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刑侦】 第4章 第3章

回到市局，苏硫烨快步走进了办公室：“老桥呢？”

“苏队，监控在这。”曾鑫桥迅速调出画面，“同样的日期，学校周边的监控都没出现嫌疑人的身影。”

苏硫烨嗯了一生，俯下身专心看监控。

黑色polo衫，黑口罩，黑色棒球帽，全身上下找不出另一种颜色，体型瘦削，驼背，身高最多不超过165，手全程插兜，头很低帽檐也拉得低，浑然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苏硫烨看完，直起身子揉了揉酸疼的脖颈。

“继续盯着，学校.围墙的监控往前调，如果他是嫌疑人没道理只在这里蹲点。”

“是，苏队。”曽鑫桥应声，和其他队员继续查监控。

苏硫烨闲不下来，找到陈恩：“抻儿，查的怎么样？”

陈恩右手撑着脑袋，有气无力地撩起眼皮：“查了，鹭城十年来因绑架或者拐卖儿童的犯人，都已经出狱，最晚的也在三年前出狱了，然而这些名单里有三分之二的人已经不在鹭城了，剩下的三分之一里大部分人原籍都不在鹭城，出狱就搬走了，剩下的几个不是六七十的老头，就是女性，没有符合监控里嫌疑人条件的。”

“然后就是死刑及其无期以上的犯人，这些人大部分都无妻无子，有几个父母双亡，几个孤儿，最后筛选下来，唯一查到的还在人世，并且还在鹭城生活的一位老太太，两年前就确诊阿尔兹海默症，从哪个方面看都没有作案条件。”陈恩蔫巴，说完最后一句话颇有点解脱的意味。

这是陈恩的日常状态，苏硫烨没说什么，默默地从旁边自己的办公桌上抽了一条速溶咖啡放在她的桌上。

此时注意力已经严重下滑的陈恩并没有注意到亲队长递来的“加班神器”。

可目前线索还是太少，除了监控之外，也没有什么班可加，眼看快到十二点了，苏硫烨一气儿遣散了大伙儿，并下达了明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到市局工作的命令。

众人原本十分感激的眼神，顿时黯淡无光。

没办法，属于市局打工人的幸福一定不会在有案子的时候来临。

苏硫烨最后一个出市局，坐上车，疲惫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这种有嫌疑人线索，但是无法锁定任何人，任何方向的案子，是人都觉得烦躁。

苏硫烨在靠背上瘫了一会儿，大脑有一段短暂的放空，随即没由来的觉得呼吸困难，她轧了轧，左手食指和中指不知觉的缓慢摩挲着。

两分钟，苏硫烨像是投降一样，又低头呼出一大口气，点火倒车，回家去了。

苏硫烨的房子在市中心，华路大厦21楼三室两厅，起初她也没想着买这么大的房子，毕竟她妈不和她住一起，她又没有姐妹兄弟，她奶奶爷爷两个人硬朗的不行，也都有自己的房子，轮不到和她住一窝。

活了二十几岁，她也没谈过对象，甚至对这方面的事都没怎么上过心，工作性质又不允许她养狗猫等小动物。

买这么大房子似乎是因为当时苏硫烨的钱够，而且她觉得大房子住着舒心。

事实证明，这房子确实好用。平时苏硫烨睡主卧，另外两间客房空着，以备不时之需，很多时候案子麻烦起来，苏硫烨都直接把陈恩她们几个一起办案的接回家，讨论案情，留宿。

苏硫烨没那么多想法，反正家里房间多，平时接几个队员过来留宿也没什么。

有些时候陈恩粘她，有事没事就要跑来她家睡，她也不介意。

这样，这间房子也显得更有人气。

苏硫烨进门，迅速拿好衣服洗澡洗漱，结束一些睡前活动，躺上床手机都懒得看一眼就闭眼睡了。

第二天七点半就得到市局，她这个做队长的更不能迟到，能睡的时间就这么点，她耗不起。

......

