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第7章 灾祸

灰云压顶，大风呼啸袭来，带来几丝细雨。

参辛收起笑，说：“你是什么人？大晚上不在家待着，竟干些爬墙摸狗的勾当！”

那人咳一声，摇头晃脑没个正形，说：“都说参家女如凛霜傲骨腊梅。”说着还抬眼来回撇参辛，嗤笑又说：“我看传言皆虚，今日一见就是个野蛮不讲理的罗刹女！”

参辛听此语，瞬间知道他是何人。聿都有个风流公子，家里是沧州曹氏。此人曾多次参加科举，有一身的本领，却因留恋风月场所被皇上批了个：“风月幽香寄一身，浮名怎敌群芳艳。”的批语给驳了回去。自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哪里有美人美酒便彺哪儿去，也因此被家里人放出来不在过问。

参辛冷笑一声，说：“我管你是什么富贵人家，如今爬我墙头当个小贼，就要报官！”

那人自知丢不起这个人，面上通红，半求半威胁，喊道：“今儿我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定逃不了干系！这次便是我的错，还请姑娘放我一马吧！”

寒风刺骨的冷，参辛活动手腕一把擒住他捂住嘴，低声道：“爬墙窥探，我怎知你不是什么探子？入室为贼，刚巧被我逮住，今儿我便收拾了你这泼皮破落户！”抬起一拳打在那人脸上，顿时青了一块。

“把他拖到宴宁大街最繁华的酒楼，千万别冻死了。”参辛擦一把手，吩咐裴义。

细雨丝绵绵下了半宿，后半夜寒风大作带来大片雪花。

参辛刚穿好衣裳，就听到外头有人喊。推门出去，满园银装，园中间的公公握手哈气，见她出门忙走过来，说：“参小姐，快些精神精神，皇上找您呢。”

参辛知道是昨日那人惹的祸，说：“皇上召见，我当沐浴更衣。”

公公急声说：“参小姐还是快些吧，皇上震怒啊。参小姐可还在昨日夜里干了什么？”

“昨日夜里在自家屋檐上擒了个小贼，本想打发了报官，不曾想被他给逃了。”参辛语气有些可惜。

那公公在边上叹气，说：“我的参小姐哎，那人是沧州曹家的公子，昨日家奴在大街上找到他，在晚片刻就要被冻死了。今儿一早曹家的人便告到皇上面前，说，说您这是在天子脚下草菅人命啊！”

曹家素来待在沧州，朝中粮草贸易皆是经曹家之手，是世家里最富有的，说一句掌握国家命脉也不为过，如今怎么就来了聿都。

参辛闻言，脸色复杂，说：“那人爬墙偷窥，我只当是个小贼，没成想这世家的公子也干些不上门的勾当。”

公公听此言顿时梗住，不知如何接下去。

雪越发下得大了，红墙黄瓦隐在其中。刚到宣德殿前，公公打发着参辛进去。

热浪熏香铺面袭来，熏得参辛摆手，开口哈欠没打出来，被一声呵斥堵在嗓子眼。

“好大的胆子！就在朕面前，还敢如此放肆！”

敬宜帝挥案拂袖，全然不见第一次的温和，唾沫横飞，说：“把她给朕带过来，朕要好好问问！”

参辛低头进去，到了殿前，只看到绣金长靴便“啪”地一声跪了个结实。

“皇上！您要为我做主啊！”

跪在一旁的大臣面色一僵不知她这是闹哪一出。

参辛接着高喊：“皇上！我离聿都十年之久，如今归来只身一人，现在可只有皇上能为我做主了！”

曹家人闻言气得吹胡瞪眼，“你把我儿打晕扔在大雪夜里，你这是草菅人命啊！”又朝敬宜帝高喊：“皇上，您要为臣做主啊！”

殿内喧嚷不止，敬宜帝一个头两个大，又说：“参辛，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参辛跪在地上开口：“昨日夜里，我在和家仆商议谋个事物果腹。不曾想房檐作响，我只当是只无家可归的野猫，便想着抱下来喂口吃食，不料是个偷家摸狗的贼人，本想打发了报官，可却被他给逃了。”

曹家人在一旁听她一口一个“无家可归的野猫”和“贼人”气更甚，只觉这小女是在影射自家。

“胡说八道！”那大臣跪在地上，字字恳切，说：“皇上，我儿是被此人打晕了扔在大街上的，老臣就文起这一个儿子，皇上要为臣做主啊！”

参辛跪在地上默不作声，听着那些大臣列举自己是恶性。

敬宜帝适时开口，说：“你可有什么要辩？”

参辛被熏的头疼，一口哈欠不上不下，直觉痒得难耐，眼里憋出泪花来，喊到：“皇上，小女父亲新丧，我远离祖母千里到圣上面前，自知当恪守规矩，不敢有半分逾越之举。可他夜里爬墙偷窥，小女只当自保，不敢伤人！”

