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向辰轻皱眉头,静静听封班三言两语讲完他这些年的经历。
封班瞧他这般神情,只是微笑着看向他。
符向辰心底泛起丝丝酸楚,封班离山多年,一心只为阻止许云岑,却好似螳臂挡车,难有成效。本以为龚盟主弟子的儿子,总该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可封班未曾提及的母亲和弟弟,竟也惨死于许云岑之手。封班语气淡漠,向符向辰说起,他与父亲之间,关系也并不亲近。
符向辰开口道:“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去拜访陈前辈。”
封班浅笑道:“有机会的。”
符向辰忍不住在心底轻叹,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实在太多。
——
马车停在昨夜二人留宿的府邸门前。
符向辰这才注意,牌匾上写着“逸王府” 。赐给他的亲王封号是“逸”,逃跑的兔子符向辰一阵无语。
封班开口道:“旁逸斜出,‘数枝’非早也,不若‘一枝’则佳 。”
符向辰微微一怔,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举步踏入宅中。
院子里多了不少下人,一看便知是元向光派来的。
“院门不必关了。”符向辰回头嘱咐道,却发现那两个年轻下人,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封班猛地停下脚步,问道:“杀吗?”
符向辰一愣,转身望去,只见大堂内走出一队配刀之人,从穿着打扮判断,应是御部一法的人。
紧接着,一位公公慢悠悠地踱步而出。
符向辰低声说道:“杀不得。”
“圣旨到!”那公公拖着长音,慢悠悠地说道。
符向辰与封班都未下跪,公公也没在意,自顾自念起圣旨内容。
“逸王元向辰,心术不正,狼子野心,与朕貌合神离。国丧期间,不尽孝道,竟还教唆峘屿王任卓婧谋权篡位。此等行径,大逆不道,罔顾人伦。故削去元向辰爵位,念及兄弟之情,现将其收押入狱,择日发配至迺北浔,其后代永世不得踏出浔北之地。与之同行之人,择日斩首。”
二人再度被投入狱中。
封班打量着牢房,又看了看那几个狱卒,自在地坐在草席上,心情颇好地向狱卒招手。
几个狱卒得了上面的命令,不敢靠近,生怕被偷袭,远远看着封班,只当他疯了。
再看符向辰这边,牢房湿冷,他衣衫单薄,冻得浑身直打哆嗦,咳血不止。可他强忍着,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封班听见为他担心。
符向辰不停地观察四周,竖起耳朵聆听动静。他与封班关押之处相隔甚远,他担心封班遭严刑拷打,想找狱卒询问,狱卒却对他不理不睬。
不知过了多久,符向辰终于止住了咳嗽,呼吸却愈发沉重。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睡着了。瞧了眼狱卒,竟也闭着眼躺在地上——不对!是晕过去了。
符向辰猛地睁开眼,想要起身,却只觉浑身绵软无力,冷汗直冒。一着急,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眼前一黑,差点晕厥。就在这时,有人稳稳抱住他,将他轻轻放平。他眼皮沉重,费力睁开,见是封班,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
待他再次睁眼,发现身处陌生之地,既不是逸王府,也不是地牢。
封班正为他更换额头上的布巾,那丝丝凉意,让符向辰瞬间清醒,他问道:“这是何处?”
“将军府。”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符向辰转头望去,只见任卓婧正坐在一旁,“你已昏迷两个时辰,高热不退,还时不时呕血。请不来郎中,只能靠你师兄运功,为你疏通经脉。”
封班笑着对符向辰说:“我又跟阎王爷抢人了,这下他可记住我了,等我哪天去地府,保不准要给我使绊子。”
符向辰头脑昏沉,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想再睡一会儿。
任卓婧看出他的心思,说道:“你们得趁着天黑,赶紧出城,否则性命堪忧。”
符向辰在封班的搀扶下,缓缓坐起,放下手中的碗。他嘴唇惨白,还带着水渍,问道:“将军为何告密?”
任卓婧放下茶盏,说道:“我知道此事是你和元向光共同谋划的。你我真心相待,可他对你,又是否真心?与帝王交心,如同与虎谋皮。我不过是为你我,寻了条出路。”
“你想让璨月去和亲?送一个精神失常的人去和亲,势必会挑起战争。”
封班突然开口:“公主殿下精神着呢。”
符向辰没理会封班,他担心若把璨月嫁过去,她与许云岑一旦相识,以许云岑的性子,定会赏识璨月,说不定会将她引入歧途。到那时与许云岑对峙,璨月便会成为自己的一大弱点,所以绝不能让她去和亲。
没想到任卓婧却说:“我也觉得璨月和亲不妥。”
符向辰满脸疑惑。
“元向光不就是想让小蹊去当质子吗?那就遂他的愿。”
符向辰大吃一惊,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又剧烈咳嗽起来。但他并未多问,心想将军若真舍得拿孩子做诱饵,旁人也劝不住。
封班轻轻拍了拍符向辰的后背,说道:“将军,您是想让我们在半路演一出狸猫换太子吧?”
