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镇上的菜市场无非是比早市多了些鸡鸭鱼肉,林实买回来了一条鲫鱼,她本是不爱吃鱼的人,奈何去菜市场多嘴问了陈域他想吃点什么,对方说想喝鱼汤,这才买了条鱼回来。
林实不爱吃鱼有个原因,小时候奶奶买了三条鱼回来,内脏已经被清理完,因为老人要趁着最后一点凉爽去农作,所以让林实去打水把三条鱼洗干净。这之后,林实每每闻见鱼腥味都犯恶心,更不提说吃鱼的话。
这也不能怪陈域,他不知林实对做鱼是这般抵触。
但话是自己问出来的,怎么着都不能又找个合理的解释搪塞过去,况且,她并未想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鱼是在菜市场就杀好了的,但在清洗的过程中林实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面容狰狞。
这过程准备进厨房的陈域瞧见了,他靠在门边上,轻佻地说“哟,这是鱼上刑还是你上刑?”
林实没心情回话,她八百年不做一次鱼,这算是雷区了。
陈域看着自己抛出去话题没有人接,又说“二姑妈家在哪里?我去接奶奶回来吃饭。”
林实手中的动作停了几秒,她重新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动作,说“不用,挺近的,她待会儿自己就回来了。”
陈域盯着女人的背影好半天,没什么表情,转身出去了。
念着有他在的原因,林实比平时多加了两个菜,鲫鱼豆腐汤和彩椒小炒肉。
这一天的晚饭吃得很早,下午不到五点就开始了。而林实说的话也得到了验证,奶奶在陈域问她不久后便回来了,她担心林实和陈域还没回来,所以想先回来把饭做好。
这菜算是丰盛的,放在以往,是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到的
林实把饭菜摆在桌上等了一会儿陈域,他不知跑到哪里去挖蚯蚓了,回来的时候手里捏了小半杯蚯蚓,林实看着那些在杯子里扭动着身体的无脊椎动物便感到一阵恶寒。
他回来时不忘礼节,远远的就开始跟老人打招呼。这一招是受老人喜爱的,但放在林实心里,这不过全是陈域的招数。
这是打入内部,再围剿林实。
男人一手拿着锄头笑嘻嘻地进了屋,林实也跟了进去,但她并不是为了跟陈域打招呼,她不过是为了把热在锅里的鱼汤盛出来。
鱼汤盛在碗里,除了奶白色和鱼的颜色再无别的,林实在上面撒了一层葱花正欲伸手端出去便被陈域插手拦截。
他捧住碗身,闷声说“我来。”
林实顺眼望去,那粗糙的手上还有刚洗完手没擦干的水珠,只是一瞬的时间,他便端着碗出去了。
没有交流,林实沉默地在筷篓子里拿了个勺子洗净,才出去。
这顿饭吃得不沉默,有过短时间的沉默陈域跟奶奶逐渐熟络起来,两人说话,林实吃饭。
与其说是奶奶变得健谈的了,不如说是陈域话挺多。
陈域问“您今天去二姑妈家玩什么了?”
“现在不是很多都拆迁了吗,卖废品的人挺多的,我帮忙去清理电线里的铜丝了。”
陈域没光顾着聊天,吃饭也是顾及的,舀了一碗鱼汤递给老人,又问“清铜丝累吗?”
“那哪里累,坐在凳子上清的,累不着。”
林实不知道老人对陈域是否认同,但看这个样子,应该就算不是陈域,只要是个看得过去的男人就行。
“那您待会儿还去吗?”
“这会儿吃了饭还早,我等会儿再去帮一会儿忙。你们不是待会儿要去钓鱼吗,我一个人在屋里闲着也是闲着。”
“那成,待会儿我们把您捎过去。”
老人摆摆手,表示抗拒,说“这路不远,我自己走过去。”
“是集市上那家?”
“对,就是那家,你们刚刚去镇上买鱼竿路过的时候没瞧见吗?”
陈域看了看旁边的低头不语的林实,想起来是两次经过那里她都别过了头。
男人说“瞧见了,我没买东西,空手打招呼不好。下回我准备好了再来,跟您一块去。”
“行,我待会儿吃完了就去,晚上她二姑父送我回来,你们忙你们的去。”
老人晕车,陈域没再说辞,回道“那您注意安全,今晚要是钓着鱼了,明天还能喝免费的鱼汤。”
这话算是说到老人心坎上去了,她奶奶向来爱贪小便宜,买什么都怕贵。现在好了,有免费的何乐而不为。
年纪大了便不再爱吃荤菜,但这顿晚饭的鱼汤老人连喝了两碗,这已经算是饭量大的时候了。
她吃完饭心里惦记着那没清理完的铜丝,没客气的擦完嘴就想走。
碗是陈域洗的,林实在外面擦桌子。
老人说“南星,我先走了啊。”
女人站直了身子,皱眉说“二伯今天没留您在那儿吃饭?”
