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零 第4章 第 4 章 我不需要

周驰摸了摸后颈的标记，还有些轻微刺痛。

尽管已经过去三天，腺体红肿的情况已经明显消减，但那股浓郁的花香却还一直萦绕周围，消散不去。

“痛吗？”

周驰回头，沈砚书从办公室外走了进来，银边镜框后的眉目带着温柔的浅笑：“刚刻印完是这样的，起码得等一个星期才能不痛了。”

“……还好，”他不甚在意地咧嘴笑了笑：“没我想的痛。”

周驰说的是实话，他原本都已经做好被尖牙刺破腺体强制标记的准备了，却没有想到晏麟洲释放了大量的信息素来缓解他的痛苦，安抚他的情绪。

直到真正标记那一刻周驰才明白信息素匹配度百分之百的意义是什么，他们甚至都不需要事先接触熟悉彼此的信息素，就能完全地包容和接纳。

——甚至喜欢。

周驰喜欢晏麟洲的信息素，他原本就很喜欢花，在没有成为向导之前，他的梦想就是能够安稳地开一间花店。

而现在晏麟洲让他觉得，他好像已经拥有这世上独一无二只属于他的花了。

尽管周驰知道这只是因为刻印而产生的错觉。

“……对了，”周驰像是想到了什么，问：“有没有那种……可以缓解排斥接触的训练啊？”

“排斥接触？”沈砚书愣了一下问道：“……是小晏吗？”

“……嗯。”周驰点头说道：“他好像因为之前疏导的原因，很排斥身体接触。”

“……怎么会？”

沈砚书有些愣住了，晏麟洲从未告诉过他。

晏麟洲的信息素非常稀有，和他能达到匹配度六十以上的向导都非常稀少，但偏偏他需要的精神力又很多，这就导致必须进行强制性疏导。

大概是因为其中的过程太过痛苦，小时候的晏麟洲不明白为什么只有他要经历这些，常常会躲起来一个人哭。

那时候是他告诉他经历这些都是因为他足够特别，因为他比所有人都要强，所以从那以后晏麟洲再没示弱过，他原以为是他长大了习惯了，又或是疼痛已经变得不值一提。

却没想到这种痛苦其实从未消失，长久以来它一直根植在这具身体里，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疏导的“肌肉记忆”，令晏麟洲无法控制地排斥每一次的接近和触碰。

沈砚书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周驰来到训练室的时候空无一人。

沈砚书为他新增的训练导师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教授，据说在向导疏导方面很有成就，发布了很多篇经典论文，指导的实践经验也很多。

周驰登上系统上搜了一下，其中具体包括《论如何调教哨兵达到刻印gc》、《增强哨兵xx功能十大疗法》、《疏导前X》以及各种获得幸福的实践案例分析。

除此之外教授好像还有点耳背。

但现在周驰也不确定耳背是否也会传染，因为他才学习了几节理论课而已，教授就直接让他今天来训练室准备接触训练了。

周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人来，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耳背听错了的时候门却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高级哨兵的军装制服，但胸前并未显示等级勋章，看到周驰似乎也并不惊讶，只是笑了笑说道：“你好，我是过来配合训练的哨兵。”

周驰也看着他，男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成熟魅力，他额前的头发向后梳起，五官整个露出来显得俊逸非凡，明明脸上温和地笑着，但依旧给人感觉锋芒毕露。

这样的人是训练哨兵？

一般配合训练的哨兵多是刚分化不久的，或是最低级的D级哨兵，但显然眼前的男人两者都不是。

像是看出来周驰的疑虑，男人展眉笑着解释道：“我是老师的学生，临时被拉来救场的。”

“你不会介意吧？”

周驰能介意什么啊，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好。”

但周驰看着他，总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男人笑着朝他伸出手说：“大致情况我已经听老师说了——”

“所以我们从哪一步开始呢？”

周驰本来不紧张的，但当他知道今天的训练实操会被计入日常考核的时候还是沉默了。

这就相当于他没事找事，除了要维持自己的基础功课以外，还给自己另外找了门功课，并且这门另外的功课还会直接影响或者拉低他的总体分数。

而考核成绩将直接影响到他每月领取的物资和评级。

……虽然他的D级已经降无可降了。

不过周驰也并不后悔，因为他想到了晏麟洲的抗拒和排斥，还有他们在不得不接触时晏麟洲出现的回避反应。

调整了一下状态，周驰和男人面对面坐着说：“先从握手开始吧。”

男人很配合地伸出了手，周驰的手指从男人的指尖开始轻触，然后慢慢地划过指节，再一点一点往下握住了他的一整只手。

因为长期干活的缘故，周驰的手上其实有很多茧子，摸起来硬硬的并不舒服，而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一只手张开来比周驰的手还要大。

周驰正在思考晏麟洲和他比谁的手更大，忽然听见一声门响，他回头看去，只见沈砚书站在门边，显然像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

“……你怎么在这？”

