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姒只觉得做了一场十分冗长的梦。
她梦见当一切真相大白,褚曜掐着她的脖子,目眦欲裂说着要杀了她的话。
梦中的场景光怪陆离却又诡异的真实,意识置身泥泞之间,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陛下,娘娘的心脉衰弱了,若是再不找到解药,只怕药石罔顾。”
御医发现这个结果的时候简直吓都要吓死了,旁人不知道,他们可是知道,要是这位小主好不起来,他们这一屋子人都活不下去。
褚曜握紧手,看着跪在下方的两人,径直拿剑架在了人脖子上。
“说,解药在哪里。”
他目光森寒,透着令人心惊的杀意。
冰冷的地面上,镇国公夫人和本该早被送走的柔敏郡主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不同于镇国公夫人被发现的惶恐。
柔敏反而带着兴奋,甚至很想看看乔姒现如今狼狈脆弱的样子。
她说过的,会让乔姒这个贱人得到惩罚。
她甚至扬起了脖子,看着褚曜失控的样子又是得意,又是嫉妒。
乔姒那个贱女人何德何能可以让陛下为她这般,可转念一想,乔姒要死了,她心中扭曲的妒意让她笑出声。
“没有解药,乔姒她注定会死,既然陛下不要我,那我就让乔姒给我陪葬,谁都别想碍着我。”
她得不到的,旁人也别想得到。
“阿敏,你疯了吗!”
镇国公夫人没想到自家女儿就这么承认了罪行,还如此胆大妄为的挑衅陛下,她难道不知道如今镇国公府上百口人的性命都在她的一念之间吗。
此刻她才真正是后悔,后悔怎么就鬼迷心窍同意了柔敏的法子,如今引火烧身,毁于一旦。
柔敏听到这话也只是轻笑一声,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没错,我就是疯了,从被压着去尼姑庵的时候我就疯了!明明当初说好了让人替代,可母亲呢,顶不住父亲的压力又将我送去,在我饱受屈辱后又假惺惺带我走,当我是条能被驯化的狗不成!”
当初本打算选府中其他人替代,可后来不知怎么被那金姨娘发现了,父亲自然也发现了,为了平息外头的传言毫不犹豫将她送走。
柔敏骄傲了一辈子,根本接受不了自己母亲会背叛自己,更何况去的还是那种腌臜的地方。
“母亲你还以为我没受苦吗,你看看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乔姒那个贱女人,你和父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是为了利益抛弃子女的人!”
“既然如此,父亲做得,母亲做得,我又有何做不得,我就是要她陪我一道死,我要你们所有人,所有人都付出代价!!”
她嘴中发出尖锐的笑声,疯魔一般扯开自己的衣襟,白皙的肌肤上是错综交杂的红点。
全都是被人用银针扎下的,那该死的老尼姑用最下做的法子糟践她,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乔姒。
若不是乔姒,她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下场!
柔敏心中滔天恨意,根本无所谓自己的下场会是怎样。
褚曜冷眼旁观她如疯子一般的模样,他知柔敏深闺女子根本没渠道弄到这种连御医都发现不了的东西,那么只有镇国公夫人。
他瞥了眼王如春,王如春立刻让人上前一把制住柔敏,几个小太监掰开她的嘴。
柔敏纵然嘴上说着不怕死,可真到了,她还是慌的不成样子,她不停摇头企图闪躲。
“什么,这是什么!别碰我,别碰我!”
但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她是个闺阁女子,力气更没有这些常年做活奴才秧子大,不过须臾,那包东西就被喂入她嘴中。
褚曜则是不疾不徐道:“这些都是从金嬷嬷的屋子里搜出来的东西,相信你比朕更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你想拉她死,那朕先送你见阎王。”
说着让王如春放开她。
在人放开她后,她立刻就扣着嗓子想要吐出来,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毫无昔日美艳模样。
可东西已然入肚,她做这一切都是白费功夫。
“不,不!”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就算镇国公夫人恨柔敏要拉着所有人下水,可她还是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去死。
东西是她弄来的,她自然知道那东西的威力。
“啊啊啊啊啊!杀了我,杀了我!啊啊啊!”
不出半盏茶的功夫,柔敏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痛得大汗淋漓,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灼烧啃食着,让她生不如死。
她凄厉的叫喊声回荡在殿内,连自认为心狠的王如春都有点看不过眼,只觉得不忍直视。
褚曜面无表情的看着柔敏的模样,他转而看向旁边精神濒临崩溃的国公夫人。
“想救她,就拿解药,否则,不仅镇国公府,就连侯府,朕一并发落。”
上百口的人命在褚曜这里根本毫不在意。
可国公夫人只是无助的哭喊着,“没有解药,这是关外的东西。”
“救救我的孩子,救救她!”
