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爱莲问的话是众人想问的,也是宣润想问的。
对上宣润探究的目光,金迎不慌不忙地说:“宣县令,你瞧瞧,这马爱莲当众都敢打人,先前马乔槐辛身上的伤到底是谁打的,想必宣县令心里该已有数,马爱莲侮辱我、威胁我、诬告我,我倒要请宣县令治她的罪!”
“你、你放屁!”马爱莲怒道。
看着马爱莲呼哧喘气,气得满脸胀红的模样,金迎心里觉得痛快!
马爱莲泼她一身狗血,受气也是活该。
金迎正想着,便见一个仆从打扮的人匆匆而来,挨近马义奎,在其耳边曲曲几句。马义奎登时脸色发白,上一刻还捂着尾椎骨的手,下一刻已在马乔槐辛的领子上。
“你个狗东西!老子白养你这么多年!你他娘的竟私自把我马家的宅子、田地拿去抵押!你个狼心狗肺的……钱呢!钱都到哪里去了?”
马家并未从商,马义奎也无正当的差事,是别县有名的闲散富贵人。虽然常有小官为巴结罗冲前来向他这个刺史的老丈人献媚,送上好处,但马家这些年能够享受富裕生活,靠的是祖上积攒的家业——老宅与二百亩良田。
宅子与田地就是马义奎的命根子,不许任何人碰的东西!
马乔槐辛不但碰了,而且抵了。
此刻,马义奎比女儿更想打死这个女婿!但他还不能打死乔槐辛,他得把钱要回来,拿钱去把他的命根子赎回来。
马乔槐辛心虚地低下头,钱他已用去大半打点关系,只为求见迎夫人一面,本以为有迎夫人相助,他很快便能赚得盆满钵满,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宅子、田地全都赎回来,可谁曾想,迎夫人并不肯帮他!想到这里,马乔槐辛心里气愤,抬眼朝金迎瞪去,发觉金迎竟正眯着眼看他,他吓得一哆嗦,连忙低眉顺眼地埋下头去,不敢再露出一丝不满。
见他如此惧怕金迎,马义奎便以为他的命根子换来的钱,全都被马乔槐辛砸在了金迎身上,顿时涕泗横流地求着宣润帮他把钱要回来!那些都是他的养老钱,讨不回钱,赎不回宅子、田地,他马家上下十几口人日后也没法活了!甚至放话威胁,宣润若是不帮他,他今天就当众死在宣润面前!
他可是刺史的老丈人,如何真的死得?
这事若是传扬出去,宣润盖上无视百姓疾苦、逼死长官亲属的帽子,他的官途也差不多已走到了头。
围观的人群中一片唏嘘。
金迎带着一丝嘲讽逼视着宣润,他到底要保他的官途,还是保是非曲直?
宣润凝视她,斟酌片刻后劝道:“那钱并非马乔槐辛之财产,虽然已经给了你,但属不义之财,且关系着马家十几口人的生存,你是否愿意将其还给马家?你的损失——本官判马乔槐辛日后慢慢补偿给你。”
金迎低头看一眼裙摆上未干的狗血,讽刺一笑,冷声道:“我不愿意。”
马爱莲怒骂:“你!金寡妇,你好歹毒的心肠!”转头对宣润又道:“宣县令!她还敢辩称不曾诈骗,若非诈骗,槐辛为何会给她那么多钱!”
事到如今,她仍旧不愿将她的乖乖丈夫往坏处想,只好把一切的罪责都尽力往金迎身上推,她如此自欺欺人,只不过是不敢面对丈夫的背叛,她要找个施害者,找一个能为马乔槐辛脱罪的借口,她甚至不需要马乔槐辛的辩解,她自己便能将自己彻底说服——
她所经历的一切不幸,并非是她盲目爱着的男人所造成,而是拜金迎所赐!
金迎看她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气愤她的所作所为又有点可怜她的执迷不悟,深吸一口气,揣着最后一点善心,耐着性子解释最后一遍:“我花费宝贵的时间满足马乔槐辛的要求与他见面,见面之时,我二人只是在谈生意并无任何苟且,那钱我拿得问心无愧,至于——”她的视线扫过马义奎、马乔槐辛又回到马爱莲脸上,“你们一家子乱七八糟的纠葛与我根本毫无干系。”
马爱莲怒道:“谈生意?哼!凭你?皮肉生意罢了!能值几个钱?你又向槐辛索要去多少钱财?”
金迎一瞬沉下脸,不再多言,转眼撞上宣润探究的目光,一种被怀疑的气愤,顿时化作火焰在她心里腾腾燃烧。
哼!看来,在他眼里官途更为重要。他定想着揪出证据定她诈骗吧?那样他便能助马义奎讨回那笔钱,毕竟,马义奎是刺史的老丈人……
他想她退钱给马家,她偏不如他的意!
想着,金迎挑起眉梢冷笑一声,“宣县令,你不妨问一问马乔槐辛,与我见的那一面到底值不值他给的价。”
不必宣润问,马乔槐辛已承受不住恐惧,嘶声大喊:“值!”
纵然他心里觉得一千个、一万个不值,也根本不敢实话实说,因为不论是迎夫人、别县商盟还是江北商会他都惹不起!
马爱莲气得一巴掌接一巴掌地扇他,试图扇醒他,却不知真该清醒的是她自己。
马义奎请求宣润治金迎的罪,不但治金迎诈骗,还要治金迎与马乔槐辛通奸!
如今,他对这个狗女婿只有恨,满心满意的恨,恨不得他立马去死!
金迎仍旧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通奸,她不认!
她的理直气壮、云淡风轻遭到周围一片含沙射影的讽刺,宣润还没发话,围观的百姓已给她定下罪。
宣润呼吸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与迫切。
他在担忧什么?迫切什么?
担忧得罪罗冲,迫切想要助马义奎索回家产?
金迎眯起微翘的眼尾,眼中寒光一闪,下一瞬,她又忽然娇笑道:“宣县令,我一看你便是个好官。”
宣润一怔,脸上掠过不自然的神色。
金迎继续说:“好官可不能冤枉好人哟,你瞧瞧,我这一身的狗血,腥气死了!马爱莲控诉我的那些罪状全都不成立,但她当街羞辱我的事,可有百十双眼睛看着,她还说要害我呢!宣县令,你可一定得为我做主!我毕竟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金迎捂着心口,佯装着忧愁苦恼的模样。
宣润抿了抿唇,皱眉问道:“那马乔槐辛为何要花高价与你见面?你又与他到底谈过些什么?”
“我已说过,我与他在谈生意。”
“谈的什么生意?”
“商机不可泄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