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寒风凛冽刺骨,仿佛能将人的骨髓穿透。草屋内,烛火摇曳,陈步归正专心擦拭着弓箭。他抬头望向窗外,随即停下起身欲锁门的动作。
“再不进来,我可就锁门了。”
风的呼啸声越发凄厉,封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发丝被风吹得凌乱不堪。陈步归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
“怎么?想通了?”陈步归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封班点了点头,如今的他进展缓慢,既然提升武功也是一种进步,正如陈步归所言,这机会确实难得。
“不错,懂得审时度势。”陈步归说道。
次日,封班跟随陈步归来到一处地方。陈步归称这里是万兵凌霄的大本营。
封班抬头望去,这地方宛如山寨,不禁有些汗颜。
封班刚一踏进门槛,便感觉有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可眼前却空无一人。
陈步归停在他面前,手指轻点封班身上的几个穴位,口中念着一串功法,也不管封班是否听懂,脚下一使劲便消失在他眼前。
封班望着陈步归远去的背影,心中有些后悔。
他依照陈步归所说,将气术运转至几个穴位处,刚拔剑出招,肩膀便一阵刺痛,随后脚下无力,跪倒在地,吐出一口鲜血。
突然,他听到角落传来一声啧声,本以为是陈步归,正要无视,却见一个身着劲装的人从角落走出。那人蒙着面,显然是个陌生人。
“新来的,你怎么如此莽撞,试着慢慢运气出招。”
封班皱起眉头,按照对方所说的方法思索,一挥剑,果然感觉好多了。
封班挽了个剑花,向那人抱拳行礼道:“多谢前辈指点。”
只听那人哼笑一声,随即出剑冲向封班。
封班心中一惊,连忙举剑抵挡。
两人瞬间交上手,剑影交错,发出阵阵清脆的撞击声。
那人的剑法凌厉而诡异,与陈步归如出一辙,封班不得不全神贯注地应对。
几招下来,封班处于下风,他吃力地消化着功法,感觉到那人有意引领他出招,一招一式下来,他逐渐适应了对方的节奏。
最后,那人点到为止,收了剑。
“你代号是何?”
封班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把他当成了凌霄新成员。
“我只是来向陈前辈学功法的。”
“学功法?”那人支着下巴说道,“进了这里,不拿到令牌便无法离开,你被他骗了。”
“令牌?”封班抬手擦掉嘴角的血迹,“如何得到?”
“万兵凌霄令的令牌需打赢百人,得了令牌,你便是这里的一员。”
那人顿了顿,“当然,我们这里没有万人,只有百人而已。”
封班并不想成为这里的一员,但他没有说出口,毕竟多说无益。
那人见封班不语,便说道:“你若想找人对打,就在院子里说一声,有人听见便会来。”说完,那人转身欲走。
“我找你。”封班说道。
“?”那人转过身来。
只见封班剑如闪电般刺出,直取那人要害。
那人微微一惊,迅速侧身闪避,同时挥剑格挡。
“新来的,你真是太莽撞了。”
那人突然用手震了一下剑柄,那剑在他手中变得如水蛇般,封班皱眉躲开。
“有没有人告诉你,板着脸的木头是不会成才的。”
最后,那人再次抵住封班的脖子,封班以失败告终。
封班也不顾身上的疼痛,静静地躺在地上望着天空。
从前都是他打别人,这几日却总是被人压制,他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这期间你想走随时可以走,不入万兵,令牌也可以有,只要你能打赢我这一百多人。”陈步归不知从何处出现,背着手走到他身前。
封班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突然摸到怀里的一样东西,他想起来了,那是一根梅花玉笄。
封班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那个少年明晃晃的笑容。笑着的人会成才吗?他不知道。然而,只要一想到那个笑容,他便莫名地感到欣喜。
陈步归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心有挂念之人是弱点,你看似面无表情,但谁都能一眼看穿。刚才丛生说的对,板着脸故作老成是不会成才的。”
