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 第3章 第 3 章 无刺玫瑰

晏麟洲到达十三区的时候看到的不是遗留的变异种，而是十几具形态各异的腐尸。

随行的医护人员做了初步的诊断，确定这十几具尸体正是此前来此出任务的一队B级的哨兵和向导，其中一具无头男尸则是带队的A级哨兵。

A级哨兵脖颈的断口处切面非常平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径直削掉，飞溅出来的血溅到了其余人的脸上，留下血污一片。

晏麟洲走近了蹲下身观察，这些B级哨兵和向导的身体并没有任何致命外伤，唯一一处不寻常的点在于，他们灰败而浑浊的眼睛里，呈现出来的竟然是竖瞳的状态——这是只有在极度惊惧的情况下，哨兵瞬间死亡才会出现的反应。

“怎么可能呢……”

同行的一位B级哨兵看到眼前的惨状有些不可置信，这绝不是区区几十只遗留的B级变异种能造成的，何况他们的B级分队里还有一位A级队长，而A级哨兵一人就足以对付一大群B级变异种。

“这个腐坏程度……”一名医护人员向晏麟洲推测道：“死亡时间起码已经超过七天了。”

“七天？怎么可能？”那名B级哨兵反驳道，“这些天他们发出的安全信号从未间断过，如果他们早就死了——”

那发出信号的人是谁？

突然间他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被激起，四肢百骸更像是有电流涌过，只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发出信号的根本不是他们，那也就是说有人杀了他们，还冒充他们，目的就是为了引诱他们来——

而能够做到这些的，根本不可能是普通变异种。

“……难道是S级变异种？”

可就算是S级变异种，区域监测器也能够进行监测并且发送信号，塔台总部不可能没有收到消息才对……

“……也许更糟。”晏麟洲站起身说道：“目前出现的S级变异种只是外貌可以模仿人类的程度。”

“但如果它真正进化出自己的思想，甚至能够在一瞬间杀死这么多的哨兵和向导，连A级都毫无抵抗之力的话……”他的眼眸陡然变得晦暗深沉：“那这一次他引诱我们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它甚至都没有兴趣在此次对他们动手，仿佛只是单纯地想让他们知道：十三区出现了新型的S级 变异种，能力超过他们以往对手过的任何一个。

它在堂而皇之地宣告自己的存在，狂妄又挑衅地向他们宣战。

忽然晏麟洲注意到那名死去的A级哨兵手里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他打开一看，竟是一枚通讯器，里面还自动录有最后一段求救的通话记录。

“……这是……”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呼救竟然拨通了？”

晏麟洲按下了播放按钮，只听里面传来几声沙沙的电流音，而后就是一个男声说道：“喂？”

“您好，请问是十三区B级分队吗？”另一边塔台接线员说道：“刚刚收到求救信号，但只闪烁了两下……”

“啊，不好意思，”它打断道：“好像是误拨了。”

虽然误拨的可能性很小但的确不是没有，但接线员显然还是想确认他们是否安全，便问道：“一切正常吗？”

“当然，和通知里一样，只有十几只B级变异种，已经全部解决完毕。”

“好的。”闻言接线员松了口气说：“期待你们早日归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晏麟洲听到“它”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低声说道：“谢谢……”

“我也很期待。”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回塔台总部以后，中央基地迅速备战做出一级预警，晏麟洲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基地参加了紧急会议，然后详细汇报了有关的一切信息。

会议持续了五个多小时，直到结束的时候石朝才有机会找晏麟洲说上一句话。

“太可惜了，这么重要的时刻我竟然不在。”

“幸好你不在，”晏麟洲直接略过他往外走，“我怕你吓得当场失禁。”

“……怎么说话呢？”石朝边走边怼他：“亏我还一直帮你盯着沈砚书呢，你就这么报答我……”

“谁要你盯着了？”

“我不盯着能行吗？”石朝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你都不知道你走的这几天沈砚书身边围着多少苍蝇，我上次在食堂就碰到他跟一个新来的哨兵坐一块儿吃饭，两人有说有笑的，关键是那哨兵长得还不赖，路过的谁不瞅一眼啊？看着感觉怎么也有个A级，要不是哥儿们我冲上去帮了你一把，等你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是么？”晏麟洲瞥了他一眼，问：“你怎么帮我的？”

“我……”话到嘴边石朝突然哽住。

如果让晏麟洲知道自己差点替他表白了那他估计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就让他知难而退了呗，”一句话随便带过，石朝立马转移话题：“不过你那个向导这次是不是也要参加新人考核啊？”

“新人考核？”

“对啊，今年好像也是去沃克巴里斯吧。”

沃克巴里斯——晏麟洲略有耳闻，是位于目前整个十三区之外的一座孤岛，虽然还未明确划分区域，但多年来也已经成为野外的常驻训练基地。

岛内变异种大多数都是D级至B级，只有少数几只A级变异种，危险系数并不算高，而且监测系统全面覆盖，因此新来的向导会和哨兵一起上岛完成为期一周的新人考核。

一般能够进入到中央一区的异能者都在B级以上，他们通常都会选择组队的方式来确保最大利益，已经刻印的向导则可以和他们的刻印哨兵一起行动，所以虽然每年能够完全通过考核的人也并不算多，但到底也没有出过人命。

但周驰作为一名刚分化不满一年还没有刻印的D级向导……不确定的危险因素就太多了。

“以往还从来没有过D级向导要上岛哎，”石朝啧啧称奇了两声：“他会不会太弱啊？你见过了吗？长什么样啊？不会是那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弱不经风一吹就倒的吧？”

