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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秽觉得跟“李奥”聊天很有意思,他活了25年,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正在寒风里美滋滋荡秋千的人就像一个长了毛的月亮,看起来乱七八糟的但实际上却很漂亮。
汤秽看得有些出了神,直到自己冷得打了个喷嚏。
索宥桉问他:“冷了吧?要不咱们进屋吧。”
汤秽不太想扫他的兴致:“还行。”
索宥桉笑:“行什么啊行!你鼻尖儿冻得通红。”
索宥桉自己穿得多,但汤秽身上就那么一件破棉衣,这大晚上根本扛不住。
他良心发现,不闹了。
“走了走了,明天你陪我打雪仗。”
汤秽抬手蹭蹭脖子,“嗯”了一声。
其实汤秽不知道打雪仗有啥好玩的,他们村里小孩儿都不稀罕玩了。
不过既然李奥想玩,他又没什么事,那就陪着呗。
俩人回了屋,依旧是一人一间,一人一炕。
汤秽叮嘱:“后半夜可能会有点冷,你盖好被别冻着。”
“放心吧您嘞!”索宥桉推门就往屋里走,一只脚迈进去,又想起了什么,退回来对汤秽说,“你生日愿望还是没许啊!”
汤秽笑得眼睛弯弯的:“你咋还记得这事儿呢?”
“许一个吧。”索宥桉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个什么劲儿,但就是想让眼前这小土包子许个愿。
大概是因为自己到人家家里来瞎搅和,还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多少想弥补一点。
万一他能帮对方实现呢?
汤秽想了想,认真说:“俺希望俺叔俺婶儿已经投奔了个好人家。”
索宥桉愣住了,这愿望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帮对方去实现。
“你不要搞这么玄学的事儿,实际一点的。”索宥桉说,“比如希望明天一早起来家门口堆一座金山。”
汤秽大笑:“俺要金山干啥!”
“金山多好啊,你有钱了想干什么不行啊。”
“俺现在也想干什么都行。”汤秽笑得一对小虎牙都亮出来了,“你快睡觉吧,俺都困死了。”
汤秽没有继续和他聊愿望,打着哈欠回屋了。
索宥桉躺在热乎乎的炕头,琢磨着刚才汤秽说的话。
真笨啊,天真淳朴到有些愚蠢了。
按理说,他应该嘲笑这种笨蛋的,可是索宥桉却有些羡慕汤秽了。
第二天一早索宥桉是被吵醒的。
放在枕头下面的手机震个不停,仅剩的5%电量在苟延残喘着。
没睡够的索宥桉怨念地睁开眼,摸过手机一看,来电人是老杨。
“少爷,你确定你在那个什么柿柿如意村?”
“一大早你打电话就为了问这个?”
“我们到村口了,你住哪户啊?这小破路大车进不去,我们……”
“你到了?”索宥桉惊喜不已,困意瞬间消散,直接坐了起来。
但下一秒,他又躺回了被窝里。
太冷了。
这一大早,屋里太冷了。
索宥桉把自己裹成了个粽子:“到了得有半小时了,你这一直不接电话,我没敢贸然行动。”
“你贸然一下也是可以的。”索宥桉说,“这小破地方一共就那么几户人家,你挨家挨户敲门问,用不了十分钟都能找着我。”
老杨无语。
老杨为了退休金,决定再忍忍。
“那您到底在哪儿呢?送货的工人等着搬货呢。”
索宥桉想了想,他也说不清楚这究竟是第几户,昨天来的时候他压根儿没注意。
“等着吧,我出去接你。”
身娇肉贵的索少爷竟然能屈尊降贵主动出门迎接,这让老杨大呼意外。
实际上,索宥桉是有事要提前叮嘱,否则他这么懒,才不会起来去接他们。
蓬头垢面的索宥桉爬出被窝,把昨晚脱了衣服又一件件穿回去,甚至还穿上了汤秽特意给他拿来的秋裤。
这真的非常不可思议。
这辈子没见过哪个艺术家穿秋裤的。
索宥桉觉得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搞了回行为艺术了。
他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出门了。
此时,汤秽已经在院子里忙活了好一阵子。
“你这么早就干活?”索宥桉看到汤秽正砍柴烧火,忙活得热火朝天的。
“你起来啦!”冬天冷得彻骨的早晨,汤秽还是那么元气满满。
“我出去一趟啊,家里人给我送点东西。”
“啊。”汤秽下意识应了一句。
但很快他意识到不对劲。
家里人?
李奥还有家里人?
汤秽掏掏耳朵,觉得自己应该是幻听了。
或者可怜的李奥被丧父之痛打击得产生幻觉了。
汤秽有点不放心,放下手里的活儿,跟着出去了。
索宥桉比汤秽先一步找到了等在村口的老杨,不过老杨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他一手伺候大的少爷。
“干嘛呢?干嘛呢?出来啊!”索宥桉不耐烦地用手指敲击车窗。
坐在车里的老杨疑惑地看着外面的人,几秒钟后惊呼一声,猛地开门,差点把他家少爷撞死在雪地里。
“这是怎么了这是?”老杨慌了,眼含热泪,“少爷啊,你不是来采风的吗?怎么被折磨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
他家少爷,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夏天的小裤衩都是奢侈品高定款,那象征着艺术家气质的秀发也会定期护理,打理得丝滑光泽有弹性。
可现在呢?
灰头土脸,不修边幅,头发在风中乱舞。
身上穿的更是离谱,里三层外三层,那件略有些眼熟的羽绒服还是个破洞款。
没有半丝形象可言,邋里邋遢,像个流浪汉。
他不说,谁能认出这是他家那贵气闪闪的少爷啊!
老杨心疼了:“少爷,要不你还是跟我回家吧。”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汤秽的声音:“李奥!”
索宥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汤秽正往这边来,没空多解释,言简意赅地对老杨说:“待会儿你给我装哑巴。”
“啊?”
“别啊,哑巴!”
索宥桉话音刚落,汤秽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
黑色的轿车,后面还有两辆小货车。
一个穿着光鲜的大爷和造型乱七八糟的李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两人似乎很熟悉。
汤秽问:“李奥,这是啥情况啊?”
老杨看向索宥桉,用眼神问:少爷,这是啥情况啊?
索宥桉现编瞎话:“这是我爹给我留的遗产。”
汤秽:“啊?”
老杨:“啊?”
索宥桉一个眼刀甩向老杨,老杨倒吸一口西北风,闭上了嘴装哑巴。
“汤秽啊,其实我骗了你。”
汤秽满腹疑问地看着他。
索宥桉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把汤秽拉到了一边。
“其实……”他眼珠子一转,满肚子坏水就往外冒,“其实我是富豪的儿子,因为被人追杀,所以躲到这里来。我爸呢,也没死,我就是找个借口让你收留我。”
汤秽皱着眉看他。
“你信吗?”索宥桉问。
汤秽摇了摇头。
啧。果然不信。
“好吧,刚才那个确实是我胡编的。”索宥桉随手拨弄了一下他已经很乱糟糟的头发说,“真相是,我爸死了,他有钱的好兄弟得到了消息,给我送来了慰问礼。”
汤秽看向杵在寒风中狂打喷嚏的老杨:“是那个大爷吗?”
“对,就是他。我杨叔。”
看起来是挺有钱的。汤秽远远地观察着那个大爷,觉得对方一定又有钱又讲义气。
“那咋不让杨叔到俺家里坐坐呢?俺给杨叔炖鸡。”汤秽想起了什么似的,紧张地抬头问,“李奥,你是不是要跟他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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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