奶奶怕林实因此心生隔阂,便快速解释说“留了,她那儿人多,我说你回来了,想回来吃饭。”
那人是多,每天吃饭跟吃酒席似的,二伯家两个老人不说还有俩闺女,还有老妈子、女婿和外孙。
林实没说话,奶奶说“我先走了,天黑了有弄不了多久了。”
她稍微和颜悦色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这人活了一辈子无非就是操心在儿女身上,像林实奶奶,这么大岁数了还得去忙前忙后。
林实收了小桌子就回了卧室,也没问陈域什么时候去钓鱼。
倒是陈域洗完碗出来后不见林实,便敲了敲她的房门,没等里面的人答应什么,就直接推门而入。
林实坐在床上,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没好气地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没礼貌?进别人卧室都随心所欲?”
男人没太大反应,跳过这个话题,问“我们什么时候去?
“你去吧,我不想去了。”
他深知这人吃软不吃硬,现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无非是刚刚在饭桌山自己哪几个试探的问题。
陈域放软脾气,说“我不认路,你带我去。”
“哪条河都能钓。”
“你陪我去,我怕黑。”
林实听完后想笑,抬头看陈域,两人不说话,沉默的一番较量。
最后,她还是去了,人家老远跑过来,就算是个不太熟悉的客人也得好生招待,何况这人还是为了自己而来。
两人搬了两个马扎,拿了两个手电筒,一个水桶,还有鱼竿和鱼饵便出门了。
车是林实开的,陈域虽然不认路,但自己不能出来白跑一趟,总得去个真正钓鱼的地方,钓点儿鱼上来才行。
林实找的那处是个偏僻的地方,这河分了两部分,中间用了一段土隔断,能走路,但是很窄。
两人搬着马扎分开坐着,陈域给林实上好了鱼饵又抛好了线才去弄自己的。
钓鱼不像钓龙虾,钓龙虾是一会儿一个,这鱼还得静静地等,捏着鱼竿感受,林实动都不敢动,生怕把河里的鱼给惊走了。
天色渐黑,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都在等自己的鱼。不知过了多久,陈域那边终于开张了,他扬起手中的鱼竿,一条活蹦乱跳的鱼随着鱼线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出来。
林实顺着看过去,他低头把鱼钩从鱼嘴里取下来放进水桶里后,又挂上鱼饵抛进河里。
反观林实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只有两人的手电筒在照明,这田野上的夜晚空无一人,安静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有些凄凉萧条。她渐渐觉得有些冷,又有些心慌,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在心里骂陈域,也责怪自己为什么要答应他晚上出来钓鱼。
沉默许久,林实应到陈域在喊自己,只是一声。她转头望过去,问“怎么了?”
“你来看看我这儿怎么回事,是不是被蚊子咬了?”
这是收获的季节,都已经入秋了,哪里还有蚊子一说。不过这处杂草丛生,数目繁多,也不排除有其他虫蚁的可能性。
林实想了想问“痒么?”
“有点。”
人是她带来的,她只能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路不平,是田地,加上天色的问题,林实走得极为小心。
刚刚走到陈域旁边,她便被男人拉进怀中,坐在他的腿上。林实下意识地去推他,奈何力气敌不过,但并不妥协。
男人凑在她耳边说“想掉河里去?”
这话不假,他们面对的就是一条河,要是谁失了重心,两人肯定都会一并落入水中。况且,林实是掉进过河里的,她也担心。
林实坐在他腿上并不舒服,微微皱着眉问“给我看看那里被咬了?”
“还跟我生气呢?”
答非所问,林实意识到,他哪里是被蚊子咬了,不过是想把自己骗过来而已。
“我跟你生什么气?”
“气我执意要过来,气我问奶奶二伯家在哪里是为了验证你内心的想法,验证你不愿让我走进你的生活,更不愿跟我在一起。”
林实不说话,她哪里能生气,这些事情他不都没跟自己商量便做了吗?她只有接受权力,没有阻止事情发生的权力。
他们安静下来,很久林实才说。
“陈域,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四伯接我和堂姐放学。我们三个人要从河的那边走那条很窄的路过来取鱼竿,四伯和堂姐都过去了,我走在最后掉进了河里。我当时很害怕,在水里扑腾,周围都是绿色的青苔,看不到河底是深恶么。只是有一瞬,四伯没有犹豫的跳下来把我拉上去,他救了我。可是我现在的状态并不是掉进河里能够被人救起来那么简单,我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需要自己出来。”
陈域没说话,他那张粗糙的手掌抚上林实的脸,细腻和粗犷之间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
男人许久才说“我们之间不该只是走到这里就完了。”
这个夜晚跟陈域一样来得悄无声息,直到他的唇落在林实脸上,她都感到晃神。
林实咬着嘴,手在他们之间隔出一段距离来,她问“你之前也是这样对待女性的?”
“哪样对待?”
“别人一诉苦衷便会吻对方。”
陈域没回答,抬头看着那半轮皎洁的月亮无声笑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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