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帮主首肯,柳随管家转身欲走,被“打算负责到底”的中年男人沉声叫住。
“慢着。”
李沉舟缓缓开口:“倘若双手绑缚得太久,腕部出现勒痕,当如何处理?”
柳随风深感诧异,“是谁被绑……”
话未说完收到某人意味深长的一瞥,他连肠子都悔青了。
还有谁让老大如此上心?
细思之下更不对劲了,凭李大帮主拳扫天下的功夫和实力,居然要捆绑双手后提枪上阵,这、这……
玩得挺花啊。
“问你话呢,”李沉舟微微蹙眉,不耐烦地催促,“你说该怎么办?”
“百花玉露膏。”
事关重大柳管家不敢怠慢,右手开始掏摸。
百花玉露膏以天山雪莲、昆仑灵芝、滇西七叶一枝花等数十种珍稀药材炼制而成,散结化淤、去红消肿有奇效,是蜀中唐门的独门疗伤神药。
柳随风的武功师承唐门,这东西自然是搞得到。
李沉舟诚恳而认真地咨询:“那身上的淤青和……那处红肿,也能用吗?”
淤青、红肿……
柳随风探进衣襟里的手忽然僵住,他的脑海里闪过非常荒唐的念头:假如他不能活着踏出这间屋子或是今后某天无端猝死,一定是姓李的杀人灭口。
——他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细节。
妈的,老子并不想听这些啊!
你个老狐狸禁欲多年这一旦开荤真是毫无顾忌,你儿子可是你打小锦衣玉食养着、细皮嫩肉的“雏”,你倒好一上来便辣手摧花,一点不怜香惜玉的吗?
太禽兽了。
李沉舟再次催问:“到底能不能用?”
“能,能!”柳随风连连应声。
李沉舟掌心一摊,摆明了是个讨要的姿势,“药呢?”
“不巧今儿没带,我这就去拿了给您送来。”
柳随风触碰到冰凉瓷瓶的手指迅速撤回,这位爷指不定生出啥幺蛾子,掏光家底不说别把命搭进去,赶紧溜之大吉为妙。
李沉舟狐疑地瞟了管家一眼,未再多言,只一拂衣袖,“速去速回。”
“明白。”柳随风拱手作揖,随即离去。
李大帮主的府邸占地广阔,一幢精巧别致的二层小楼占据了最佳的地理位置,它的四周花木扶疏枝叶婆娑,微风吹拂间展露出灵动的翘角飞檐,十分醒目。
初来府中不明就里的外人往往误以为那是李家千金的闺阁或者主人某位宠妾的别院,它实则为李家大少爷的住所。
二楼的某个房间内立着一架宽敞的四扇云母屏风,屏风旁的木架上搭着一套崭新的纯白里衣,另一侧热气蒸腾,水汽氤氲。
濛濛雾气下是一只大木桶,李秋水闭目独坐桶内。
他大概是刚刚擦洗过头发,乌黑长发湿漉漉地披散着,一粒晶莹剔透的水珠从光洁的额头顺着线条分明的鬓角、下颚滑落下来,恰好滴在一对性感锁骨一边深陷的凹窝里……
少年纤长浓密的睫毛由于被水沾湿,形成稍稍下垂的角度,在眼睑下方打出两道浅浅的阴影,加上悬胆似的挺翘鼻梁,花朵般丰盈红润的双唇,整张脸立体而俊秀。
他的太阳穴不受控制地突突乱跳,显然心事重重。
“萧秋水,你是我的了。”
“萧秋水……”
谁是萧秋水?难道是我?
真的是我?
我不是李秋水吗?为什么姓萧?
那么我的亲身父亲是谁?
李沉舟和我是什么关系?
……
越来越多的问题搅成一团理不清的乱麻,李秋水头痛欲裂,双手牢牢抱住脑袋,五指张开伸进后脑勺凝结打绺的湿发里用力掐了几下。
他细瘦的手腕处赫然现出两圈一指宽的淤痕,嫩白而纤长的胳膊上“刻”着不少或青或红、或深或浅的印记。
李、沉、舟!
少年的眼睛骤然睁开,瞬间又紧紧合上。
数不清他已经清洗了多少遍,纵然洗得去那个男人留下的脏污,却冲不掉身体上的种种残痕,还有清晰而痛苦的记忆。
肉/体的不适尚在其次,最难过的是心理上的屈辱和……难以言喻的震惊。
侵犯之恨、易姓之惑,身世之谜……
仅仅一个时辰,他的世界轰然坍塌,而摧毁这一切的人是养育了他十八年的“父亲”。
不,姓李的不是人,是畜牲,是恶魔。
在李沉舟施行罪恶的过程中,似乎他十分配合甚至挺享受……
不!这个事实令他倍感羞耻,他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
“哗……”,李秋水从水中霍然站立,长腿一步跨出浴桶,溅起一连串不小的水花。
这副赤/裸躯体的肌肤雪白嫩滑,身材比例绝佳,后背脊线流畅优美,臀部圆润挺翘,双腿笔直修长……,十足是美人出浴仙子下凡,无怪乎阅人无数的李大帮主亦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然而美人初承雨露,即是一场意料之外的“狂风暴雨”;年方十八的李秋水经不住身心的双重打击,他匆匆穿好长裤,来不及整理好才搭至肩膀的上衣,猝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咕咚”一下栽倒在地,撞翻了一旁的屏风……
李府偏厅。
“帮主,药来了。”
柳随风来去如风快速折返,将两盒药膏双手奉上。
他没有白跑,特意添了一种含消炎镇痛功效的外敷软膏。
“咳咳……,”柳随风颇为尴尬地提醒,“这药吧上得越早,效果越好。若是晚了怕……”
“走!”李沉舟恍然惊觉,“你随我去瞧瞧。”
柳管家在背后无奈摇头,这是兼任父子俩的家庭医生了。
二人匆匆赶回小楼,一名青年男仆阿福正拎着着一桶热水吃力地爬楼梯,李沉舟不禁奇怪地问:“这是做什么?”
帮主低沉的嗓音和强大气场极具辨识度,阿福放下水桶战战兢兢地回话:“禀帮主,是少爷要洗澡……”
此时楼上传来“哗啦啦”的巨响,李沉舟唯恐有失,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噔噔跑上楼,柳随风紧随其后。
“少爷!少爷!你怎样了?”
这动静闹得守在外边的屈寒山也急了,连续喊了好几声无人应答,便想推门而入瞧瞧状况,手指还没挨到门边,腰侧先吃了一记独一无二的李氏重拳。
屈寒山忍痛捂着受伤的腰部,委屈喊冤:“帮主,少爷他在里面……”
犯忌讳了,傻瓜。
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洞悉内情的柳随风轻蔑地撇了撇嘴角。
果然,“少爷”二字触及李沉舟的逆鳞,他挥手怒斥,“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