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栀璃晃了晃脑袋,停止了对下一步的危险假设。
犹豫再三,还是悄悄退了出去,先探探风吧。
栀璃悄咪蹲到了屋外院内的小角落里,一旁的小土堆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俯身去查看。
土堆的面积不大,大概有使书的半个大小,也不是很高,站起来顶多到她的小腿肚。
最上边的土块已经变得干燥,兴许是有谁有空就来这里看看,这里没有长满杂草。
她小心捏起一撮干土。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像冬天被人从头到脚刷刷的浇了几盆冷水。
她感到无比无比的寒冷,像是隔窗看雪,明明是在炉火旁,却感受不到一丝安抚融暖。
偷不来的温度慢慢造就了绝望。
巨大悲痛感袭来,撑的她下一秒就要窒息。
这里,曾经有人绝望的求天求命。
意识到这点后,栀璃终于清醒过来,一下一下拍着胸口调着呼吸。
这时,门外传来棍子倒地的声音,栀璃屏住呼吸朝外探去。
屋主人回来了,是一个阿婆。
阿婆正杵着拐杖从外往家赶,她的步调有些着急,整个人摇摇晃晃的。
一身麻色布衫,裙摆处缝满了补丁。
栀璃觉得阿婆肯定是个爱美手巧之人,万千的青丝精心梳理,在耳后乖巧的盘簇着,像夜里悄然盛开的六月雪。
尽管阿婆身上都是补丁,但针法走的很好,颜色也基本都在一个调上所以不显得杂乱,倒像是小众的时尚。
栀璃没有立马动身,她在那个角落一直蹲着,一直看着,想确定来对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动机。
她看到阿婆打扫了院子,浇好了菜园,最后坐在树下桌旁,感叹着事事无偿。
时间脉脉流淌。
栀璃挪了挪已经发麻的腿,她有些好奇,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也没见阿婆的家里人过来。
难道家里只剩阿婆一个人了吗?
……
望着不远处阿婆佝偻背影,栀璃不觉有些心酸。
时间让我遗忘,还好有心记得。
阿婆的身影让栀璃想起了儿时陪伴自己的另一个、已经陌生了的身影。
“姑娘,不来喝点水吗?水又要凉了。”阿婆背对着栀璃说道。
“…?”
冷不丁被发现,栀璃有点无措,连忙想技应对接下来一系列的连环夺命十八问。
栀璃在心里盘算着。她听到阿婆低低笑了两声:
“在过一会,天就黑了。这片地早就不安宁了,夜里肯定会窜出什么猛鬼野兽的,还是快快出来吧,我还能比他们可怕吗。”
嗯,挺有道理的,栀璃心里生出一记,准备应付阿婆接下来的十连问。
她嘿嘿两声迈着发软的腿晃悠悠的朝阿婆走去,再离阿婆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
她听到阿婆叹了口气,紧接着就看到了阿婆那张憔悴的皱巴巴的脸。
栀璃心里一沉,死死盯着眼前人的眼睛。
如果说刚才让她来形容阿婆,他一定会想到什么白发苍苍,年华垂暮,温柔慈祥,但此刻再让她用这些词去形容她就有点犹豫了。
因为阿婆那双眼睛并不像平常老人那样混浊模糊,反而清亮的像初生的婴儿那般。
但是有个很恐怖的点,那就是阿婆没有眼白。
栀璃的手紧紧扣着掌心,疼痛感提醒她千万不能出了差错,一定要注意表情管理。
阿婆没有说话,仿佛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她转头事意栀璃跟她进屋,栀璃在后边摸索着跟在后边。
屋内,阿婆又温了一壶茶,给栀璃整了杯热的。
阿婆询问道:“姑娘不是本地的吧,我在这生活这么多年,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
她说的肯定句。
栀璃张了张嘴,一边伸手比划着,一边压着喉咙发出“啊呀啊呀”的声音。
阿婆见她这样,顿了顿没有说话。
栀璃见她没有所动,表演的更加卖力,情到深处还不忘擦两下眼泪,锤两下桌子。
……哈哈,你敢表演我都不敢看啊。
阿婆见栀璃这幅声泪俱下的模样,倒也心生软意,从原先的询问变为安抚,她拍了拍栀璃的背怨叹道:“你也是个可怜孩子啊!”