早晨市局。

毫不意外，此起彼伏的哈欠听起来十分“壮观”。

苏硫烨到办公室就给众人安排了工作，该查监控的查监控，该查犯人的接着查，该走访的不准拖拉。

她则是带着一伙人去查了围墙后面的区域，顺着狗洞，不出意外，杜佳鑫八成是被犯人带着从围墙外离开的，还刻意避开了监控。

也是，毕竟也来蹲了这么多天的点。

工作持续到中午十二点，苏硫烨这边没什么收获，正准备回市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陈恩语气有点焦急：“老大，刚才有三位家长来报案孩子不见了，其中有一个小孩和杜佳鑫同校，另外两个则是边兴中学的，全是初三生，情况有点复杂，绑匪给这三位学生的家长都打了勒索电话还发了威胁信息！”

苏硫烨眼皮一抽：“我现在立刻回市局，叫家长们不要轻举妄动！”说完就挂了电话，往后喊，“所有人！立刻上车回市局！慢了不等！都快点！！”

几辆警车一路猛踩油门，苏硫烨中途又接到一个电话，是曽鑫桥打来的。

“苏队，我刚查了边兴中学附近的监控，之前出现在围墙外的嫌疑人在八月二十二号下午初三生放学的时间里被边兴中学的监控拍到了，一样的装束和身形。”

“接着查，这下基本确定了，三中周边的监控估计也拍到他了，我这边很快就到市局！”

苏硫烨眉头紧皱，握方向盘的双手绷得很紧，一向预感不好的她这一刻十分希望自己现在的不安没有意义。

她想，这估计，只是个开端。

紧急赶回市局，已经有两位家长泣不成声，其余的状态也都不好。

“队长！”陈恩在办公室门口喊，“进来说！”

苏硫烨闪身进去，陈恩调出绑匪打给三个家长的电话录音，大致是相同的。

“xxx中学xxx被我绑走了，五十万，用行李箱装着，明天下午三点，邮箱都注意点，钱到位，人到位。”

陈恩立刻切换页面，是三个邮箱页面，各放着一张图片。

照片里是属于学生没怎么经历过劳动的白皙的手臂，被锋利的刀具划满了伤口，整只小臂血淋淋的，伤口或深或浅，绑匪还有意露出了手臂主人恐慌的脸。

三张照片，来自不同的三个少年。

苏硫烨听完录音本来觉得不对劲，看到照片后了然，问：“电话从哪里打的？邮箱呢？查得到吗？”

“刚才老桥和技术部的人查了，是个无效的手机卡，用完就废，无法追踪地址，邮箱的还没查到。”

结果并不意外，敢一次性绑这么多个小孩，谅绑匪也不敢用自己的手机号打，苏硫烨盯着电脑上那几段已经暂停的录音喃喃道：“格式相同，语气都一样......”

如果说，绑架这几个小孩的都是同一个人，那杜佳鑫呢？

苏硫烨刚进来的时候没看见杜佳鑫的家长，绑匪给所有被绑架的家长都打了电话，那为什么杜佳鑫的家长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动静？！

苏硫烨瞳孔一缩！

“陈恩！杜佳鑫家长有没有联系过市局？！”苏硫烨声音不自觉提高。

陈恩一愣，“啊，没有。”

“现在立刻给杜佳鑫的家长打电话，先问他们家里有没有座机，没有的话让他们带着家里所有能接的到电话的通讯设备到市局！叫他们留心电话，有没有遗漏未接的！”苏硫烨边说边往外面走，“安抚好他们情绪，看到未接电话也别轻举妄动，先别告诉他们勒索电话的事。”

苏硫烨往市局大厅走的这段路程很短，但足够一个刑警在脑内整理很多信息。

五十万现金，装行李箱？

一般情况下，大部分家庭都会买正常型号，甚至更大的行李箱，装五十万现金可以说是绰绰有余。

绑匪没给行李箱设限，现在被绑的孩子至少也有三个，这么多个行李箱，一个人搬得走？

其实这种一次性绑走这么多小孩的案子，一看就知道，单人作案的可能性很小。

可目前，从曾鑫桥查的监控来看，嫌疑人确实只有那个全身黑行踪诡异的男人。

还有，那几通电话......

“苏队！这是三个被绑小孩监护人的资料！”

苏硫烨被打断了思绪，拿过资料向同事道了谢。

她停在原地，快速浏览信息。

11：56，边兴中学初三四班林雅欣家长，电话报警，称孩子被绑架。

12：00，边兴中学初三四班白馨婷家长，亲自到市局报案......

12：03，鹭城三中初三七班王航家长......