晏麟洲回想起周驰高大的身躯，一拳应该能干死两个石朝。

石朝看他毫无反应，刚觉得有些奇怪，转念一想又恍然大悟了，四下张望了一番就凑到晏麟洲身边小声问道：“你还没有和他刻印吧？”

晏麟洲挑眉看着他，估计他又没憋什么好事。

“要我说你就干脆装作不知道，”石朝压低了声音：“谁知道他一个D级向导还能不能活下来呢……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儿，你不就刚好……”

话音戛然而止，石朝猛地对上晏麟洲的视线，没说完的话愣是不敢再说了。

晏麟洲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那双凌厉的凤眼此时微微上挑，只一眼就能让人不寒而栗。

……石朝识趣地闭嘴了，忽然又听晏麟洲笑了笑说：“你提醒我了。”

“我们今晚就刻印。”

周驰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入夜，客厅开着灯，显然已经有人回来了。

他刚走进客厅就看到晏麟洲下半身裹着一条浴巾从浴室走出，一手拿着毛巾擦着未干的湿发。

冷白的肤色在氤氲的水气中微微透红，泛着莹润的光泽，一滴水顺着他的脖颈划过结实的胸膛和腹肌，埋入了更深的地方——

“你去哪儿了？”

周驰猛地回神，转移视线：“……去基地训练了。”

“你去基地了？”晏麟洲擦着头发走到他面前，对上他的视线：“我没看到你。”

“……今天出外派任务了。”周驰默默又移开目光。

自从三天前警报响起后，中央就召集了所有的基地人员进行战略部署，这几天除了最基础的疏导训练以外，周驰还被加派了外出巡逻的任务。

晏麟洲听着视线下移，看到他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问：“买了什么？”

“一些生活用品，还有……一些吃的。”

晏麟洲想说这些交给556做就好了，但脑子里忽然又想到那天的巧克力蛋糕。

他没有吃。

一同随行的哨兵中年纪最小的有一位才十三岁，那天见晏麟洲手里拿着巧克力蛋糕，两眼放光地问他这是哪儿得来的好东西。

末世伊始虽然还不到百年，但以前的东西也是越来越少见了，巧克力虽然不是什么稀有的东西，但确实也并不常见。

晏麟洲以前很喜欢，但那也只是以前了。

“你喜欢？”晏麟洲看他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把蛋糕递了过去：“送你了。”

“真的吗？！”那小孩儿一脸惊喜，连忙接了过去，“谢谢上校！”

他接着也不客气，当场就吃了起来，吃得又急又快嘴巴都黑了一圈，两颊鼓鼓的说话都囫囵不清。

“这东西真好吃……现在哪儿还有的卖啊……”

“你以前吃过？”晏麟洲挑眉问。

“……没有。”那小孩儿抹了一把嘴巴，继续边吃边说道：“虽然以前没吃过，但现在吃了，现在吃了，也不代表以后就没得吃了。”

“我妈说了，”那小孩儿眼睛亮晶晶的，“只要消灭了那些丧尸和变异种，就指定还能过上以前的好日子。”

晏麟洲看着他，忽然间好像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父母将他送来的那天，临走前也给了他一块巧克力，可是他把巧克力吃完，父母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们最后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

还有余留在舌尖上一点涩到发苦的甜。

周驰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刻印。

晏麟洲让他洗完澡去他房间，尽管这话听上去非常暧昧，但是周驰知道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例行公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尽管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周驰不免还是感到紧张，他拿着沈砚书给他的香水对着后颈腺体喷了喷，再三确保用量足以掩盖他本身的信息素后才出发。

虽然临时刻印与永久刻印不同不用体内成结，但还是需要在对方腺体上留下标记，而这一点就已经足够私密。

像是标明给所有人看——“你只属于我”。

周驰走进卧室的时候晏麟洲已经躺在了床上，他换上了黑色的浴袍，与冷白的肤色相衬更显矜贵，微微敞开的领口下是若隐若现的胸肌，暖橘的灯光下他把刘海放了下来，冷俊的五官都多了几分柔和与乖顺。

周驰忽然就想到了那张合影上少年时期的晏麟洲。

周驰站在阴影里，晏麟洲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一直站在门口不进来。

“站在那儿做什么？”他坐起身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过来。”

闻言周驰似乎才回过神，他微微低着头关上了门，然后爬上床坐在了晏麟洲身边。

周驰刚上来床就陷下去了一半，随之而来的是空气中淡淡的果橙香，晏麟洲静静地看着周驰高大的身躯此时乖乖地跪坐在自己面前，心底莫名其妙有一种被羽毛轻拂过的痒意。

“你知道怎么刻印吗？”

“……嗯。”周驰点了点头。

“很好。”晏麟洲朝后仰去，露出了自己喉结处的腺体。

周驰双手撑在他的两边，慢慢凑上去靠近了他的喉结，晏麟洲感觉到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颈间，不受控制地喉头滚动了一下。

周驰感觉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他伸出一只手想扶住晏麟洲的肩膀，却被他忽地向后避开。

晏麟洲皱着眉没有看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喜欢多余的接触。”

“啊……抱歉。”周驰挠头笑笑 ，转身低下头，向晏麟洲露出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

他伸手抚过后颈柔软的腺体，然后低声说：“那你先来。”

周驰没有看到身后晏麟洲陡然变了的眼神，那双以往冷淡的眸子顷刻间变得晦暗不明。

下一刻，浓烈馥郁的花香从周驰的身后倾泻而出，将他整个人牢牢包裹了起来。

周驰知道，那是晏麟洲的信息素——

无刺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