栀璃表示非常赞同的狠狠点了点头,有效果啦。
栀璃指了指方才她藏身的地方,又指了指阿婆,这是想问她怎么看见自己的。
阿婆领会到她的意思,答道:“你躲的那个地方正好能从我屋里夹窗看见,刚开始我还以为来了个摸包,想着我这穷的叮当响的也没什么好摸的,就中间看了你几次,唉,你还真是蹲的住啊!”
栀璃尴尬的夹着几分疑问嘿嘿笑着,装的像真傻了一样。
阿婆起身回了内屋,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件衣裳递给栀璃,道:“先将就穿着吧,这两天我去镇里在看看有没有更好点的布匹……”
遇到好人了呀。
栀璃比了个谢谢的手势便接了过来。
这是一件明绿色的齐胸襦裙,娇株一朵朵的盘簇在胸口处,花裙盛开到极致,又有几株绿色的长叶点缀其中,像静谧的蝴蝶,又好像水中的轻舟。
栀璃的手指在花纹上游走,“还真是手巧啊,一点线头都看不见…”她不禁在心里感叹着。
曾几何时,也有人为她绣过这细腻线纹。
“先换衣服吧,我弄点吃食”阿婆指着另一间房对栀璃说道。
栀璃点点头,起身朝屋内走去,屋里的陈设很单调,一个老式梳妆台和一张木质小床。
床很小,应该是给谁专门做的,那人很可能是个小孩。
屋子看着很久没有人用过了,可能是用她的人已经不在了。
希望只是外出谋生了,栀璃想。
在屋内转了一圈,确是没别的东西了,这真的是老鼠来了都没地方落脚的程度。
换好衣服整理完头发后,桌上已经多了两碗稀粥和一碟腌制的咸菜,嗯,很熟悉的搭配。
说实话,从她见到阿婆的背影那一刻开始,她就一直在想她很久很久没见过面的奶奶了,真的很久了阿。
她挖着记忆的深坑,试着找到儿时模糊的宝藏。
她想到奶奶还在的时候,也是经常一碗白粥搭着咸菜,有时候条件允许,也会加个餐。
再后来,栀璃被送到了寄宿制学校,很久才能回一次家,吃的饭也变成了大锅饭。
没来得及再见几次面,奶奶就去世了。栀璃的鼻子忽然有点酸。
见栀璃不动碗,阿婆有些着急,试探着解释这些碗她洗了好几遍,都是干净米干净水。
栀璃以为阿婆以为自己嫌弃,连忙摇摇头又做了个谢谢手势,便炫饭了。
饭毕后,栀璃躺在床上发呆,床板硬的有些硌人,还好她已经习惯了,不至于硌的睡不着。
可能夜晚总是让人感性。
她的思绪飞得很远,飞到定格的过去又去看了一眼那个在厨房里田地间忙碌的身影。
忙碌着,总是忙碌着,那时候奶奶永远弯着腰,好像有永远干不完的活。
栀璃看着那身影开始模糊又变得清晰,然后又模糊。
她能记得的,只有夕阳下,奶奶佝偻的背影。只有背影,也只是背影。
她又想起来读书的琐事,想起午夜时的颤抖,痛和乐都并存着。
她就这样冥想着,走马灯一样,从不堪的过去又想到了未知的现在。
使书和那个让人莫名伤感的小土堆。
未来不在这里,天亮之后,她要找路跑出去。
在辗转难眠之际,她捞起了枕旁的使书,翻着看,书里不知名的的某页,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行字
“诡血器之,可诛魑魅。”
诡血,谁的血?
门外传来一声轻响,轻的栀璃还以为自己幻听了,栀璃起身蹑手蹑脚的挪到了门后,从门缝看去:
阿婆手里拿了几根香,跪在堂前一边拜一边念叨着什么,她的语速很快声音也小。
栀璃琢磨许久才辨出几个词,像什么神阿,原谅阿什么的。
栀璃见过这种行为,到也不觉得奇怪,用老家的话来说叫祈神,求神办事,通过拜一拜这种给自己一些勇气和安慰。
没过多久,栀璃见阿婆回屋后,自己也重新躺到了床上。
想着:等自己上了岁数之后,也会这般如此的敬仰神明吗?
有些事总觉得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真到了某个时刻,自己也会忘了曾经的自己,然后做着自己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做的事。
她要好好活下去。
这样想着想着,困意竟然不知不觉袭来,栀璃感慨自己终于能睡个好觉了做个静梦之后,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