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早晨起床铃是《倔强》……
罗展听着铃声,跟着大唱,“我和我最后的倔强……”
“罗展,唱屁啊,闭嘴……”白舸用被子盖上自己。
罗展从高低床的阶梯上直接跳下来,嘟囔着某人就会对自己发火的不满看了眼别诤。
别诤正默默地把晾干的衣服叠好准备出门。
这两天宿舍的几个人不像之前那样天天一起出门一起吃饭了,也就是没有地方收容罗展,不然他早离舍出走了。
白舸突然坐起来,没怎么睡好起床气更重,头还发蒙,他大喊一声:“我裤子呢?”
别诤顺手把夹在床缝的裤子扽出来扔到上铺,站起身背着包就走了。
夏天正好进门,别诤避让了一下。
罗展准备出去,他仰天,“这一刻,为自己疯狂……”
“你大爷的,没完没了……”白舸把一个靠枕扔向门口的声源。
万万没想到,不偏不倚砸到了门口的别诤。
罗展扭身捡起靠枕扔回别诤的床上,麻利地去洗漱了。
夏天这几天很安静,怕无辜挨骂,基本不说话。
别诤没回头,直接走出宿舍。
白舸一怔,看着头也不回的人,哼了一声,穿起裤子蹦下床。他站在桌前伸个懒腰,发了会儿呆,一米阳光照进窗内,脸有点儿暖,怎么今天阳光还挺好呢?
语文课上,魏宇正在慷慨激昂地讲着《滕王阁序》,最后他说道:“这是王勃即兴做出的序,这也是他最厉害的地方。文不加点,字字珠玑,通篇对偶,句句金句。文章共有773个字,运用了大量的成语和典故,被誉为千古第一骈文。但王勃英年早逝,大概是天妒英才吧!好了,同学们,有遗憾的故事会流传的久一点,所以……请全文背诵……”
“啊?”大家几乎是同时哀嚎。
而白舸此时正心满意足地看着他的堡垒,开启了二倍速,突然一只像鸟一样的怪物,根本不受控制地飞奔到萝卜面前,毫无预兆地咬了它一口。
萝卜一抖,白舸脱口而出,“擦……不完美了!”
魏宇看看表,马上下课了,他收起书本扣在讲桌上,粉笔在手中已经备好,“白舸,看你挺激动,这是有什么要表达的?”
这唯一异样的声音一出,同学们就知道是白舸没控制好,大家目光已经准备聚焦到这个角落了。
别诤对这样的盛况早就见怪不怪了,他稍稍往窗台那边偏了偏,头微低,但依然坐得很正。
白舸手机哐的一声拍到桌上,猛然抬头起立,椅子发出了与地面摩擦的滋啦声,他习惯性地朝别诤那边看。
别诤这次没接这个眼神,头依然低着。
白舸轻笑了一声“小气鬼”,他随便拿起桌上别诤的一个笔记本翻开就念:“王勃在这么年轻的时候,生命就戛然而止,是挺让人意难平的。不过,他留给我们的是他最年轻最好的样子。他在短短的二十几年间经历了所有,比如他入仕、出仕、著书、立传等等……大家都在替他惋惜,我却羡慕他活得酣畅淋漓。我觉得王勃的一生应该是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惊鸿一瞥,刹那永恒。”说完把本子一合。
别诤在白舸说到酣畅淋漓的时候心头已经一震了,当听到“惊鸿一瞥,刹那永恒”时他的手不自觉地写出了这几个字。
魏宇把手里的粉笔头扔回粉笔盒笑了笑,朝着低头的别诤问道:“别诤,哪句是你写的?”
别诤听到魏宇喊自己的名字,转了一圈手里的笔,不紧不忙地站起来,拿起刚刚被合起来的笔记本给大家看,附近的同学们都笑开了。
白舸拿起来的是别诤的数学错题本。
罗展扭回头看看别诤举起的本子,张着嘴心想:这两个人的默契度真让人担忧。
“都在心里,拿着什么无所谓。”白舸抛了个媚眼给魏宇,他坐下的同时对着斜前方的罗展说:“擦,把嘴闭上,口水擦干净!”
