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神避让[聊斋] 第33章 娇耳热汤〔蛇年新春番外〕

春节对人族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

罗刹海市里的年味儿很浓，人人都张罗着贴对联、迎神会。

这里的人天南海北的哪里都有，以至于经常能在街头看见两个人遇见寒暄两句之后渐渐吵吵起来。

然而，在一件事情上，他们达成了共识。

看着自己巨大的雕像，谢漫：……

她虽然对穿着并没有什么要求，却不想扫了罗刹海市人族兴致勃勃准备过年的兴头。

一身红衣怒放于白雪之中，黑瞳纵使清冷，在倒映着街上人间烟火时，也仿佛多了几分暖意。

今年是蛇年，雕塑便是一条大蛇臣服于她的脚下。

还真别说，大蛇连鳞片都雕刻得栩栩如生、纤毫毕现，一双蛇目狭长又威严，颇具气势。

是连谢漫都会驻足观赏的精美。

……如果整个雕像的整体造型不是她坐在蛇身上斗蛇。

她无声地盖了盖冷玉一般白皙洁净的面容，但还是默许了他们的所作所为。

默许的直接后果，就是罗刹海市中的妖也随之蠢蠢欲动。

正巡逻海市的谢漫看着第四次在她周围出现的赤狐崽子，轻微地从鼻腔中叹出一道气流，半跪在雪地之中，伸出手将它捧在手里：“他们叫你来做什么，直说吧。”

“天寒地冻的，你又不是雪狐，小心着凉。”

赤狐崽子在她手心里打了个滚，蹭了蹭她的手掌心，才糯糯地说：“大家都想阿漫和我们一起包饺子、守岁。”

谢漫挑眉：“妖族也过年？”

赤狐幼崽撒娇似的嘤嘤叫了一声：“人能学妖的术法，妖怎么不能过人的节日嘛……”

小赤狐是南山翁家最小的崽子，细软蓬松的绒毛舒服又好摸，只要谢漫合拢手，就能把这只小崽子围得严严实实。

谢漫把幼崽儿揣在怀里，巡逻完了整个罗刹海市之后，就把他送了回家。

随后挨个儿去找让小赤狐在冰天雪地里跟踪她的人，提出这个馊主意的人、支持这个馊主意的妖全被她狠揍了一顿，当成白萝卜种进了雪地里。

然后告诉他们：“我同意了，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愿意一起的，就来吧。”

“准备一个够大的桌子，让来的人都能坐下守岁，还有吃食饮子，各色玩耍的器物，不要叫他们觉得无聊了。”

被栽在雪地里当萝卜的诸妖欢呼一声，又有人问：“那女郎与我们一道包娇耳吗？”

谢漫一顿。

从前在小镜村，每逢春节，各家各户无论日子过得怎样苦，都会在家里添些红色，弄些温热好吃的。

娇耳便是其中之一。

穷苦百姓自然不能如罗刹海市里这般，用白面做皮，精肉当馅料，却也能鲜一鲜嘴巴。

她想着从前偶然看见过包娇耳的画面，一口答应下来：“好啊。”

随后，沁娘就知道了，她家女郎除去不会抓鱼之外另外一样不会做的事情，就是包娇耳。

看看封口被捏的严严实实，肚子却吐出肉馅的娇耳，以及她旁边那些被擀得又薄又大、各处不均的面团。

又看看手足无措默默收拾的谢漫，沁娘憋着笑，拿起一块面团，耐心地再次示范。

她用擀面杖四下一擀，挖了点馅料放在上面，双手轻轻一合一捏，一个成型的漂亮娇耳就出现在她手里。

沁娘笑道：“女郎你看，很简单的。”

每一步都看得清清楚楚，但就是复刻不出来的谢漫：……

莲香动手能力一流，不过看了两遍，就已经能完美地复刻沁娘的手法，李瑶在一旁跃跃欲试，被飞快包着娇耳的莲香和沁娘无情镇压。

辛十四娘对包娇耳没什么兴趣，但她似乎很喜欢调馅料，各色各样不同的馅料摆在桌子上，彰显她的战果。

不过嘛……

看着辛十四娘往馅料里洒了一圈白糖红糖，然后娴熟地加了点辣椒油和葱段，旁边还放了一盆拌苦瓜加了巨多陈醋的馅料。

沁娘咽了口口水，又多看了几眼，预备一会儿悄悄把辛十四娘拌的馅料做标记，然后拿去给不常吃娇耳的那些人，忽悠他们吃了。

南山翁家里的小狐狸你追我赶，互相追着毛茸茸的大尾巴，接着不知道是谁踩住了谁的尾巴，赤色的毛绒团子你绊我我绊你滚成一团。

空气里弥漫着小赤狐们掐架掐下来的狐狸毛，旁边嗑瓜子儿的狐仙们咯咯笑出声，有一个兴致勃勃地手一转，丢了个毛线球儿进去。

顿时，赤色狐狸毛飘得到处都是。

好好包娇耳的沁娘和莲香：……

一人挨了一个暴栗之后，狐仙们终于老实了，掐了个法决，台子上的狐狸毛顿时一扫而空，沁娘伸手拧住惹事儿的狐仙耳朵：“胡潇潇！你再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我就请人把你从前的情人编成话本子说书！”