说着还露出手腕上的伤，曹家人倒吸一口凉气，参辛立即出声堵住，“皇上，小女自幼跟在父亲身边，这种半夜爬墙窥探情报的奸细不在少数。我本想带他报官，可他出手阻拦，这才酿成此祸。”

曹家人说：“我儿只知舞文弄墨，手无半点缚鸡之力，你这小女满口胡言！”

参辛抬起青紫的手腕，说：“曹大人这意思是小女自己伤的喽？皇上，小女虽身在闺阁但也知体恤圣上，参宅依皇宫而建，今日有小贼爬墙夜窥参宅被人驳了去，下次若还有什么事皇上如何察觉，难不成圣上面前还有人搬弄是非？”

敬宜帝面色不善，参辛先一步磕头，“皇上息怒，小女口不择言，请皇上恕罪！”

大臣跪成一片。

敬宜帝说：“参辛自小离都，这次回来怕也是不认识什么达官贵人。”

曹家人跪在地上，知道这次皇上是站在参辛那边了。一个不认识，便把曹家人当了小贼，差点冻死在雪夜里。可参辛字字说在敬宜帝心上，皇上有意要护，曹家人只能吃下这哑巴亏。

随后敬宜帝为安抚曹家，赏了几味药材。听参辛果腹不易，也赏了黄金银两。

众人走出大殿，大雪漫漫，寒鸦站在枝头。

红色的宫服在寒风里簌簌而动，李家大人李愈站在檐下，他的亲姐姐是当今皇后，如今担任侍郎，朝中大小官员的任命大多经过他手，他低声对曹大人说道：“没想到你们曹家也能在一个小女身上载这么大个跟头。”

殴打世家公子，随意打发在雪地里差点冻死，本就是有罪。哪怕参辛一口一个不认识，也逃不掉责罚，可她开口就是喊冤，还拉出来自己祖母，皇上就算是在生气也要给自己堂姐面子，不能重罚。再则她又把这事扯到皇上身上，敬宜帝多疑，自然会多想，这才让她钻了空子，逃过一劫。

曹佩忝还带着怒气，说：“如今皇上正护着她，动也动不得，难不成我儿所受冤屈就这样算了？我每次留给你们的好处不少，怎么连我儿都护不住。”

李愈忙出声拦下他的话，说：“曹大人，人既然到了跟前，还怕看不住吗？此事做了旁人的嫁衣，我们日后还过来便是了，消消气，我府上有上好的补药，今儿给令公子送去。”

曹佩忝冷嗤，说：“只有这一次，要是护不住我儿，那我便带他回沧州。”

李愈心里发狠，面上还是安抚：“是是是。”

曹家远在沧州，家缠万贯，要不把他家的儿子栓在聿都，以后有什么筹码与之对阵。李愈心里发狠，要不是看曹家有钱，是万留不得的。

参辛受赏，欢天喜地的出门，碰到曹李两人，掏出一块金条，说：“昨日是我不对，伤了贵公子，这金条权当是我赔罪。”

曹佩忝面上更气，家里最不缺的便是钱财，参辛此举只觉是羞辱，没有说话拂袖而去。

参辛抱着箱子回到参宅，见到裴义后，把东西“啪”的一声放在案上。

“小姐，你，你去抢？！”裴义看着满箱黄金，手指被刺破染红秀帕，他允掉血珠，愣住。

参辛看他一眼，说：“小秀工跟着我，就安心吧。”

*

李愈只身回到宅子里，家奴出来迎，告诉他有大人拜访。李愈面色阴沉，个个不想着出力还打算坐享其成，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进去里屋，李愈坐好煮茶，先开口说：“皇上没有追究参家女罪行。”

此言一出如冷水入热油锅，炸开了花。

众人纷纷出言，只在最后愤恨说：“竟小巧了她这小女！凭白了给她做好嫁衣！”

聿都的世家都在惧怕，在参辛没来之前，他们和皇上分权而治。他们维护皇权，依仗皇权给自己谋富贵，所以他们万不能容下一个外来者。

“次女断不可留！当年参家也知情那事，我们为了自保把参家扫除聿都，现在她要是扯出建恒王之故，那我们可就危险了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声出言。

“薛老，你糊涂啊！”李愈压低声音，咬牙说：“参辉已经死了，这世上没有人知道了！她现在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管她有什么神通，只叫她死在聿都有来无回！”

薛章溙喝口茶，心里有些动摇说：“参辉已经死了，何不留下参家唯一一条血脉，当年的事说到底是我们……”

“薛老！”李愈茶盏重重落下，抓住薛章溙的手说：“薛老年纪大了，当年之事万不可再提，小心被人抓住把柄。”

薛章溙讪讪闭嘴，没有再说话。

“如今边陲蛮敌蛰伏肆机而动，皇上辛劳，你我自要为社稷出力。若能为换社稷百姓安康，死几个人又如何？”李愈断然开口。

窗外大雪纷飞，台子上的蜡烛炸出几个火花。

李愈抓住薛章溙的手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说：“李某所谋皆为社稷，来日事发还请薛先生倾言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