他们像是早就认识，男人站起身朝沈砚书颔首道：“我回来看望教授，顺便过来帮周驰训练一下实操。”

“好久不见。”

沈砚书愣了一会儿，那双眼睛里忽然闪过了什么，似乎即将呼之欲出，却又在最后一刻自我湮灭。

周驰忽然就想起了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他——

是放在沈砚书办公桌上的那张合照里，站在最右边穿着西服的男人。

周驰还记得在他旁边写隐隐的三个小字，大概是他的名字，叫做……

徐景儒。

周驰突然又想起那时沈砚书不解的话，晏麟洲到底为什么不接受他的刻印和疏导。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沈砚书一直都有想要刻印的人。

晏麟洲对着一块牛排切了有三分钟。

“……556。”

“我在。”一个半身高的椭圆形的机器人转了过来，简单的几个线条勾勒着它的五官，此时两条曲线弯弯的，显然心情不错。

“请问有什么吩咐？”

晏麟洲皮笑肉不笑，问：“……这是牛排？”

556凑近看了看：“报告上校，这确实是牛排。”

“……你应该还有点问题。”

“报告上校，”556一秒严肃：“禁止人身攻击。”

“你是人吗？”

556短暂思考了一下：“……机身攻击也不行。”

话音刚落门开了，周驰从玄关处走了进来，看到他们原地一愣，晏麟洲这才想起来他还没介绍过556。

“介绍一下，这是生活管家556，前段时间送去升级维修了，你有需要可以找它。”

556原地优雅地转了一圈，“很荣幸为您效劳，周驰向导。”

“……你好。”周驰有些新奇，走过来打了个招呼：“吃什么呢？”

“钢板。”

周驰刚想笑，看了看556的脸色又憋住了。

“我准备吃拌饭，你要吗？”

“拌饭？”晏麟洲眉毛挑了一下。

“超级好吃。”周驰竭力推销：“我从食堂打包的饭菜，拌一拌就能吃了。”

晏麟洲不说话，眉眼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只是肚子突然叫了两声。

……

“……加个溏心蛋吧。”晏麟洲如是说道。

拌饭很快就做好了，周驰悄悄打量着晏麟洲的神色，只见他虽然面色如常，却在吃下第一口后眉梢微挑，稍稍停顿之后吃得更快了。

周驰没忍住弯了嘴角，立马就听到556打报告：“晏麟洲上校，周驰向导在偷偷看你。”

“……我没有。”

“你有。”556的表情界面立马换成了MVP的结算画面：“我有回放。”

……不是吧哥？这都行？

“……你……”周驰话音未落就被晏麟洲打断：“你收到通知了吗？”

“……通知？”周驰一愣，“什么通知？”

“刚刚下达的消息，通知我们近期会安排刻印的相关调查。”晏麟洲垂眸，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到时候可能会有一些上级的人过来抽查一些问题。”

周驰想了想：“所以我们要提前对口供吗？”

“不用，”晏麟洲看着他，擦了擦嘴放下刀叉，说：“就按照现状，或者更恶劣一些，到时候解除关系的时候也更合理。”

周驰懂了，这是在点他。

晏麟洲见他应了，起身正准备上楼，忽然听见周驰说等等。

他回头，看着周驰走到他面前，然后伸出手说：“你把手给我一下。”

晏麟洲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但他忽然就想起了这是他们刚刻印完的第三天。

虽然只是临时刻印，但一样也会加深他们对于彼此的依赖感——只是晏麟洲确实没想到周驰会这么需要他。

先是偷看，现在又……

晏麟洲咳了一声耳尖泛起一点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了手，就感觉周驰的指尖从他的骨节慢慢划到掌心，渐渐地他们相触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在发烫。

——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忽然掌心被轻挠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电流感瞬间涌过四肢百骸，晏麟洲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随着周驰的动作逐步侵入，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快感和舒适。

可还没等他体会更多，下一秒周驰就放开了他。

晏麟洲还有些发愣，他看向周驰，只见后者似乎松了口气一般，神色淡定面色如常，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这是做什么？”

“肢体接触的脱敏训练。”周驰说道：“今天实练了一下，想看看有没有效果。”

……脱敏训练？晏麟洲的眸色沉了下去：“什么意思？”

“我发现你对于肢体接触会有比较强烈的排斥反应，”周驰向他解释道：“这并不利于你今后的疏导和刻印，而且我去问了沈博士，他也说——”

“这和你有关系吗？”

周驰一愣，抬眸看向晏麟洲，只见他面色完全冷了下来，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带着突如其来的冷漠和疏离。

“当然有了，我们刻印……”

“那不是假的吗？”

周驰一顿，又听晏麟洲说道：“一个临时刻印而已，你把它当什么了？”

“周驰，”他的语气冰冷且充满了警告：“无论他们许诺了你什么，都和我没关系。”

他往前走近一步，逼近他。

“不要企图通过用这种方式延长时间，别忘了我们说好的，只有半年。”

“所以别再越界，也别再做多余的事情。”

他一字一句说。

“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