封班皱着眉看向陈步归,他不知道该如何做,也没有问出口。
轮番与人对打的日子过去了一月有余,封班突然想回师门看看。
——
归鹤山上,山峦连绵起伏,被一层薄薄如轻纱般的雾气笼罩着,若隐若现,仿佛一幅淡雅的水墨画。
山间古木参天,高大的树木直插云霄,繁茂的枝叶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绿色的天幕。
清澈的溪流潺潺流淌,溪水在山石间跳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封班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掩饰气息避开众弟子,来到许赋端的住处。
他敲了敲门,没有听到回应,想来许赋端不在,他也没有去找许云岑,而是直奔自己的住处取几本书。
封班缓缓走到自己曾经住过的一间屋子前,脚步突然停住。
他听到屋内有人的呼吸声和翻书的声音,那人还在床上翻来覆去。
封班本以为是许云岑,但很快就否定了,因为这呼吸声与女子不同,有些沉重,而且听得出是个年轻男子,还患了风寒。
封班皱眉,悄声走到窗前,用手戳破窗户纸。
看向屋内的那一刻,他呼吸骤停,原本戒备的状态瞬间消失,心脏剧烈跳动,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床榻上躺着一名少年,只穿着里衣,衣襟半开,露出微微泛红的胸膛。头发束着马尾,几缕凌乱的发丝落在雪白的身子上。
少年正支着身子看书,嘴角噙着笑。
他正是封班在宣凌见过一面的符向辰。
若不是屋子的外貌和内设都很熟悉,封班都要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看着符向辰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枕着自己的枕头,手里翻看着自己的书卷。不知是因为风寒还是其他原因,符向辰的皮肤透着红。少年精致的面容和略显慵懒疲惫的神态,与在宣凌时大不相同。符向辰瘦了很多,眼底有些发青。
封班强行让自己别开眼,院内的马儿想要嘶叫吸引他的注意力,封班让它禁了声。
封班站在原地,紧闭双眼许久未动,颤抖的眼皮和紊乱的呼吸都在表达他内心的冲动,握紧的双手则显示出他的克制。
良久,封班缓缓睁开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可他却被吓了一跳,因为身前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正是许赋端。封班回头看了一眼屋子,便请许赋端与他去别处。
“师父。”封班行礼道。
许赋端并未说话,像往常一样拍了拍他的头。
封班便交代了近期的事,但并未提及在凌霄大本营的事情。
“昨日我听风说,你找到了亲生父母。”许赋端缓缓说道。
封班皱眉,许赋端所说的听风,是能从天地自然中获取能量,得到一些他想要的答案,但有时并不准确。
封班只当他是听错了。
“并未找到。”
许赋端笑了笑,“既如此,便顺其自然吧。你此次回来,可有何打算?”
封班沉默片刻,说道:“弟子只是想回来看一看,随后便会离开。”
许赋端点了点头,“我新收的徒弟如何?”
“不错。”封班心不在焉地答道。
许赋端挑了挑眉,“屋子少,就让他住你那间了,过些日子他就搬走。”
“不必麻烦了,”封班快速说道,“我不回来住了,就给他住吧。”
许赋端笑了笑,叮嘱了封班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封班站在原地,想要挪动脚步重新回到那间屋子前,可他怎么也迈不动步,终于在几番纠结下下了山。
——
又是一个月,封班被人揍飞几里开外,脸上血肉模糊,却笑着强站起来。
他心中莫名涌出一丝喜悦,终于在痛苦中学会了笑。
那天傍晚,他突然离开凌霄,驾马去了竹初城。
与此同时,陈步归收到了一封书信,是许赋端寄来的,上面只有“恭喜”两个大字,让陈步归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陈步归也驾马离去,让万兵众人一脸茫然。
当封班回到凌霄时,已是十日后。
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更加沉默寡言,阴郁的双眼常常低垂着。
陈步归打量着牵马回来的封班,问道:“吃饭了吗?”