罗展摇着头,跟夏天感叹着这几天脏话连篇的某人嚣张跋扈到一定程度了。
别诤非常坦然地跟着坐下。
白舸得意地笑着,凤眼微弯,那几分因为眼型而存在的凌厉威压,这时也不知所踪了。
别诤这次没有躲开白舸的眼神,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道:“晚上回去把宿舍的卫生打扫一下。”
白舸一听,一个白眼翻出了他隐藏很久的双眼皮,这小鬼终于肯开口了。
别诤看着他的双眼皮,知道他昨晚没睡好,转了一圈手里笔,眼睛瞪大了一圈。
白舸靠回椅子上揉揉眼睛,“瞪不过你,小气鬼。我刚刚回答的那么完美,不能以功抵过吗?”
“赏罚分明!”
“好!那,我渴了……”白舸趴回桌子上把后脑勺儿留给别诤。
别诤桌斗里的书包,因为早晨往外拿书把球服带出了一角。
白舸趴在桌上嘴角和眼角的弧度弯得差不多。
下课铃响了。
魏宇走到教室后面说道:“你们下午的比赛准备的怎么样?”
罗展伸出食指晃着说:“没有问题,您到时候去给诤诤加油吧!看诤诤怎么所向披靡,让他人闻风丧胆!”
夏天在旁边应和,“宇哥宇哥,一起吧!”
凌微提议和体委张落晨他们一起组个拉拉队去加油,再想个口号什么的,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白舸抬起头说道:“宇哥,不是跟你吹,就现在我们小鬼,一个人能打他们一个队。”
魏宇跟这帮孩子混得像哥儿们,本来年纪也没比他们大多少,大家说话都没有顾忌,“人别诤都没说话,看你们这一个个的。”
白舸人离开桌子,把胳膊搭在别诤肩上,“他害羞,那,我的人,我不夸谁夸?”
别诤眉头微蹙,淡淡的红色掠过他的脸颊,眼眸晶莹透亮。
“少在那儿勾肩搭背的,人都嫌弃你了,没看出来吗?”魏宇笑着跟他们约好下午在场馆见。
白舸目送魏宇离开,转头拍拍别诤的肩膀说:“真嫌弃吗?”
别诤迅速收回刚才所有的表情。
白舸嘿嘿一笑,“但是,小鬼,我真渴了,刚才夸了你半天,你就不能也口渴一下吗?”
白舸的话再次说出口的时候,才意识到前桌的两位同学在满脸吃惊地看着他。
别诤在一旁转着笔,眼睛只盯着笔。
窗外的阳光撒了一些到窗台上,干净的玻璃窗让教室里显得特别亮。白舸有些被光亮刺到,看着别诤的右半边脸,好像比左边少了什么?
他把搭在别诤肩膀上的手拿开,看了眼自己的位置,抱起水瓶默默地站起身,离开。
前桌的同学跟着他的动作转头,看他走到门口又转身回来,拿起桌上的另一个蓝绿色的杯子,用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众同学面前。
别诤右手支着脑门,抬眼对着前面被惊到的同学说:“多担待……”
夏天瞪大眼睛看回罗展,“他俩这是和好了吗?”
罗展把他的下巴托回去说:“习惯就好!物理老师马上来了。”
白舸打好水,把两个水杯分别夹抱在左右怀里,想一路,不,想的来回算两路。
早晨坐到座位上他就开始浑身难受,同桌视自己为空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样的日子也不是没有过,但这次觉得这种心理虐待难以接受不可容忍。他把能说出口的脏话都说尽了,再说自己都觉得逆天了。还好他扎到桌子上打游戏的时候发现了同桌桌斗里书包的一角,还好……还好……自己受伤这段时间,好像……
耳边突然传来,“走过了……”
好像,他的生活里好出现了一笔更正业务,而且是不容拒绝的那种依职权更正,就像现在这样。
白舸一抬头,发现自己都快走到14班前门了。他回头转身,别诤正靠站在后门边上看着他。
白舸往后倒着走到他身边把蓝绿色的水杯扔给他,自己腾出来的手迅速拨了一下耳朵,“还不进来,一会儿我还得站桌子边儿上等你,害我之心还没死,哼!”
