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坠在宣润腰间的是金迎那只羊皮灯笼包。
宣润低头看一眼,抿了抿唇,不情不愿地抱着阿穷走进店中。
金迎笑着迎上前,从他胳膊上取羊皮包。阿穷小手一张拽住带子,奶声奶气地说:“娘,别乱花钱。”
他小小年纪只在这种时候一副老成模样,金迎掰开他的小手,用曲起的食指关节戳一戳他气鼓鼓的小脸,“娘这叫买开心,不叫乱花钱。”
“可是……”阿穷还想劝,金迎已拿过羊皮包,摸出一枚金币,用染着丹蔻的白嫩手指夹着搁在柜上。
宣润叹一口气,无奈摇一摇头,哄着阿穷莫要操心。
掌柜的看一眼金币,抬起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金迎,一会儿又低下头去,将眼睛凑到金币上仔细地瞧,小小的金币与铜钱模样相似,上面铸着四个字——江北商会。
江北商会的金币!
掌柜登时两眼冒光,颤着手将金币拾起,翻来覆去地摩挲、端详。
金迎拿着包,看他一眼,“够么?”
掌柜的堆满脸讨好的笑,“够!够了!”
江北商会一枚金币,可抵五十金,一金可抵十两银,这一枚金币怎么的都够了!更何况,江北商会的一枚金币可不仅仅是一枚金币,还是一个能让他飞黄腾达的机会,凭这一枚金币,他便可参与江北商会一年一度的招商大会!一旦入会,他这铺子往后不愁没生意!这样的好事,他从前想也不敢想,那可是江北商会啊,江北的大小商户,谁不想名列其中?
掌柜的激动地拱手询问:“想必夫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金小祖。”
金迎客气一笑。
掌柜的一面作揖,一面道:“久仰,久仰,不知金小祖大驾光临,招待不周,还望金小祖海涵。”
玉面小郎在一旁已经惊呆了,原来迎夫人便是他将要拿下的金小祖!巧!真是太巧,这一定是老太爷有意的安排,如此别样的缘分,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今日做的一切都值得,花的钱也都花在了刀刃上!值!实在是值!
若他今日便能成为金小祖的入幕之宾,还用愁着加入江北商会的事么?
只要金小祖知道他的厉害之处,一定再也舍不得他离开,到那时,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他将金小祖哄好,凭金小祖的财力、人脉,往后他在生意上有任何难处都不成问题……
“哎呀!我竟不知迎夫人便是大名鼎鼎的金小祖,说来,我与柳会首也算旧识,早已有意与金小祖结识,未曾料到我与金小祖竟如此有缘!这何尝不是一种天意,命运故意的安排……”
“哦?玉郎你与柳云陆认识?我怎从来未曾听他提起过你?玉郎这样的妙人儿,柳云陆若有你这样的朋友,早该与我说的,他难道怕我欺负你?”
玉面小郎不由得心虚,他其实根本不认得柳云陆,虽然他曾几番前去求见,但柳云陆那人狂妄至极、十分难搞,根本不肯赏脸。他说与柳云陆相识虽是个谎话,随时有被戳穿的风险,但他不怕,等过了今夜,金小祖一定再也离不开他!到那时候,他再与柳云陆结识也不迟,金小祖都已是他的女人,还能为这一句小小的谎话真的与他翻脸么?他不信。
不过,有一件事他得先问清楚。在江北的地界上,敢如此直呼柳云陆大名的只有这金小祖一人。江北商户中有个秘密的传闻,说那柳云陆与金小祖关系匪浅,是那小拖油瓶的爹,倘若真是如此,他得有所防备,毕竟是给柳云陆戴绿帽子,一定得千万个小心……
这般盘算着,他的视线落在阿穷身上,带上从未有过的友善笑容,细看阿穷一阵,一面点头一面夸赞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呀!这孩子与柳会首长得真是像,将来必定也是人中龙凤,大有作为的厉害人物!”
宣润皱起眉头,心想,他怀里的孩子与那江北商会的会首柳云陆像?难道柳云陆才是这孩子的父亲?
玉面小郎故作亲近,抬手去摸阿穷的小脸,想要逗一逗小孩子,阿穷讨厌他,一下子将脸埋在宣润怀里,顶着屁股对着他,嘴里还喊着:“坏人!”
玉面小郎尴尬一笑,指着他硬夸:“看看,这样小的年纪,便有如此气性,果然不是常人呀!哈哈哈哈……”
他眼珠溜溜一转,眼里冒着算计的奸光,偏过头去,悄声金迎说:“迎夫人——我听闻柳会长在外奔波,已许久不曾回来江北,迎夫人若有什么难处,不妨与我说道说道,我愿帮迎夫人排忧解难。即便迎夫人与柳会首之间生出嫌隙,也莫要由着阿穷小郎君乱认爹。毕竟,不是谁都配给阿穷小郎君当爹的!”他说着,乜斜宣润一眼,满眼不屑之色。
金迎讽刺一笑,“他不配谁配?”
这是她与玉面小郎交手以来,第一回表现出明显的不悦。
玉面小郎一阵惶恐,连忙说道:“那人自然该是柳会首!毕竟,柳会首才是阿穷小郎的亲爹!别的人只不过是趁虚而入的替代品罢了。”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宣润,挑衅地抬起下巴。
宣润看着金迎,眸色愈发深沉。
阿穷果真是她与柳云陆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