封班盯着陈步归,什么也没说,转头回到房里,再也没有出来。
他在竹初城看望养母烟蝶时,遇到了花玲珑。
花玲珑说她可能知道封班亲生父母的线索,而她说这话的原因是求封班帮她杀几个人。
封班其实对亲生父母并不好奇,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恨他们,但他觉得自己似乎并不需要亲生父母这个角色。
即使他出生在烟蝶家,结果也一样。但他觉得花玲珑可怜,便答应了她。
封班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花玲珑的儿子。
后来那几日,他杀了不少人。
在动手杀人时,对方迷茫惊恐的眼神竟然取悦了他,其中就有把他和养母烟蝶卖去青楼的那个男人。
封班笑着割去男人的头颅,突然觉得人命如草芥,随手一割就断了,如此无趣。
他将师父的教导抛之脑后,揣着那把剑像厉鬼一样寻找目标。
封班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脑子也逐渐清醒,那身影正是符向辰。
封班急忙转身,匆匆躲进巷子里,“怎会如此……”封班喃喃自语,询问着自己为何会这样。
他低头思索,神识并未混乱,气脉和经脉也没有出现走火入魔的征兆,这说明他的一切想法都是出于本性。
到底师父让他下山是为了对付许云岑,还是为了防他自己呢?
封班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随后紧紧握住。
再后来,花玲珑告诉他,他的父亲是江湖中人,母亲是普通人家的女子,他是被父亲的仇家劫走的。
他失踪后,母亲便与父亲断了关系,离开了竹初城,父亲则继续漂泊江湖。
花玲珑还打听到,他的父亲师从龚再良。
封班躺在榻上,心中思绪万千。
有时他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也这么想,所以才让他下山。
他不敢回青子尽。
封班坐起身,不断擦拭着剑刃,或许对自己也来一剑就好了。
在竹初城杀的人虽不无辜,但罪不至死……
封班看着窗外的月光,月光洒在他身上,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与痛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我给你送饭。”是陈步归。
封班没说话,平时陈步归不会特意给他送饭,这次肯定有什么事。
他起身开门,见陈步归拿着食盒,便侧了侧身让他进来。
封班不太饿,装模作样地吃了几口。
见陈步归依旧不说话,也不离开,他有些疑惑的看着陈步归。
陈步归似乎有些不自在,“你经脉与他人不同,修炼普通功法只会是无用功,甚至会让你失去理智暴走杀人。我教你的功法能让你更好地运用功法,控制自己的意志。”
封班一愣,“多谢前辈,不知前辈是如何学会这功法的?”
“既然坐在首领的位置,熟知不同的功法是基本要求。”
封班微微垂眸,问道:“那前辈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封班感觉到陈步归在安慰他一般。
陈步归看着继续拨弄着眼前饭菜的封班。
“一步步杀上来的,我手上沾过无辜者的鲜血,只能一辈子困在这里,受制于令牌。”
封班感受到陈步归的经脉与自己的似乎相似,他等着陈步归继续说下去。
“我本已是罪不可恕之人,被江湖上的人定为恶人,随时可能被诛杀。可我心存良善,后悔不已,便被龚盟主领到万兵凌霄。这里的人大多如此。如今龚盟主不在了,主令牌不知在何处,若是落于恶人之手,也无可奈何。”
封班握紧手,许赋端肯定知道他在凌霄,却从不询问,也许许赋端有意让他待在这里。
如此,封班在凌霄待了一年又一年。
他常常回青子尽,但谁也不知道他回来了。
他只站在能看到符向辰的角落,静静地看着他。那少年渐渐恢复了笑容,多了几分慵懒。又一次看到符向辰落入湖水中,封班笑着远去了。
封班是如何知道陈步归是他父亲的呢?不用陈步归亲口说,无论是两人经脉相同,还是陈步归对封班与他人不同的态度,都让封班起了疑心。
他去龚家求证,得知陈步归确实是龚再良的弟子。
封班从最初的诡异感到后来的迷茫。他成长过程中有过禽兽般的养父,也有给了他似乎是父爱的师父。
真正的父爱是什么,他不了解,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陈步归。
又是一年又一年,他去给师娘和烟蝶祭扫时,突然想知道生母是怎样的人,现在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并不缺少母爱,只是听花玲珑说母亲将他弄丢后很伤心,他想远远地见一见她。
封班那日问了陈步归他母亲是什么样的人,陈步归沉默了很久,久到封班以为陈步归没有听见。
封班其实长的像妈妈,性格是两个人的结合体,多是师娘教导出来的,封班得到了许多来自师娘的疼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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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