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褚竹仍然站在台子上,一瞥眼就能看到窗外的火光。他卖力地唱着,火花亦在顺着早就铺好的路子,顺势朝着屋内爬去。
很快,火势蔓延到了室内。台下的人瞬间慌乱起来,终于发现了早已昏迷不醒的渡边。
众人顿时吓懵了,个个都一股脑的冲向大门,嘴里呼喊着救命。然而,大门紧闭,窗户也被人紧紧地锁死,他们都被困在了这间屋子里。
褚竹视若罔闻,自顾自地唱着自己的曲儿。他无视着这群人乱作一团,丝毫不担心会有人能跑出去。
很快,佐藤终于注意到了台上的人。他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中,拳头紧握,站在台子面前,质问道:“是你搞的鬼?!”
褚竹并没有听到佐藤具体说了些什么,等他扭脸撞见对方的眼神后,瞬间明白过来了。他就着嘴里的唱词,轻蔑地瞅了对方一眼,随后便彻底沉浸在自己一手造就的舞台里。
满天的大火将天边染成绯红色,几乎将这栋独立的房间尽数吞噬。屋内的锣鼓响个不停,咿咿呀呀声不绝,伴着外邦人绝望的求救声,响彻整座平城。
大厦倾倒,褚竹终于唱完了最后一句,火苗所带来的炽热终于开始侵蚀着他。对于别人来讲,这份温度或许过于烧灼,但对于他来讲,却是无比地熟悉。
同样的温度,一次裹着他带来新生,一次则裹着他走向死亡。他得意地看向台下挣扎的人群,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而这笑声似乎是他留给世间的最后一样东西。
但只有褚竹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有个放不下的人,一个值得他三生转世也要偿还今生所欠的人。
他心里的这个人此时正站在小刘家门口,瞳孔瞬间放大,眸子里映着远处如日的烈火,浓烟滚滚而上。
闻忆之似乎听到了木头断裂的吱呀声,又好像听到了无声的呐喊和微弱的愧疚声。黑烟似乎隔着几条街,紧紧笼罩着他的视野。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褚竹正处于一个怎样的环境中。他很想抬脚奔向那座宅院,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宛若千斤重,拼尽全力也没能抬动一下。
他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几声嘶哑,连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闻忆之只能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边再起浓烟,来不及作出任何挽救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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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竹是被脸上的触感给叫醒的,一睁眼就看到了围在自己身侧的两个人。
黑和白从众多灵魂中把人给扒拉出来,此时正面色沉重,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吓得褚竹将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只得乖乖认错,“你们......想训我就训吧,反正......”
“反正我没错,是吧?”黑和白无奈地异口同声道,将褚竹后半截话硬生生地给打断了。
他们是看着褚竹长大的,自然是知道这孩子的脾性的。嘴上说着认错,实际上心里一点也不服。而且,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任谁劝都没用。
黑和白已经不想再去讨论谁对谁错了,孩子任性,他们还能怎么办呢?更何况,那房子旁边的东西都是他俩放的。
见状,褚竹撇了撇嘴,缓缓起身,不吭声了。
“行了行了,看看你那样子。都到这个地方了,你还有什么打算呢?”白轻轻弹了一下对方的脑门,追问道。
褚竹扫了眼自己所处的环境,淡然道:“如果可以,我想在这里等等他。”
黑冷哼一声,根本不想对褚竹的想法发表任何建议。但白就不一样了,直接心直口快道:“呦,这时候想起来闻大将军了?我可提醒你,人家寿命长着呢,活到七八十岁都没问题,你确定要等?”
然而,此时的褚竹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没有再像往常那样理会白的阴阳怪气,而是呆坐在两个人的面前,坚定道:“等,是我欠他的。”
黑和白皆是一愣,一时间似乎找不到理由来劝说他了。
“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远处,有一个人冲破鬼使的阻拦,直冲褚竹奔来。
褚竹没料到这个人这么轴,居然都追问到这里来了。他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来。
“为什么?我以为你听了那折子戏后,就该明白了呢。”褚竹刻意躲开对方伸来的手,连个眼神都不肯施舍给对方。
佐藤有些气结,他怎么会听不懂那出戏呢?只是不愿意亲手推倒自己的信仰而已。
“可是......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压迫、民不聊生、死人遍地,那里根本就无法再继续生存了。况且,强食弱肉不就是生存之道吗?”佐藤仍然抱着一丝希望,坚定着族人灌输来的信仰。
褚竹沉默不言,乍一听对方这话似乎说的没错,强食弱肉是动物生存的本能。若是站在对方立场上来看,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但他心里却有股声音,在冥冥之中告诉他这话不对。然而,此时的褚竹竟有些分不清具体的对错了。他不知道在这场阴谋之下,暗藏着怎样的目的。
恍惚之间,褚竹又看到了多年前的那场大火,惨叫声接连不断,刺破了他的耳膜,直到那场火消失殆尽。
他从那场梦魇里抽身,终于明白一些事实,浅褐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佐藤,说道:“是不是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们所带来的伤害是永远无法磨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