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行驶到岭口处,马上要上盘山了,前面有同学喊道:“先都坐好,一会儿咱再逼问船神。”
大家一阵大笑,都坐好把安全带扣紧,没有再闹。
别诤的眼角不自觉上扬,眼中流转的笑意被生生地压下去,他咳嗽的两声揉揉鼻子,手里的游戏关卡已经通过,金色的萝卜在屏幕前闪着光。他紧紧抿住双唇,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
白舸心里想的是:这都什么牌啊?现在游戏都这么无聊了吗?
他悄悄地看了一眼依然板着脸的别诤,叹了口气。
小鬼居然有喜欢的人,就说他早恋吧,还骗我!不光骗我还骗月亮!
阳光慢慢变强,靠窗的同学把窗帘都拉上,只有白舸看着窗外,穿透云彩的光透过车窗打在白舸的脸上,让他有些微微皱眉。
别诤以为白舸瞌睡了,隔着他用左手把窗帘拉上,白舸故意往前倾了一下身子,下巴颏儿磕在了眼前线条流畅肌肉匀称的小臂上。
别诤没动,他看着精致的下巴线条和唇线,下垂的睫毛在棱角分明的脸上留下阴影。
他们目光相遇的那一刻,彼此的心跳有了相同节奏,时间仿佛停滞了一小下。
别诤的眼皮轻轻地动了一下,他收回手,把手机还给白舸,又将衬衣袖子整理了整理,坐正后把耳机都带上,闭上眼睛。
白舸慌乱地收回眼神,接过手机。他沉思了片刻,看看闭目养神的小鬼,打开低音炮的对话框,潇洒地打出一行字:
小鬼,别生气了吧,原谅我好不好?可怜.jpg
别诤口袋里手机震动,他睁开眼,打开一看……
阳光再一次涌到他身旁,是一种不容拒绝的暖意。
窗帘被白舸拉开,他把头扭向窗边,手里的手机刚刚暗屏。其实,他已经不会道歉了,就像不会表达自己一样,也许是被压抑的太久,也许是压根儿就不会,但他想从现在开始,努力的学习一下。
别诤看不到他的表情,手使劲攥了攥手机又闭上眼睛靠回去。
大巴车行至平缓的地带,张落晨他们又闹起来。
白舸知道他们不会放过自己,他伸出食指做了个让大家安静的动作,“你们小点儿声儿,我同桌睡着了,我现在不方便动,就坐在这儿了啊,悄悄话已经说给我最最最喜欢的人听了!”
大家都不相信,吵着要白舸说是谁。
“那不行,悄悄话不能告诉你们,是谁也不能说,游戏可没这么多惩罚啊!想知道别的且听下回分解。”
白舸是这整个游戏的bug,就这么出其不意的给大家来了个措手不及。
“行,船儿神跟我们耍诈,等晚上篝火的时候再找他算账。”凌微见平时白舸很少跟大家一起闹,这次很给面子了。
张落晨在旁边附和,“可以,可以,同学们留着点儿精力,咱们一会儿要爬山,还有晚上的活动!”
几个活跃的同学又闹了一会儿,大家就开始养精蓄锐了。
别诤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均匀,头随着大巴车的摆动左右晃动。
白舸收起手机游戏,偷偷地把他的头靠向自己的肩膀,侧脸轻轻地蹭了蹭有些微微扎的头发,心里美滋滋的。
睡着的小鬼变得很柔软,脸上的表情很舒展,眉心也没有皱起,又长又翘的睫毛在微微的颤动。
白舸抬起的手又放下,他仿佛嘲笑着自己,摇摇头。此时,周身所有的温柔都值得被期待,一点儿也不过分吧。
白舸保持着姿势不动,司机大叔一个急刹车半车的人都醒了,别诤皱皱眉头,在白舸的肩窝又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睡,一直睡到了目的地。
凤凰山公园,在山市的最东端,离市里三个小时的车程。是山市最大的公园,市里的人们会来这边看日出日落,山上有庙宇,院落,还有很多游玩项目。周边已经开发的很齐全了,很多学校单位的军训拓展训练营都在这边,适合团体的活动。
魏宇拍着手把大家叫醒,“有序下车。”
别诤睁开眼睛,头上一沉,还有个头。
罗展感到后座俩人没动,一回头,“啧啧,你俩这姿势真难练啊!”
白舸惊醒,抓住手边的胳膊,看了看四周。
“下车了!”
别诤的声音钻入耳朵,白舸才松开手,把自己的衣服穿上,耸了耸肩膀,摇了摇僵硬的脖子。
罗展站在门口大喊:“再不秋游,秋天就要结束啦!”
魏宇从后面踢了他一脚,“安静点儿,到哪儿都想成为焦点。”
罗展嘿嘿一笑,安静的躲到别诤身边。
抽签选房间,不知道这是谁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主意,说要增进同班同学的感情。
白舸跟罗展一间,罗展拍拍胸脯,还好还好!
别诤跟张落晨一间。
白舸瞥了一眼看完签的别诤,脸色一如往常温润柔和,看不出什么抵触情绪。
夏天跟另外的同学已经开心的去看房间了。
罗展问白舸要不要换换,白舸看着这会儿面含微笑的别诤跟张落晨一起消失的背影,负气地说:“不用!”
