带着玫瑰来见我吧,我会送你一场美梦。”祝语解下带玫瑰的领带夹侧身弯腰别在她的袖口,歪头一笑。
女孩红着脸目送他离开,久久才自言自语回复道:“已经在做梦了。”
祀璧听着祝语的脚步,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单一的光源投射下椭圆的光圈,他慢下一步跟在身后,隔着承重的墙,隔着沉重的爱,听他嬉笑怒骂,听他意气风发。
光圈映在向下的楼梯上,板鞋踏上唯一上行的楼梯,祝语被下楼来寻他的汪斯参急急推上楼,定下了挑染的事宜。
祀璧的手停在地下室的门把手上,终究还是没有推开那扇门,上楼去经理办公室拿了纸和笔,写下一张便签放进玻璃盒中,招来熟稔的服务生让他以三食记的名义送至祝语手中。
“什么是玫瑰?
是为了被斩首而生长的头颅。”
但刽子手动了心,
在刀刃上又升起一轮朝阳。
这个比喻好像在打第五人格(不是)[闭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三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