当初好不容易才买到这种无色无味的烈毒,就是抱着一击必杀的后果,根本就没有在乎有没有解药。
却不曾想如今竟是报应在了柔敏自己身上。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褚曜脸色瞬间阴沉下去,他握紧长剑,一字一句咬牙泣血。
“拖下去,砍了她的四肢入瓮,用盐水浸,朕要她生不如死。”
“不,不!陛下,求您饶了她吧!”
镇国公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想要去阻止,可转瞬就被侍卫甩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柔敏被拖走。
即便是处置了幕后之人,可他心中没有半点松动,看着殿中的一切,心底不知怎的升起惶恐无助。
没有解药,他要如何救她。
哪怕他是坐拥天下的帝王,可如今不过是害怕生死的普通人。
殿内只有镇国公夫人的哭喊声,其他人谁都不敢出声,个个屏息凝神。
那般一个妙人竟要这样红颜薄命。
王如春忍不住唏嘘。
与此同时,红玉突然从内里出来。
“陛下,娘娘醒了!”
这道消息犹如黎明前的曙光,瞬间打破了殿内死寂。
“哐当——”
长剑从手中脱落,褚曜想也没想的就冲了进去。
内室太医在一旁诊脉,隔着珠帘,褚曜看见了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如今已然坐了起来半靠在床头。
明明心头疯狂的想要看见人,可他不知怎的脚步陡然慢了下来,甚至于停在进内室一步之余,隔着珠帘,他问着太医。
“如何了?”
和汝成收回诊脉的手,不动声色的瞧了人一眼才回话。
“回陛下,娘娘还有些余毒尚未排出,但无大碍...”
宫里的都是人精,未尽之言褚曜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沉默半晌,把人叫了出来。
确认里面的人不会听见声音,褚曜的步子才停了下来。
他看向和汝成,负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可面色未变。
“说说吧,还有什么。”
和汝成面上有些为难,小心翼翼道:“这毒古怪,娘娘侥幸活了下来,可到底损了根基,只怕今后于子嗣有碍。”
宫里的女人,靠的一为宠,二就是子嗣,不能生育就已经是一项罪名了。
褚曜没想到这一点,他只觉得喉咙发紧,心里一沉,泛着疼意,半晌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
他眼神冷冽,带着几分威胁。
“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若是被旁人知晓...”
未尽的话两人心知肚明。
和汝成弯身应话,才弓着身子退下。
褚曜下意识望内室看去。
内室里,乔姒很是虚弱的靠在床头,身旁是喜极而泣的红玉端着药汤给她喂药。
红玉眼睛红了大半,有些自责。
“都怪奴婢,早该仔细查查的,若不然怎么会让旁人钻空子。”
乔姒身子发虚,话都说不出几句,闻言也只是轻笑着。
“不怪你,意外罢了。”
她眼神微闪,想到了方才和和汝成的谈话。
希望他能够遵守交易。
以及褚曜,让她看看,他又会做出怎样的结果。
她正思忖着,就听见珠帘被掀开的声音,清脆悦耳,昭告着他的来临。
她抬眼,恰对上了他望过来的眼神,里面带着些许暗色。
看样子,已经知道了。
乔姒垂下眸,心思百转,旋即当着他的面扭过头,避开了他的眼神。
红玉见状很是会看眼色的先行退下,霎时间内室就剩两人。
“陛下来做甚,赶妾身去冷宫吗,放心,不牢陛下惦记,妾一会就咳咳!”
女郎说话说的着急骤然被呛了风咳了起来,单薄的身子一颤一颤的,让人担心她会不会就此去了。
显然,乔姒还记着先前在御花园,他说的那番话。
褚曜听着她这番类似埋怨的话,没有呛她,想到方才太医说的话,他皱紧眉头,两步并做一步上前将外衫披在她身上。
“不知道自己什么情况吗,如此任性。”
他心中藏着事,声音有些发沉,听起来就跟凶人似的。
刚说完这话,褚曜心头一阵懊恼,果不其然,乔姒听见这话瞬间避开了他的手,连身上他披上的外衫也不要。
她固执又硬气。
“陛下说的是,妾身知错。”
分明先前盼着她认错,可现在听见她说着认错的话,褚曜只觉得心头梗的慌,可想到她的情况。
若不是他,她何至于此地步。
心疼,愧疚,心尖瞬间像是泡在酸水中,又涩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