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特最终还是没选择直接切断季维伊脖子上的所有缝合线,那把小刀掉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季维伊非常不灵话地转动了下脖子,他将还残留在脖子上的断线拔出来,站起身拿来了新的针线。
针带着线刺进自己的皮肤又穿出,季维伊对着小镜子摆弄了好一会,才将自己有些摇摇欲坠的脑袋重新缝回脖子上。
汀特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回到了他的办公桌上,它的眉毛低了下来,眼睛从一个圆变成了半个圆,看上去沮丧至极,但季维伊觉得这东西在兴奋。
“噢,可怜的汀特,他的谎话又一次被识破了呢。”
汀特站在季维伊堆放的书堆顶端,一手放在胸前一手向上伸展,像个滑稽的小丑
“好吧,联邦调查局的侧写师先生,我向你坦白,在你死后的三个月里,汀特一直都在陪着你,我们不是同类,但我们之前都是人类,因此汀特才省略了这一点小细节。”
“但汀特能够保证,我有关于那场盛宴的线索,汀特的唯一要求也只是你去调查的时候顺便带上汀特,这难道是什么很难办到的事情吗?”
将线固定好,季维伊垂眼看向面前的这个小东西。
它似乎比刚才,大了一些?
季维伊掐了下自己的胳膊,又眨了眨眼,很好,这家伙缩回去了,刚才的绝对是错觉。
“那当然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但是我说过了,你要摆出能证明你真的知道线索的证据。”
“现在我们的地位是平等的,我猜你也对那个案件很感兴趣,你需要我带你去调查,我需要你给我提供线索,坦诚相待,达成双赢局面。”
顿了下,季维伊接着往下说道
“当然,我也要展现出我的诚意,我可以先说。”
“我非常不信任你,这是实话,你可以看出来,我在那些记者的文章报道中得知了一些消息,当然,其中还有一些案发现场的图片。”
“20年前的我只有5岁,我对自己7岁之前的所有记忆都很模糊,因此即使看过一次档案,盛宴这个案件对我来说依旧非常陌生,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案件对我的人生来说非常重要。”
“我需要去现场,只看那些图片并不能让我很好地代入以便侧写出凶手的形象。”
季维伊说完,低头,深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汀特,像是能从汀特的身上直接看出来什么线索一样。
汀特的半圆眼睛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跳下书堆,坐在季维伊面前。
“维安里斯与维里兰特的交界处,坐落在郊区的富人庄园,现在已经废除。”
“你说得没错,我对那个案件确实很有兴趣,但我早已不是人类,仅靠我一个人很难过去。”
“我需要你,季维伊先生。”
汀特说完,季维伊一时语塞,坦诚相待是他所希望的,但他其实认为汀特不会那么容易和自己坦诚相待。
他摁下录音笔的关闭键,同时打开一旁放着的打印机,上传了几张他觉得重要的案发现场图片,季维伊用手指揉了一下汀特的脑袋,随后站起身去厨房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维安里斯啊……怎么偏偏和那个地方扯上了关系。
盯着打印机打出的照片,季维伊叹了口气。
维安里斯,臭名昭著的城市,且不说那座城市里盘踞了多少□□,又住了多少连环杀人犯,其中的关系有多错综复杂,就算只看每年的枪击抢劫案件,这座城市依旧是遥遥领先。
而维里兰特也毫不逊色,这里虽然没了那个□□和连环杀人犯,但凶杀案依旧紧紧跟在维安里斯后面,最近几年甚至隐隐有齐平的趋势。
总之,这两个城市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凡牵扯上一个城市,想要给凶手定罪都是难事。
而这个案件的位置,夹在维安里斯与维里兰特的中间,估计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即使如此,季维伊也必须去。
他需要一个真相,仅此而已。
将所有资料与录音装进文件夹,季维伊提着汀特下了楼。
季维伊是有车的,只不过他考上驾照后就没怎么摸过车,平时去案发现场也是蹭乔德莱的车,以前的他还觉得自己买不买车一个样,现在倒是方便了他的出行。
拉开车门,季维伊将汀特和文件夹一齐丢到副驾驶,随后站在车边给林克斯打去了电话。
“喂,林克斯,能听到吗?”
