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第9章 第九章

雨灵，生于墓山，是天上的雨流过坟墓带着死者执着生念所幻化的妖怪，永远无法成道，也无法离开。如若下雨，雨灵就会出现帮助那些在山上迷路的人，避免他们被冻死以及为他们引路。

——《昀缈志·异闻卷·雨灵》

·

“李家二小姐去给自家老母亲上坟路上出了不测，变成了一具丑陋的干尸，都传是雨灵作祟。且说那雨灵，生在坟地里，青面獠牙骇人至极，会食人心，吸人血……”说故事的掌柜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眯着眼睛往把自己围了一圈的小姑娘小伙子扫了一眼，嘿嘿一笑，“如果是遇到小孩子，嗷呜——”张开手掌做了一个抓人的动作，“那就一口给吞了，都不吐骨头。”

周围的小姑娘小伙子们缩作一团，互相望了望，眼里闪着害怕和惊奇的神色。

祈姝紧了紧手里的食盒，“张大掌柜惯会唬人，我小时候也曾随家父进山祭祖，何曾遇到过你说的东西。”

掌柜的摆了摆手，“去去去，你们这群不行事的，一天到晚就缠着我，让我给你们说奇闻异志。这下说了又来拆我台，没意思没意思，都赶紧回家吃饭去。”

所有人笑作一团，四下挽着推搡着各自的玩伴离开了。

张大掌柜收起自己的小凳子，看了看还站着原地不动的祈姝，纳闷道，“祈家丫头，你还不走？”

“可是这李家二小姐是真的死了，不是吗？”

张大掌柜动作一顿，放下凳子叹了口气，继续说，“李家小姐遇到不测这事你如何知道的？”这事情都还是他小的时候家中长辈唬他的话，按道理，时隔久远，像祈姝这样的小一辈，应该是不知道的。

“家父曾给我提过，不过，真的是雨灵作祟吗？”

祈姝的父亲好修行异术，提到这些事也不算奇怪。

张大掌柜吹胡子瞪眼，“这我哪里知道，都是一些唬小孩的，你一个姑娘家家的，少问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祈姝耸耸肩，“是了。”

张大掌柜起身在柜台里拿了块被油纸包裹得四四方方的糕点递给祈姝，“你不还得去给无忧公子送饭？赶紧去吧，送完了早点回家。”

祈姝用空出的左手接过，点了点头，“知道了，掌柜再见。”

·

彼时正值阳春三月，清明时节，空气中依稀泛着冰凉的水汽。

张大掌柜口中的无忧公子是一个外乡人，在祈姝不记事的时候就来到了榭水镇，然后买下了榭水镇最南端的一处房屋。那里地段偏僻，人烟稀少，虽然冷清，但不失为一个安静的好去处。

偏生这个无忧公子还开了一家铺子，祈姝时常不解，既然是为了做生意，又为何不在镇子热闹的地方盘下铺面？

但疑惑归疑惑，这问题，她却从来也没有问过。

祈姝推开前院大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两层楼的院子，很是气派。这个别院四周筑有高墙，除了进门后正中通向两层院子的路，在高墙下还有两条路，可以从院子的两侧去往后院。

后院有一道雕花缕空的墙面，正中是一道圆月形的拱门，右边是酒窖厨房等杂物房，左边是供人休憩的客房。在前院正中央有一个池子，也没有鱼儿什么的就种了些莲花，却还没到花期。

前院进门两个角落，接近小道旁种得两棵桃树，桃花飞扬，落在过道上，风起，风止间，倒是显得些许落寞。

祈家是榭水镇大户，这栋房屋原先就是祈家的家产，然后被无忧给买下了。

祈姝父亲爱好修行，常年不在家，偌大的家业都是祈姝母亲一个人打理。逢年过节，母亲会嘱咐祈姝给无忧送些吃食。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缘由，一是为了尽些地主之谊，二是当时这无忧公子没有议价，就给了过多的钱财，买这样的房屋五栋都足够了。祈姝母亲是个成大事的，占不得这些便宜，因此总是想着法的给人还一点。

祈姝还未开口唤人，只见远处天边有电光闪过，方才算不上明朗的天色，突然就下起了淅沥的雨，并伴随着狂风，卷得院中那两棵桃树弯折。

闻得声响从檐廊拐过来的无忧，一张脸孔轮廓分明，肌肤白皙。约莫二十五六岁光景，并未束冠，只是用一素色发带松松扣住，分外一副自在模样。

一身月白色长袍，配雪白披风，带着绒毛滚边的帽沿，锦衣胜雪，衬得他面容凉薄俊美。

祈姝三两步跑到檐下，“公子，我来给你送饭。”

无忧早已习惯，点点头，“我去给你拿伞。”

祈姝并未及笄，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但终归是男女有别，他不便久留。

无忧拿了把油纸伞，接过她手里的食盒后，递给她，“需要我送你吗？”

“不劳烦公子。”祈姝应着，然后转身离去。

无忧将视线上移，看着迷蒙的雨雾，喃喃自语，“是雨灵出没的时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