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娃娃也是鬼 第1章 我死了，但我又活了

季维伊已经死了三个月了。

尸体被摆放在医院的停尸间内，关得严严实实，没一点爬出来的可能性。

三个月之内没有亲戚来认领，按照规定，季维伊应该被送到火葬场烧了，但变故就发生在这时候，火葬场的工作人员将他推出来的时候，原本该好好躺着的季维伊竟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坐直了身体。

“你们在干什么？”

季维伊开口，他的嗓音嘶哑得厉害，环顾四周，在看到众人脸上惊恐的表情时，丢失已久的记忆突然回笼。

他，季维伊，联邦调查局内大名鼎鼎的侧写师，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在自己的家里，在自己打算将最后一口三明治送到嘴里的时候，被人一枪崩了脑袋。

那个人的枪法精准无比，如果这是发生在警察击毙那些恐怖分子的时候，季维伊绝对要鼓掌称赞。

但很可惜不是。

“呃……等等，我想起来了，所以我现在是，诈尸了？”

这事实在太过惊悚，在经过多方检查后，季维伊发现说是诈尸也并不准确。

他没有心跳，不会流血，甚至可以不用呼吸，一切的一切都与死人别无二致，属于是睡一觉都会被别人认成尸体的地步。

季维伊成了一个活死人。

因此当自己重新坐回客厅的沙发上时，季维伊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我真的活了吗？又为什么偏偏会是我活了呢？

呆坐了半晌，季维伊突然起身走到卫生间扬起头，一条丑陋的分割线被镜子映了出来。

像极了被人砍掉脑袋后有被人缝了回去。

哈，好极了，怪不得他总觉得脖子上少了点什么，原来是脑袋。

看起来他的死因收集录里已经点亮两种死法了。

季维伊扯起嘴角将衣领拉好，勉强遮住这条丑陋的疤痕，快步走向自己死掉的地方。

他常年独居，厨房是半开放式厨房，隔开客厅和厨房的是一个吧台，季维伊就是在吧台的第三个座位被子弹射中的。

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但尚且能够看清楚。

从血迹来看，他的死因只会是枪/击，毕竟砍头之后的血迹和枪/毙后的血迹完全不一样。

但他的尸体可不是这样的，呈现在他尸体上的只有砍头这一种死法。

现在的季维伊应该感谢联邦调查局的那群老家伙没有立刻找到犯罪现场清洁工来帮他打扫房间，或许这也应该感谢一下那位到现在还没被抓到的罪犯。

砍头这种杀法，凶手需要潜入被害者的家中，但季维伊并不认为自己不会察觉到，在案件中他的直觉永远都会是最准确的，否则他坐不上今天这个位置。

除非，这个凶手在很早之前就潜入了季维伊家中，这个时间，很可能是季维伊地房子刚装修好的时候。

一股难言的探索欲涌上心头，季维里伸手抚过吧台上残留的血迹，眼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身影转身，拉开卧室的房门走了进去。

季维伊关掉自己家里的所有灯，还拉上了窗帘，接着，他从厨房里拿来一个里面放了面包的盘子，盘子被放在桌上，随后跟着身影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我已经观察他很久了。”季维伊这么说着，在床边站定，低下头，眼前出现了自己的脸，“他上班时的作息非常不规律，但在假期的时候，他通常会在11点起床，他并不是一个自律的人。”

“他习惯侧睡，一般是在床的右侧睡着，一切东西也都习惯摆在右侧床头柜。”说话间，床上的季维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他揉着眼睛走向房间内自带的卫生间，全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需要的洗漱时间大概是10分钟，一般在这时候，我会提前离开他的卧室，前往他的客厅。”季维伊拉开房间门，此刻的他完全将自己代入了那个砍头的罪犯。

走到客厅，季维伊拉开窗帘，将窗户打开一点。

“他来到客厅后会先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而我……”季维伊停下动作，缓缓走到沙发旁边，躺下，钻了进去。“我一般会躲在这里静静注视着他，我的手里会拿着一把砍刀，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冲出去砍掉他的脑袋，让他的那张脸跟着他的脑袋一起从8楼砸下去。”