三个家庭都是中产以上，如果说赎金只有五十万，大多数遭遇孩子被绑的家长都会优先选择支付赎金，但是，绑匪在发完割手图片后打勒索电话，打退了几个家长想交完赎金再报警的念头，孩子没事还好，如今已经见血了，伤口还在手腕上，绑匪一定不会拍完照就给孩子包扎，孩子的生命安全已经受到威胁，绑匪又不定交赎金的日期，家长们慌的浑身冒汗，不得不报警了。

如果是报警，还有可能在绑匪提出交赎金日期前救出孩子，可若是不报，没人联系得了绑匪，孩子能赎回来的日子遥遥无期。

苏硫烨一直未放松的眉头绷得更紧。

又是这样，三个家庭父母双方社会背景都十分干净，无仇家，无冲突，全是安安分分过日子的老板姓，和杜佳鑫家庭背景概况几乎没什么差别。

苏硫烨顿时想到了在两个学校，小路围墙的监控。

那个嫌疑人打转这么久，四个小孩的家庭状况竟然都如此相似，恐怕这几个小孩是很早就被人盯上了，还被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

苏硫烨盖上资料，心事重重。

在大厅，几位家长根本没办法好好沟通，苏硫烨刚来表明身份还好，问了没几句话几个人情绪就不对了，劝也劝不得，又喊又哭连拜带跪的，相关工作都没法展开。

苏硫烨从业这么久，最烦的就是这种场面。

她家里就一个妈妈，平时也没什么亲戚问候，对于温馨亲情爱这种东西的感知力，只能说有，但不多。

这种自家孩子丢了使劲哭使劲跟警察闹的毛病，真让她理解，她也理解不了。

人都丢了，不好好配合工作，找线索，早点能把孩子救出来，光哭究竟有什么用。

苏硫烨用力捏了捏眉心，几乎是有点无力地想道。

早些年她还会恼，火气一上来就忍不住，最后反倒被家长臭骂一通站着说话不腰疼。

如今过了这么多年，她在应对这种事情上，心境已经从恼火转变为无奈。

苏硫烨不想在这是非之地多待，既然家长情绪无法配合工作，那就得去找别的线索，时间禁不起浪费。

她还是回到办公室，刚才那几段录音给她的感觉很奇怪。

“喂，莫辰钥，现在来市局一趟，有几段音频需要你跟我一起听下，我在二支办公室。”苏硫烨一边扯过耳机设备单手戴上，一边和人通电话。

莫辰钥，曾和苏硫烨同窗一年，如今已有八年交情，其资质过硬，通过苏硫烨的推荐，被鹭城市市局聘请成为御用犯罪心理顾问。

“哟，这么急呢？发生什么了呀苏支队长？”女人不正经的音调从苏硫烨手机里传出来。

苏硫烨拉直唇线，轻轻翻了个白眼。

莫辰钥这个个性从高中就这样，在她看来是欠打，在外人看来就是轻浮。

但以苏硫烨跟她这么多年的交情来看，莫辰钥只是为人处事态度随意，说话总是没个把的，语气轻挑，言辞暧昧，个性张扬朋友大把，长得又好看，这圈子总共就这么大，总有人看不惯她这个性，传来传去，就成了这个样子。

这么多年，苏硫烨从来没见过她身边有过近身的，亲密的人，轻浮个毛。

“把你那骚气收一收，市局这边接了个未成年绑架的案子，本来就一个，结果今天中午一次性接到三个案子，全是未成年绑架，通过现有的线索来看，作案人大概率为同一个人，绑匪给三位家长都打了勒索电话，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苏硫烨迅速交代完大致情况，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喊：“快点的姑奶奶，很急，没你不行的那种。“

女人在电话那头狂笑，应了声便挂了电话。

苏硫烨开始专心听录音，机械电子男音缓缓从耳机里灌入耳蜗。

“xxx中学xxx被我绑走了，五十万，用行李箱装着，明天下午三点，邮箱都注意点，钱到位，人到位。”

“xxx中学xxx被我绑走了，五十万，用行李箱装着，明天下午三点，邮箱都注意点，钱到位，人到位。”

“xxx中学xxx被我绑走了，五十万，用行李箱装着，明天下午三点，邮箱都注意点，钱到位，人到位。”