“车队会途经井拓山,你们只需找些人拦路。这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同行之人自会安排。”任卓婧说道。
符向辰喉咙疼痛,脑袋也一阵剧痛,但他强装无事,拿起东西,与封班趁着月色,一路疾驰。
二人避开巡查,拐过一个街口时,封班脸色骤变,一把拽过符向辰。只见一支箭矢擦过符向辰的肩膀,直直钉在墙上。
封班反手拔出箭矢,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奋力掷去。裹挟着气术的箭矢,如同一头迅猛的苍鹰,撕裂气流。
符向辰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远处一个人影直直坠落。
符向辰这才发现,周围的屋子竟空无一人。
“不好。”
符向辰话音刚落,地面的碎石开始颤动,他虽听不见,但能感觉到有马蹄声正迅速逼近。
黑夜之中,符向辰既看不见,也听不见,仿佛置身于无尽的地狱深渊,满心无助。
“运功,踩着城墙往外冲!”封班拔剑在手,一把抓住符向辰,朝着一处奋力抛去。
符向辰心中大惊,赶忙运功。刹那间,四肢传来如百虫噬咬般的剧痛。他拔剑回望,借着士兵手中火把的微光,艰难瞧见万箭齐发的场景。而封班只随意挥了挥剑,那些箭矢便在空中纷纷折断。
封班以一敌百的背影,让符向辰觉得似曾相识。没等他细想,只觉脚下踩到什么,借力踏着城墙一跃而上。他用剑支撑身体,才不至于摔落,紧接着一口鲜血喷出。他艰难地深呼吸,不敢有丝毫停歇,举剑看向城墙下的人。
符向辰猜到,那人定会在此处。
“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元悬越说道。
符向辰暗自叹气,脚下用力一蹬,朝着附近的树林冲去。
元悬越皱起眉头,身形一闪,拖着长戟追了上去。
符向辰在树林中艰难穿梭,强忍着疼痛,将地上的落叶聚拢,朝着元悬越甩去。
元悬越舞动长戟,将落叶搅得四散纷飞。
符向辰体力渐渐不支,心口一阵闷痛,几乎喘不过气来。树枝划破了他的衣衫,划伤了他的肌肤,他显得狼狈不堪。
突然,他脚下一滑,看不清地面,整个人向前扑去。千钧一发之际,他将剑插入地面,这才稳住身形。
元悬越趁机逼近,伸手抓向符向辰。
符向辰连忙向后退了几步,躲开了元悬越的手,艰难地站起身,举起剑指向元悬越。
“你连剑都拿不稳。”元悬越缓缓举起长戟,指向符向辰,“就算你会气术,也不是我的对手。”
符向辰咬紧牙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他深知此刻自己处境危险,体力几近耗尽,浑身伤痛如汹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袭来。可他只是紧咬下唇,咽下口中血水,他明白,以自己现在的状况,确实无法战胜元悬越,却又绝不能被他抓住。
符向辰摸了摸怀中的令牌,说道:“王爷,这其中定有误会,不如我们各退一步。”
元悬越察觉到符向辰的小动作,以为他要发射暗器,猛地挥动长戟,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朝着符向辰扑了过来。
长戟带起呼呼风声,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逼符向辰,想要将他扫倒在地。
符向辰眼神一凛,强忍着身体的不适,侧身一闪,惊险万分地避开了这一击。元悬越这一戟虽不足以致命,但若被击中,也必定受伤不轻。
长戟擦着他的衣衫划过,带起一阵强烈的劲风。符向辰顺势挥动手中的剑,朝着元悬越刺去。
元悬越见状,迅速收回长戟抵挡。“当”的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在寂静的树林中格外刺耳。
这一击震得符向辰手臂发麻,手中的剑险些脱手。
两人过招,都未使出杀招,倒像是在切磋武艺。
突然,符向辰心口一阵剧痛,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冷汗如雨点般从额头滚落。
他双手紧紧捂住胸口,身形摇晃了几下,一口鲜血终究还是喷了出来。他双膝跪地,身体全靠手中的剑支撑着,止不住地咳嗽,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元悬越皱起眉头,强忍着没有上前搀扶。他看着昔日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弟弟,如今已长大成人,却身患恶疾,时日无多。借着月光,他看到符向辰洁白的衣衫上沾满了斑斑血渍,身形单薄,虚弱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可他却看不懂。
城中闪烁的火光,映照出符向辰狼狈的模样,让元悬越想起那天,老皇帝为了名正言顺地废掉太子之位,将“火苗”递给了一心想出墙的太子儿子。熊熊烈火瞬间燃遍后宫,那时符向辰,是不是也这般看着自己?他已记不清了,只记得老皇帝将罪名强加在符向辰身上,只因他违抗了皇命。
如今,元悬越同样身负皇命,他提着长戟,一步步靠近符向辰,说道:“皇命难违,跟我回御部一法吧,今夜之事,就当从未发生过。”
符向辰猛地抬起头,看向元悬越。元悬越心中一震,他读懂了符向辰眼神中的不甘、不公与失望。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元悬越抬头望去,只见一支通体乌黑的箭矢,射落在他面前。这箭射进土里,只留箭羽在外,若他再往前迈一步,便会被这箭射穿。
元悬越心中陡然一寒,本能地握紧长戟,警惕地环顾四周。此时,周围的树林仿佛被一层诡异的迷雾笼罩,寂静得让人毛骨悚然。唯有那支突兀的黑箭,在月色下散发着森冷的幽光。
“是谁?”元悬越厉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树林中回荡,却无人应答。
就在元悬越又要迈出一步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挡在了他的身前。
来人身着黑色战甲,脸上戴着夜叉面具。
元悬越难以置信地看着来人,脱口而出:“凌霄?”眼前之人,与书中描绘的万兵凌霄极为相似。
来人转过身,跪在符向辰面前,说道:“属下李帅,见过令主。”
符向辰此前在情急之下,运功催动了凌霄令,幸好成功了:“带我离开。”
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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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