“他一定会察觉到我的。”季维伊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激动的红晕，全身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他的直觉一定会注意到我的，尽管那时候他就会发现他早已习惯了和我共处一室。”

脚步声仿佛就在耳边，季维伊只是偏了偏头，吧台的全貌就出现在他的眼中。

“这个位置很好，但我却看不见他在厨房时的样子，于是我从这里爬了出来。”季维伊从沙发中钻出来，他弯着腰，钻到了吧台与厨房靠近的位置

“就是这里，以往的我绝对不会出现在这里，但今天不一样，我会在今天让他发现我，然后我就会砍下他的脑袋。”

说到这里的时候，季维伊的脑子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刺痛，尖锐的耳鸣几乎刺穿他的耳膜。

季维伊下意识地扶住额头，强撑着身子坐到椅子上，眼前一阵阵地发黑，意识也逐渐模糊。

“嘟——嘟——嘟——”

季维伊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摆放在吧台上的手机不断地震动着，季维伊捞过来查看屏幕，是个陌生号码。

他犹豫片刻，接了起来。

“你好。”

季维伊将手机凑近自己的耳朵，却没有听到有人说话。

“你好？”

他又对着手机说了一句，这次的对面终于有了动静，是很轻微很轻微的呼吸声。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这样的声音不断循环，就像是真的有人在他的耳边呼吸。

下一秒，一声尖锐的叫声打破寂静，紧接着，“嘟嘟嘟”的声音从电话内传来。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稍后再播。】

手心渗出黏腻的冷汗，一股阴冷的触感顺着季维伊的后背蔓延到他的全身。

“我找到你了。”

毫无征兆，一道男声在季维伊耳边响起，声音很小，就像是有人趴在他的耳边说着悄悄话。

季维伊应激似地将手机扔到了地上，手机砸在地毯上发出咚地一声闷响，电话那边的尖叫和毫无波动的机械女音还在继续，季维伊想要捂住耳朵，但那声音似乎无处不在。

冷静，冷静，季维伊冷静。

季维伊全身发抖，手忙脚乱地跑过去拿起手机摁下挂断键。

尖叫声终于停了下来，季维伊靠着沙发瘫坐在地上，冷汗浸湿了他的衬衫，黏在皮肤上很不好受。

不对，不对，不可能，没人会在那种程度的意外中活下来。

对，他已经死了，他不可能再回来找我的。

绝对，绝对不可能！

但是万一呢？

万一他活着呢？

我绝对，绝对不能再回去！

季维伊的大脑一片混乱，矛盾的想法几乎要将他的脑袋给撕裂。

“叮咚。”

突兀地，大门的门铃被按响，季维伊抬起头，像是溺水的人找到了水上的浮木一样，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拉开房门。

大门被拉开，然而迎接他的不是浮木，而是一块砸向他的巨石。

季维伊盯着面前那张尽管被阴影覆盖了大半张脸却依旧让他感到熟悉又可恨的脸。

季维伊的情绪诡异地被抚平了。

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这张脸，突然发狠一拳砸了上去。

手腕被人攥住，那人按亮了房间内的开关。

“嘿，朋友，你怎么了？不记得我了？”

冷冰冰的白炽灯有些晃眼，季维伊眯着眼睛，眼前的人脸似乎成了另一个人。

娃娃脸，蓝眼睛，金发，看上去有点胖，并不是他脑子里的那个人。

“乔德莱？”

季维伊下意识叫出了他的名字。

“是的朋友，听说你活了，我来找你吃火锅。”

乔德莱说着晃了晃手里提着的满满一大袋火锅底料、食材还有蘸料。

“你刚才怎么了？听林克斯说你之前精神状态不太好，需要我给你介绍心理医生吗？”