“我需要你一个大约两个月的假期,理由吗?就说我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自己死而复生的事情,需要时间调整。”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季维伊有些烦躁地踢了一脚自己的车轮胎
“我去干什么?我去维安里斯旅游,放心,不是跳槽,也不是去当连环杀人犯,只是单纯地想出去走走。”
“林克斯,你放心,如果真是你说得那样,我早去犯罪了,还用得着在这跟你汇报行程,我真的只是出去旅游散心。”
“我永远都是联邦调查局的侧写师。”
“但愿如此,那好,祝你一切顺利,挂了。”
季维伊按下手机的挂断键,顺手将手机关机,坐进驾驶座,季维伊缓缓驶出了小区。
雨一直都在下,且越下越大。
车内一片安静,只有导航时不时地传出一点声音,周遭的车辆逐步减少最后只剩季维伊一辆车还在路上。
天色逐渐暗下来,季维伊关掉导航拿出自己制作的简易地图,正查看着接下来要行驶的路程,车子的车窗突然被人敲响。
季维伊看向窗外,因为雾气,他看不太清,只能大概能看出一个人形。
将车窗摇下一点,一道温柔又带着点阴冷的男声传了进来。
“您好,请问您是要去艾略温文吗?如果是的话可以带上我们吗?我可以给钱。”
季维伊又将车窗摇下了一点,这下他终于能看清面前这个男人的脸。
大约是20岁上下的样子,金发碧眼,带着单片眼镜,头发很长几乎到了腰部,雨水几乎将他的头发完全浸湿。
看他的打扮,季维伊估计这家伙的职业是个艺术家,并且还是家里很有钱的艺术家。
他的右手边还牵着个小男孩,小男孩大概4岁,发色比较淡,眼睛是野狼一样的绿色,他看上去比那个富人艺术家狼狈多了。
艺术家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微笑着解释道
“这是我从孤儿院门口捡到的,他被他的父母遗弃了,我觉得他长得好看,就捡回来了。”
小男孩的眼睛一眨不眨,同样微笑着朝季维伊打招呼
“您好。”
两个怪人。
季维伊不想做好事,他正要将车窗重新摇上去,就听那个艺术家说道
“如果是要去调查肢/解盛宴的话,我知道一些内幕消息。”
季维伊的动作顿住了,艺术家微笑着将一张名片和一沓估算着大概3万左右的钞票递给了季维伊。
“您好,我叫塔特尔.颂厄斯特,您可以直接称呼我为塔特尔,又或者是颂厄斯特先生,钞票是搭车费和精神损失费,如果不同意也您请收下,毕竟弄湿了的座位或旅游路上的打断总是会让人的心情变得糟糕。”
季维伊接下名片和钞票,向后面偏了偏头,示意他们往后面坐。
塔特尔.颂厄斯特带着那个小男孩坐进后座,季维伊重新将窗户摇上去,他的手指搭上方向盘,却没有着急开车,他将脑袋偏向后座
“肢/解盛宴的案发地点是在艾略温文吗?”
他询问道
“准确来说是发生在艾略温文的第三片区域上,艾略温文只是这一整片地区的称呼,在那场盛宴没有发生前,富人们大多喜欢买下艾略温文的一片区域来修建。”
“也许会修建庄园,也许会修建别墅,但更多的会打造一个休假圣地,毕竟那里的景色不错。”
塔特尔.颂厄斯特说着,顿了顿,看向季维伊
“可以先开车吗?我的恋人还在艾略温文等我,我不想让他久等,非常感谢。”
季维伊转头,重新踩下了油门。
“盛宴这个案件发生在20年前,那时候我3岁,我的母亲牵着我的手去围观案发现场的画面我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案件其实有个幸存者,不过他受了重伤,不知道能不能救活,我听我的母亲说,他本来应该死于失血过多,但是凶手非常怪异地给那个幸存者做了急救,这才让那个幸存者有了活着的可能性。”
路边的枯树飞快地往后倒退,伴随着塔特尔.颂厄斯特的讲话声,车子缓缓驶入了艾略温文。
现在的艾略温文看上去非常荒凉,爬山虎几乎将所有的建筑都覆盖了起来,原本布置精美的花园此刻一派荒凉,唯一还能看清的住所只有一栋别墅。
塔特尔.颂厄斯特指着那栋别墅补充道
“那是我的老家,现在住着我和我和恋人,在艾略温文的第4片区域,我家别墅的旁边就是盛宴发生的庄园,如果你真的是奔着这个案子来的,我要给你打个预防针。”
“自从盛宴发生,来这调查的人只多不少,但我从没有见他们出来过,并且那个地方的晚上经常会发出很奇特的噪音。”
车子在别墅前停下,别墅的大门口站着一个打着雨伞的男人,塔特尔.颂厄斯特笑着向季维伊告别便下了车。
隔着车窗,季维伊看到那个男人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后他的视线就一直盯在小男孩的身上。
季维伊收回视线,将车子往前开了一点停在庄园门口。
他转头看向汀特,汀特也在看着他。
“走吧,下车。”
季维伊将汀特放进自己的上衣口袋,小心翼翼地将文件夹藏在衣服外套里面以防沾到水,随后撑起伞,推开了庄园的大门。
“吱呀”一声响,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季维伊的脑子一阵刺痛,尖锐的耳鸣随之而来。
他停住脚步,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早已涣散的死人眼。
不远处,塔特尔.颂厄斯特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朵红玫瑰,他折断红玫瑰,随后将它插在填满鲜花的头盖骨中央。
他笑着搭上男人的肩膀,顺手将一把沾了鲜血的弯刀塞到了小男孩的手上,让他去处理。
“走吧,亲爱的,隔壁又来客人了,最近要注意点了。”
塔特尔.颂厄斯特说着看向停下脚步的季维伊,但只是看了一秒又转过头
“别让那些家伙的尖叫声打扰到了我们尊贵的客人,那个来自维里兰特的侧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