三段录音都加了变声器，除了校名人名有变化之外，语调音调几乎没变化，语气统一的平稳，但不是ai那种死板的平稳。

苏硫烨在内心思考着措辞......这语气听起来十分无所谓，没有什么情绪起伏，甚至像是绑匪在懒散地念台词。

就在苏硫烨打算再听一遍的时候，莫辰钥直接推门进来。

共事这么久，莫辰钥来二队就像回家一样自然，二队没有进办公室要敲门的规矩，而且她就是个外包的顾问，和市局的人没有级别论。

苏硫烨抬眼看她，果然又换了一个发色，这次染了全头的金毛，一双平底鞋走天下，浑身的名牌，脸上还挂着个墨镜。

莫辰钥熟练地拉过旁边的转椅和苏硫烨坐一起：“耳机呢？”

苏硫烨递过去一副，开口：“这里只有三段录音，昨天报案的家长还没到市局，我估计等来了，就有第四段录音了。”

莫辰钥没开口，这人时而有谱时而没谱，就是工作的时候，总会露出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专注。

听完，莫辰钥摘了耳机，靠在椅背上看着苏硫烨，缓缓开口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苏硫烨皱着眉头：“很奇怪，语调太平缓了，平缓到给我一种绑匪只是下班了随手帮了几个小孩的感觉，很无所谓。”

“这很不像一个绑架勒索犯，没有紧迫感，就像是...他对这种事特别习以为常，而且他索要的金额和条件也很奇怪。”苏硫烨顿了顿，“还有，绑匪把威胁照片，赎金交换地点等信息交流都放在邮箱上这一点也很可疑，现在除了上班族的白领、大学生、教授和其他工作性质需要邮箱之外，我都快忘记这种通讯方式了。”

莫辰钥手上摆弄着带过来的墨镜，等她说完，没什么表情：“这三段录音都太干净了，背景音都干净到没有一点明显杂音。”

“我刚才看了绑匪发过来的几张割腕的照片，刀口锋利，密集但没什么规律，几只手臂都被掐的青紫，绑匪是扯着受害人强硬地完成了割腕拍照两个活动的，几个孩子的表情都传递了一个讯息，就是这个绑匪暴躁，易怒，他们不敢反抗，反抗了就会被伤害。”

“而这个电话里的声音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割裂，你们确认绑匪有几个人了吗？”莫辰钥问道。

“没有，现有的线索还太少了，这种案子一般不止一个，但从监控画面来看，只有一个嫌疑人。”苏硫烨沉着嗓子说。

“肯定不止一个人，除非是这个绑架犯人格分裂，或者提前叫了别人录的语音，不然从行为，拍照视角，语气，用词的角度来看，这怎么样都不可能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个电话里的声音，给我的感觉很不好。”莫辰钥从进办公室以来第一次有了明显的表情变化。

苏硫烨看过去，难得的，莫辰钥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竟然在苦恼。

“少打哑谜。”苏硫烨也摘下耳机，重重往靠背上一躺。

莫辰钥有些迟疑，突然，陈恩猛地闯进办公室。

“老大！不好了...呃，莫姐你也在啊。”陈恩冷不丁看到坐在苏硫烨旁边的莫辰钥，有些意外。

莫辰钥睁开她的狐狸眼，礼貌又带着一点冒犯地朝陈恩眨了眨眼，面带微笑。

“说正事！”苏硫烨看她这模样就无语，还有这个陈恩！竟然在报告大事和给同事打招呼之间选择了后者。

该批，但是不是现在。

“哦哦哦！就在刚才十分钟内，我们又接到三通报警电话！全都是孩子失踪！而且失踪的小孩又无一例外全是本市的初三学生，报案家长都说他们接到了一通勒索电话和同样来自邮箱的割腕照片！”

“刚刚杜佳鑫的父母到市局了，他们说他们看到电话了，因为见过相同号码开头的诈骗电话，以为和之前一样，就没接，绑匪也没有再打，问他们的邮箱有没有收到什么，杜佳鑫的父母表示他们之间只有父亲杜城用过邮箱，后来工作不需要了就荒废了，没有设置消息提示，平时也根本不看，技侦查了才看到，杜城的邮箱也收到了杜佳鑫的割腕照片！“

苏硫烨额角一抽一抽的，事到如今，这个案子基本已经不能单纯定性为普通的绑架勒索案了。

莫辰钥听完，十分欠扁地冲苏硫烨阴阳了两声：“哇哦。”

......

老莫登场 下章老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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