季维伊垂下眼有些疲惫地搓了搓自己的脸，摇了摇头。

“不用，大概是有点累了，进来吧，我去找找锅。”

“你要不先去睡一觉？毕竟这事确实挺折磨人心态的，火锅可以吃了我叫你。”

季维伊的脑子里闪过之前乔德莱做的肥皂蛋糕，立刻否定了他的提议。

“不，你负责洗锅洗碗。”

乔德莱是季维伊之前在联邦调查局内的好友，是个经验丰富的法医。

火锅端上桌，季维伊看了眼之前打开的窗户，顿了顿，走过去关上，又打开了另一扇窗户。

但愿这次不会再有人来杀他了。

季维伊在心里想着，乔德莱早已帮他把蘸料调好，就等着他来吃。

“话说，朋友，如果我现在提起你死亡的一些案件详情，并且提起一些你死亡后的样子你会生气吗？”

乔德莱将涮好的牛肉从锅里捞出来，季维伊抬头，他的表情在烟雾的笼盖下有些看不真切，就算看见了天生的微笑唇也总是让人没法通过他的表情判断他的心情。

他随手开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口。

“你现在已经算提起了，说吧，我求之不得。”

“那我说了啊，因为维里兰特这城市的破天气以及你这一梯一户的大平层，你被送到我这里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星期，我想你应该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季维伊面不改色地将一块肉圆咽下去，随后回复道

“这么久的时间，又是一具巨人观，对吧？”

“比那恶心得多。”乔德莱将筷子插到一个鱼籽福袋里，“我真的非常想知道，凶手为什么会选择在你被毙了之后再把你的脑袋给砍下来，砍就砍吧，在砍下来之后又给你缝上去，缝也不好好缝，还把纸币和你的脖子缝一起，简直是奇葩中的奇葩。”

“或许他觉得他给予了我一个非常富裕的生活。”

说到这，季维伊嗤笑出声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感觉是对的，说不定他还会定期给我烧纸钱。”

“这是你的观点？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奇怪。”

乔德莱伸出手也拿了一瓶啤酒打开。

季维伊朝他耸耸肩，纠正了乔德莱的说法。

“不是我的，是我认为罪犯会是这个观点，这并不绝对，其他人呢？其他人的想法是什么？”

“那些老家伙一直认为是仇杀，凶手这么做只是为了羞辱你而已，毕竟你的仇家确实很多，而且前几天监狱里发生了一场暴乱，有几个黑老大趁乱跑了出去。”乔德莱道，“不过我并不认同，因为我觉得那些黑老大很欣赏你。”

“是吗？那你还记得前几年的那个大案子吗？”

“哪个？”

对于季维伊主动提起的案子，乔德莱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的身体微微前倾，用眼神示意季维伊说下去。

“20年前的那个案子，一整个庄园里的人全被肢/解的那个。”

季维伊说着，抬眼观察着乔德莱的表情，乔德莱的表情不太好，看上去像是想起了很不美好的回忆。

“你为什么会提到这个？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应该连10岁都没到。”

“我入职的第一天林克斯拿了这个案子的现场照给我让我试着做侧写，我认为在屠杀前庄园的主人应该收到过一通奇怪的电话。”

季维伊说到这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他喝了口啤酒，眼神不自觉地瞟向沙发

“在你来之前，我接到了与我推测中一模一样的电话，我觉得……”

“你的死因会和那个案子有关？”

乔德莱的音调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个度，他一拍桌子站起来

“季维伊，你确定你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吗？”

季维伊的视线从沙发那移开转而直直地对上乔德莱，深绿色的眼睛中平静地像是深山处的水潭。

“不是百分百，但应该在百分之九十上下。”

季维伊说完这话，客厅内陷入了沉默，火锅里的东西在逐渐减少，在快要吃完的时候，乔德莱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说了几句话，将手机推到季维伊面前。

“又出新案件了，朋友，林克斯让我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和我去现场看看。”

季维伊看了眼手机，微笑着答应。

“那是我的职责，记得回来刷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