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随着雷声落下,室内如死水一般安静,静到司月只听得到呼吸声,是她的呼吸越来越重,仿佛心脏随时会跳出胸腔。
“假的。”
半晌,司月低垂着眸,似乎想到了什么,她慢慢开口,撕破刚才说的话。
“什么?”萧禾没有听清,又往前近了一步。
“我说——”司月猛地抬起头,不偏不倚对上萧禾的眼睛。
那双即便是在这光线不足的室内,依旧璀璨如星点的桃花眼,上挑的眼尾透着一股傲气,露出的眼神却像一只快要被遗弃的小狗。
他的模样在闪电下,和司月记忆里他爷爷的样子重合,司月的心跳倏地停滞一拍。
“假的,你刚才听到的都是假的。”司月攥着衣角,忍着心口那股怪异的感觉。
萧禾倒退一步,明明他刚才距离司月仅一步之遥。
“陈宜然是你家人安排的相亲对象吧?”
“对。”
司月攥衣角的力道加重一分,从飘窗台上站起来,她挺直腰杆,想让自己的底气更足一点,“正如你看见的,我和陈宜然在相亲,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会结婚。”
“对了,你今天和他说了什么?”想起他们在局里的吵架,司月接着问。
“跟你没关系。”萧禾选择避开问题。
“你不说我会问他。”说罢司月绕开萧禾,打开客卧的房门,径直走出去。
走廊外,电梯的灯亮着,司月没在客厅看见人影,想来是吕程安送陈宜然下楼了。
司月正想关上门,手腕被一道强劲的力量抓住,没等她反应,下一秒被萧禾拉入怀里。
一声闷响,司月后背被坚硬的墙壁碰撞,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抬起头正想质问。
唇瓣附上来一阵湿润,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司月的脑袋白一瞬,耳畔的雷声像是要把天空炸出一个窟窿,震得人心发颤。
外面暴风骤雨,走廊处,白光落在两道纠缠的身影上,司月试图挣脱萧禾的桎梏,力道悬殊之下,她的手腕已经被攥红了。
“陈宜然到底有什么好的?!”一番撕扯下,萧禾才放过司月。
他眼眶猩红,将头压在司月的颈窝,声音狠厉,态度却低微:“我到底哪里不如他?司月,你告诉我!”
司月被他弄疼,呼吸短促,她软着语气,低声哄他:“萧禾,你先松开我,有话好好说,可以吗?”
萧禾没照做,他抓司月的手力气越发狠,直到听到司月喊了声疼,他才松手。
“……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他松开她,往后退了半步,视线依旧在司月身上。
司月眨眨眼,眼里闪着得意:“对啊。”
萧禾:……
一时间他也想不出说什么。
“对不起,刚才弄疼你了。”萧禾低下头,双肩也耷拉着,眼尾的最后一丝桀骜再也寻不到。
“……”司月抿了抿唇,“没事,都是成年人,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
萧禾:“陈宜然到市局找你,我让他有事可以跟我说,然后就发生一些口角,再之后就吵起来了。其他的,没有……”
“什么没有?”司月微微皱眉问。
“我没有弄伤他。”萧禾深深叹出一口气,“你还是喜欢他吗?”
萧禾分明记得,高中时期司月就喜欢陈宜然,那个时候她的注意力全在陈宜然身上,完全忽视了她身后还有一个萧禾。
陈宜然大学考去了外地,萧禾为了和司月一所大学,费了不少人脉。也正是因为陈宜然不在,萧禾才追到司月。
时隔多年,萧禾依然觉得,司月心里住着一个白月光,而那个人,心里也有她。
是他,乘机而入。
“喜不喜欢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门当户对。”司月揉了揉被抓麻木的手腕。
“好了,这件事就先告一段落。”司月,“你与其纠结这个,不如想想怎么样才能抓到凶手吧。”
“……嗯。”
-
两个人回到市局时,李桐正想把卷宗拿给司月,和她聊一些细节,就看见她脚踝处的血口子。
“司月,你这怎么受伤了?”她问。
萧禾顺着她指的看过去,眸色暗了暗,想起地面那一摊玻璃渣子,应该是那个时候划伤的,他的指尖微微蜷缩,更加自责了。
李桐转身去拿医疗箱,用碘伏和百多邦帮司月消毒上药。
司月有点不好意思,伸手要去拿棉签,“我自己来吧。”
李桐躲开他她的手,“没事儿没事儿,我帮你更快。”
没五分钟她就将伤口处理好,顺带把司月掌心被指甲掐出的口子也上了药,看着她脚踝处那个可爱图案的创口贴,满意地点点头。
司月蹙眉,有些嫌弃,“要不,换一个创口贴吧,这个有点……”
太可爱了,不符合她的气质。