别诤听完摇摇头,两步超过他,坐进座位。
坐下之后,白舸的头就再没抬起来过。连吃午饭都低头吃的很快,一改每日威风凛凛的样子。
别诤也不理他,默默地吃饭。
夏天以为他俩的劲儿还没过去,罗展在边上想笑又不敢笑的。
一顿饭四个人吃出了四种心态。
一中每年都会有冬季集训前的对抗赛,喜欢羽毛球的同学在这一周会去观赛,学校也当这是个给同学们学习之余放松的项目。
羽毛球是一中的传统强项,在省里挂名,有时候省队会来学校选专业队员。其实,他们之前问过白舸的情况,教练也问过白舸想不想打专业,白舸笑笑表示拒绝没说理由,教练就跟省队先搪塞过去了。
下午的课一结束,14班的同学就奔跑出教室,他们早就开始摩拳擦掌了,准备去球馆里占个好位置给白舸他们加油。
羽毛球馆里几个场地的灯都亮着,每个场地都有同学在准备比赛。
白舸胳膊叠在胸前,站在场边看着绿色的场地发呆。
他们提前去了一节课,做准备活动,今天他们最重要的事情是让别诤三局全胜。
别诤换好球服出来,白舸的眉眼一动,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这是在这个场上白舸不多见的表情。
别诤上身白色的短袖,左边的袖口处有一圈墨绿色的线,下身墨绿色的短裤,左裤腿有一圈白色的线。上下衣的颜色相应,这两种颜色搭配在他身上,更加突出他的沉着稳重。球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白舸给他新换的荧光绿色的鞋带,这样就让沉稳的别诤又不失活泼。他的年纪摆在那里,不管他的声音多浑厚,也无法脱掉他十五六岁的稚嫩。
白舸美不滋儿的注视着别诤,好像在欣赏自己的作品一样。
罗展在旁边喊了白舸一声,“船儿哥,他们派的真是刘阳,打球特别磨叽,纯拉吊,光耗都能耗死人的那种。”
白舸反应了一会儿说道:“他可以。”
罗展顺着白舸的眼睛,“我去,这是……诤诤?”
别诤站在场馆灯下,左耳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耳钉,耳钉的一点点绿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白舸半眯着眼睛,突然间明白,那个棱角分明的右脸缺少了什么。
他把别诤叫到场边,“那个是刘阳,纯拉吊没有突击能力,贺礼摆明了要耗你。”
别诤不以为然,甩了甩手上的球拍,低着头说:“这个鞋带……”
早晨的时候鞋带还不是这个颜色,也就是说白舸是在上课的间隙偷偷换成这个的。
白舸没接茬儿,后退两步伸出拇指,点点头。
别诤也是拿他一点儿办法没有,只能把鞋带系系紧。
14班的同学大部分都过来了,他们坐在离别诤最近的一侧。凌微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小喇叭,夏天手里还有一个小鼓,连吹带喊带敲的,显得热闹无比。
魏宇也拿了个小喇叭坐在他们中间。
贺礼看到这边的情形,不屑的白了一眼。
刘阳在热身,贺礼斜着眼对他说:“赢不赢没关系,主要是在第一局要耗他的体力,尽量拖就行了,其他的交给后面。”
刘阳点点头,转身走上场。
别诤站回场上的那一刻,观众席一阵掌声,不管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都在鼓掌,仿佛整个场馆都只在喊别诤的名字。
别诤朝着同学们的方向挥了挥球拍表示感谢。
教练站在白舸一旁说:“你藏了这么久,一出手就个炸啊?”
白舸笑笑:“一会儿让您看王炸。”
罗展在场边对夏天说:“看看诤诤这人气,那就是气人啊,这年头,果然好看才是王道。”
夏天哈哈一笑,加了把劲儿敲给别诤加油助威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