胡潇潇浑不在意，嬉笑告饶：“好沁娘，饶过我罢～”

无名老和尚把不加葱姜蒜的肉馅包进了皮里，单独放在一边，笑呵呵地看着她们闹腾。

就在她们打打闹闹的时候，谢漫在邱贺的指导下，敛息屏气，朱鸟也紧张地落在谢漫肩膀上。

一张皮被轻轻托在手上，合适的馅料被放在皮中心，谢漫用掐法决的谨慎态度一个褶子一个褶子地小心捏出来，随后一合。

一个完整的娇耳出现在她手里，没破皮，有合适的褶子。

邱贺欢呼一声：“女郎包出娇耳了！”

其余人顿时停了手上的动作，纷纷围了过来，目光灼灼地盯着谢漫包出来的第一个饺子。

谢漫滞了滞，若无其事地手一滑，娇耳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瞬间被手疾眼快的小狐狸叼走了，一仰脖，就吞了下去。

抢到第一个娇耳的小狐狸妩媚的狐狸眼都笑到眯起来了，嘤嘤叫着用头毛蹭着谢漫的小腿撒娇。

将一场大战消弭于无形的谢漫镇定道：“不小心掉了，我再包几个就是了。”

她伸手撸了一把小狐狸的头毛：“生的怎么能吃呢？快吐出来。”

看着女郎不走心的演技，胡潇潇撇了撇嘴，切了一声。

大家都用眼神谴责谢漫，但死死地围着桌子不肯散开。

谢漫脊背挺直，拢了一堆铜钱过来，一个接一个地包，偶尔塞一枚铜钱进去。

渐渐地，她包的速度越来越快，只是再怎么快，都比不上别人若无其事从她面前的簸箕里偷娇耳的速度。

白茂灵手如疾风势如闪电，五指成爪，把一大堆娇耳都拢到了她自己面前。

胡潇潇摇了摇团扇，几个娇耳便凭空不见了。

辛十四娘更有高招，不停地往谢漫面前的筛子里堆饺子，堆满之后便顺理成章地把筛子一道拿走了。

随后，逐渐发展成比赛，谁手里谢漫包的娇耳多，谁就赢了。

或偷或央，到最后，一大堆面团都包完了，谢漫面前只剩了零星几个娇耳。

她顿了顿，沾着面粉的手停了下来，目光扫视了面前一群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的人和妖，无奈道：“娇耳都是一道下锅，你们这是做什么？”

不了解人族习俗的各位精怪：……失策了。

沁娘把手里最后一个娇耳包完，安然把放娇耳的筛子从各人面前拿了过来，叠在一起，在众妖敬仰的目光下全部送去了厨房。

圆滚白胖的娇耳热水下锅，在热腾腾的蒸汽中脱去面粉的白，变得晶莹剔透，甚至能看见粉嫩新鲜的肉馅。

沁娘看着锅里的娇耳，找到自己记住的那个，用勺子捞进了女郎的碗里。

白茂灵好奇探头：“沁娘，你在做什么？”

沁娘用勺子转悠着锅里的饺子，道：“我包了铜钱进去，吃到铜钱的人来年便会好运连连，我想女郎来年运气再好一点。”

白茂灵看了看碗里的饺子，狐狸毛在眼侧根根冒出，又眨眼间消失不见。

她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门外，几根尾巴转瞬消失。

白茂灵在厨房呆了一会儿，帮着沁娘把娇耳装盘。

就在最后端碗出去的时候，谢漫进来了。

她看了看碗里的娇耳，用一旁的勺子把自己碗里的一碗一个分到了其他人碗里，只留下了一个在自己碗里。

白茂灵委屈瘪嘴：“女郎……”

谢漫无声叹气，扬声道：“都出来。”

顿时，房梁上垂下两根狐狸尾巴，地里拱出一根蚯蚓，隐形诀失效之后，几道人影在厨房里显现。

梁柱上的仕女花纹一个个化成实体。

两只小的小心翼翼地从燃着火的灶台里探出头来。

谢漫被气笑了：“挺能藏啊。”

还是那只赤狐崽子，不过现在它身上沾了很多炉灰，变成了一只黑毛狐狸，他乌溜溜的眼睛也看着谢漫，嘤嘤叫了两声。

包了铜钱的都给阿漫。

来年的好运，也都给阿漫。

谢漫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为这些妖精的智商无声叹气：“一个碗里都是铜钱，怎么吃呢？”

“大家一人一个，大家来年都有好运。”

精怪们一呆，心虚地上前，把碗里的娇耳匀了匀，匀出了几个娇耳放进了谢漫碗里，端上了桌子。

娇耳热气腾腾地冒着烟，温热的汤水滑过喉咙，抚慰了饥肠辘辘的肠胃，烟火气息在一年之中从未缺席。

而今朝，则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属于人间的暖。

谢漫咬了一口娇耳，铜钱在其中熠熠生辉，抬头一看，大家的第一口娇耳都吃出了一枚象征好运的铜钱。

她温声祝贺：“岁岁平安，新年快乐。”

其余人的祝贺声几乎掀翻了屋顶：“岁岁平安！新年快乐！”

大家新年好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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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娇耳热汤〔蛇年新春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