李桐拿出盒子里剩余的创口贴晃了晃,“没办法,就剩下这一种的了,回头我让陈朝补点,你先将就一下。”
“好吧,谢谢。”
“不客气。”
李桐拍了拍手,把卷宗推给司月,“我前面查了一下夏木的老家位置,他是本地人,正好和艾瑞克前妻家一个位置,他也是那个镇上的人,一会儿我们可以过去看看。”
“好。”司月盯着掌心的创口贴发呆,伤口处痒痒的。
萧禾喊了一下老王,两个人一起去了二楼,上楼前给了李桐一个眼神。
李桐朝他浅浅一笑,了然于心。
她对司月说:“走吧,这会儿外面的雨停了,我们速去速回,看看夏木家里还会不会有人在,打探一下情况。”
司月抬头,没看到萧禾,脑子里又回想起走廊上那个吻,面颊不知不觉的涌上热浪。
“司月?”见她没反应,李桐抬手在她的面前挥了挥,“走啦。”
“啊?噢,来了。”
李桐察觉到司月的异样,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两秒,“想啥呢?脸那么红。”
司月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冰凉的手触碰到脸,就像冰块突然掉入熔炉中,迅速被融化。
“没什么。”
-
城郊的某处废弃工厂,阴雨淋在生锈的铁皮上,发出啪嗒的声响,光是一个滴水声就可以创造出很大的回音。
“哒哒,哒哒——”
一阵不徐不疾地脚步声在工厂内回荡,外头的天空被闪电劈成两半,紫色的电光照在大地上。
一个身穿白色背心的人走到工厂二楼尽头处停下,那是一个很大很宽的阳台,很明显是被人改装过的。
“咚咚咚。”更重且急的又一个脚步声响起,然后冲上去一把揪住那人的衣领,对着他怒吼。
“你是不是疯了?不知道他们都在找你吗!”
这一声嘶吼被远处的旷野传回来,是一阵阵阴森森的回音。
白背心推开夏木,满不在意地摊开双手,语气自然:“那又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出现,你那会儿就已经被抓了!”
白背心随手拿起一瓶汽水,单手抠起拉环,抿上一大口。
“怎么,那我……谢谢你?”白背心发出非常不屑地嗤笑,“我又没让你过来帮我打掩护,这下好了,你把自己暴露了。”
“暴露?”夏木愣在原地,四下张望,“我来之前确认过,没有人跟踪。”
“没有?”白背心扬起下巴,示意他往一楼下面,那一棵棵灌木丛看,“那你看看那边是谁。”
白背心的语气十分厌弃,继续道:“早就跟你说过了,我的计划只需要我一个人完成,用不上你,是你自己上赶着要来的,反而还帮倒忙。”
夏木眯着眼,在密集的灌木丛捕捉一抹黑色的身影,哑着声音问:“那现在怎么办?”
白背包仰起头,将汽水全部喝完,一只手就把易拉罐捏成饼状,舔了舔后槽牙,说出的话冰冷又狠绝。
“什么怎么办?做掉他。”白背心转身朝一楼走,把易拉罐瓶子准确地丢进垃圾桶,依旧是不紧不慢地慢慢走。
“那我先走了。”夏木站在一楼楼梯口说。
“这就走了?”白背心背对着他,“给我惹来麻烦,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啊?”
“不然呢,你还要脏了我的手吗?”夏木冷声问。
白背心站在一楼门口,双手抄兜,闻言他微微侧过身来,电光修饰着他的身形,露出的肌肉紧致有力,眼神里透着一股杀/气。
“滚吧,别再来掺和我的事。这里很快就要藏不住了。”后半句话更像是喃喃自语,他从口袋里摸索出来一个弹弓,对着灌木丛射出一个石子。
灌木丛里藏身已久的陈朝被惊到,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从口袋里摸出来防身武器,用最快的速度朝外面跑。
雨再一次落下来,急又大,渐渐形成一片雨雾,陈朝在空旷的草野里迷路了。
入目便是一片白茫茫,他看不到任何事物和人,甚至看不到那个破败的工厂。
为了不让自己快速流失力气,陈朝在原地停下来,心脏越跳越快,耳边充斥着雷鸣和雨声,他甚至听不到慢慢靠近的脚步。
“谁!出来,我知道你在那儿!不要跟我玩捉迷藏这一套!”
陈朝冲着雨雾里喊,回应他的只有雨声和自己的回音。
什么也没有。
下一秒,在他渐渐把心跳缓过来时,腰间忽然一痛。
都不等他回过头,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甚至没有给他动弹的机会。
之后,陈朝感觉耳鸣声替代了雨声,天旋地转之间,他倒在了草野上。
最后闭上眼时,他看见白背心嫌弃地甩甩手,借着雨水冲洗血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