大家都收拾妥当,楼下集合准备吃完东西就去爬山。
大部队浩浩荡荡,沿着蜿蜒的山路行进。魏宇在前面带路,凌微张落晨在中间,白舸负责“断后”。
同学们都很兴奋,叽叽喳喳的聊天盖过了林里的各种鸟叫声。
别诤跟在队伍最后面,一边走一边感受着大自然的气息,他喜欢自由的样子这里全都有。现在的他真实的感受着用脚丈量这世界……这个世界?
他抬头,前面的人转身扶住旁边的栏杆停下了。
再往上就是陡坡了,前面的同学三五成群的勾着手扶着栏杆,只剩在最后沉迷于山水之间的人没人理。
“把手给我!”白舸又一次命令的口吻,语气十二分的生硬,有二分是在分房间的时候加过来的。
他到现在都没有等到别诤的回复,心里难免有些恼怒。他又不太会哄人,这心里不上不下的太难受了,不能来个痛快的吗?
一路走一路想,身后的人没有要理他的意向,他就借着这股劲儿,停下脚转身伸出手。
别诤注视着伸到眼前的手,很好看,无论是握拍还是写字,都是一个十七岁少年该有的样子,骨骼分明又修长有力。
白舸见他发呆,又朝下走了两个台阶,猛地握住他的手腕,冷峻的眼眸中映着绿葱葱的枝叶,和他。
别诤盯着被握住的手腕,正想着要说什么,忽然注意到白舸的指尖在一寸一寸的下挪,直到碰到他的掌心。他的手被自然的握住,那温热的掌心像带了电流,将他紧紧裹住。
白舸的心像在林间自由飞翔的小鸟一样,拉着人要往上走。
别诤没有抬腿,他竟在慢慢把手抽出来。
白舸整个人都怔住了!
这是不可原谅了?都没有缓刑吗?
思考间,修长微凉的手刚刚好将他的手包在掌心,别诤反握住了他。
白舸猛然抬眼,眸光流转间,别诤的睫毛轻颤,唇角漾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走吧,赶不上了。”
别诤上了几步,超过了白舸,牵着的手仿佛在宣誓着主权。
别诤凉凉的手白舸竟觉出了一丝暖意,好像……到了缓刑区了。
离山顶还有一段距离,有累的同学坐下来开始休息。
魏宇看这种情况跟他们几个班委商量了一下,让想往上爬的同学继续,太累的同学原地休息等着折返的同学回来一起下山。魏宇在这边等,让张落晨他们带着其他同学继续。
罗展正四处寻觅着还没跟上来的同学,两人手拉手从下面台阶上走过来。
太引人注目了,黑色的运动裤都遮挡不住四条长长的腿,白色的帽衫,在斑驳的树影下有种闪闪发亮的感觉。
人家腿是怎么长的呢?
罗展挠挠头看看自己的腿。
别诤看前面大部队在休息,手开始松了。
白舸感觉到立刻攥紧他的手抱住胳膊,“我滑下去你负责?”
别诤看看周围的环境,这里是一处平台,旁边有寺庙。不过因为是下午,祭拜的人没有那么多。
别诤看着白舸傲娇的眼神。
好吧,千万别滑!
罗展在远处摇着头,“果然还得是爬山才能解决内部矛盾。”
夏天瞪了他一眼。
白舸见大家都注视着他俩,还是把手松开了。
“船儿哥,你的脸咋了?”罗展刚一张口,夏天又一个白眼。
“你怎么老瞪我?”
“闭嘴,爬山都不够你累的!”又一白眼,夏天继续去爬山了。
白舸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问别诤,“我的脸怎么了?”
“有鸟粑粑!”
别诤没跟谁打招呼也继续往上走了。
白舸一顿搓脸,看着站在身边的罗展。
凌微本来想跟他们一起,她同桌不想走了,她就跟着休息了,她实在看不下去了,“船儿神,怎么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照顾好我们诤诤啊!”
“呦呦,”有同学起哄凌微。
凌微的脸又红了一大半。
白舸笑笑离开了,罗展追过来。
“船儿哥,你说班长是不是喜欢诤诤啊?”
“啊?”白舸一个趔趄。
罗展眼急手快地扶住他。
“我给你分析分析啊!”
白舸一脸嫌弃,但又想听听,他甩开罗展的手,慢慢往上走。
还嫌弃我,怎么没见你嫌弃诤诤呢?
罗展嘁了一声,扶住栏杆,小心走着说道:“你看啊,每次考完试班长都来要诤诤的卷子,他们经常讨论大题的解法。原来她啥时候往咱们这边来过啊?总是嫌弃咱们打球臭,她都没嫌过诤诤。”
白舸回头瞪他一眼。
关键是人家小鬼也不臭啊!
罗展没看到白舸的白眼,接着说:“还有啊,你刚刚可能没注意,在车上诤诤说有喜欢的人的时候,她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白舸越听越烦,“你怎么天天这么八啊?”
“我这不是关心诤诤嘛?换别人我才懒得理呢!还有啊,你刚刚脸也挺红!”
“闭嘴!”
白舸眼眸低垂加快了步伐。
你急什么?又没说你!
罗展不知道怎么招惹这位哥了,低下头专心地爬山。
前面的人放慢了脚步等后面的,一行人很快到了山顶。
山顶的景色很美,只可惜他们来的有些迟,太阳已经西沉了,只留下了天与山连接处的一条渐变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