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藏山位于西灵幻洲与宁国所处乾元大陆的交界之处,周围群山连绵,天然地将西灵幻洲与乾元大陆隔绝开来,没有修为的凡人想要通过,必定需要修士带路,否则难于登天。西灵幻洲与乾元大陆两两相望,但其中灵气差距便如修士与凡人之间,皆是天壤之别。即便如今天道式微,修士也不是凡人敢轻易招惹的。
邹少炎那种蠢货除外,这种人不管在哪里都招人打。
幻藏山北皆接卧云峰,南邻兰文山,风景很是不错,以往不少宗门喜欢去往乾元大陆挑选适龄的弟子,测试根骨后由此地乘飞舟返回,给新入门的弟子开开眼界。
阎百川几人来到幻藏山山脚下,却看到几个穿着宗门服饰的弟子正站在上山的入口前。阎百川眉头一挑,以前幻藏山可没这传统,几时开始收过路费了?
凌云这十几年显然没少游历,低声和几人解释:“自从那场大战后,幻藏山被阴气浸染,许久都没散去,听说现在里面已经只剩断壁残垣了。这地方位置特殊,于是那些宗门达成共识,轮流派人值守,以免发生意外。”
凌云说完看了一眼山脚的修士,说:“衣绣太极,剑不挂穗,从服饰上来看,今日值守似乎就是忘剑阁弟子。”
阎百川看向那两个忘剑阁弟子,总觉得他们身上衣服有些眼熟,皱着眉回忆了一会,确实从记忆里翻出一个和他们相似的用剑的人。
原先的上元门掌门亲传弟子,无锋剑裴无极。
阎百川对上元门印象极差,在他看来上元门就是一帮吸凡人血来供养自己的王八蛋,简直虚伪至极。但莲花还能从淤泥里长出来,品性这东西谁也不好说,起码裴无极就是上元门的一个例外。
裴无极天赋极高,是阎百川少见视为对手的人,但阎百川临死前他还是上元门大弟子,不知怎的和忘剑阁扯上了关系。
这家伙,以前练剑就总叨叨着什么大道至简、人剑合一,阎百川平日里光是杀鬼就够累了,还要时不时被他下个战帖,只要不应就追在他屁股后头,和他抢鬼杀,活脱脱一个战斗狂人。
想起裴无极,阎百川心情复杂地朝那两个忘剑阁弟子走了过去,大喇喇地问:“两位小兄弟,裴无极跟你们什么关系?”
两个弟子对视一眼,脾气暴一点的那个直接抽出长剑指着阎百川,脸上都是愤怒:“你敢岂敢直呼我们掌门名讳!”
“名字不就是给别人喊的吗,小兄弟何必生气呢?”小孩子年轻气盛,阎百川丝毫没把他的愤怒放在心上。
旁边的弟子拦住他,对几人拱手:“抱歉,我乃忘剑阁弟子乘风,旁边是我师弟乘光。乘光,不得随意对他人拔剑。”
乘光嘁了一声,不甘不愿地收起剑。阎百川瞥见乘光手上的剑,笑了一声:“哟,开刃了,难不成这家伙想开了?”
乘风顺势拔出自己的剑,笑着解释:“我与乘光修为不高,忘剑阁当下唯有掌门才佩得无锋剑。”
阎百川恍然大悟,他死后不过十几年,忘剑阁根基不厚,这一代弟子也不过堪堪成长起来,也难怪。
阎百川望着两人身后的幻藏山,问他:“我们要去另一边,怎么,现在不让过了?”
乘风面露难色,还是心直口快的乘光说出了原因:“你不会不知道吧,最近各大宗门都在乾元大陆挑选弟子,为防止鬼祟混入其中,自然要派人值守了。想过去,行啊,除非你有各大宗门的令牌或证明,要不只能等着结束再过去。”
乾元大陆地界宽广,宁国也不过是其中一国,锦游心头有些不好的预感:“那要多久才结束?”
乘光抱剑站着,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三天前才开始,我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活该,掌门剑术高超,光风霁月,哪能被那个一身短打、吊儿郎当的人直呼名讳!
锦游向二人拱手:“两位可否通融通融,我们几人确有要事,耽误不起这些时间。”
乘风抱歉地看着几人,他们也只好暂时离开此处。
锦游有些头疼的望着不远处的幻藏山,问阎百川:“怎么办,要硬闯吗?”
阎百川想起裴无极,放弃了这个想法:“算了,好歹是裴无极的弟子,给他留点面子,省得他知道我回来了,又隔三差五约我打架,跑都跑不掉。”要是值守的是别的宗门弟子,阎百川说不定早就闯过去了,才不在这跟人废话。
锦游也知道裴无极那个性格,对阎百川的话简直是万分赞同。况且忘剑阁成立不过十几年,还是少给裴无极找麻烦吧。
幻藏山周围除了山还是山,眼下除了卧云峰,就只剩兰文山能绕的过去。卧云峰风景极佳,站在峰顶俯瞰山川别有一番风味,但却地势极高。兰文山则正好相反,整座山地势不似卧云峰那般高,整座山终年萦绕着淡淡雾气,比起卧云峰要荒芜的多,白日里也鲜有人去。
先前在不归林等待凌云炼器耽搁了不少时间,眼下阎百川和锦游一致决定从更省事一些的兰文山上山,绕过幻藏山前往西灵幻洲,这样时间更短。
兰文山的山名隐隐带着一股书卷气,但踏入后里面的景象却完全不似名字般秀丽。山里树木普遍长得高大,杨树、柳树、榕树,几种本不该生长在同一片土壤的树种此时却诡异又和谐地在兰文山上生存。树的顶端枝叶茂密,将天空遮蔽地严严实实,即使白日踏入也有种恍若夜晚的错觉。
几人缓缓踏入兰文山,周围却一直萦绕着一种似有若无的阴气,像是窥探,却又始终不敢上前。阎百川走在前面差点被什么绊倒,低头才发现是榕树的根,盘根错节地攀爬在地面上。
阎百川砍断其中一条虬结的根,一股水流从根系中流出,不知存了多少水分。抬眼望去,兰文山上这种碍事的根系还有许多,交错缠绕已经分不出究竟是多少榕树的根。
这样走下去,估计也不比爬卧云峰省事多少了。但眼下已经走到这里,他们只能再往深处走去,看看路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阎百川扛着刀在前面开路,锦游跟在后面用水流扫开散落的枝叶,两人配合无间,不多时便真开出一条通往深处的道路,锦游也收回了手中水流,摇着扇子半真半假地抱怨:“旁人做活还有工钱,我们偏在这给一座山做白工。”
凌云一直在低头观察地面的痕迹,听到锦游说话才抬头:“这山里有些古怪,小心些。”
他们从进山起就知道这山有些古怪,但锦游的注意力全在眼前惹眼的树木和烦人的树根上,倒是没注意过脚下。此时低头一看,也发现了一些不对,顿时抬头,眯起眼睛看着头顶的树叶:“刚才一路走来,你们听到任何虫鸣鸟叫了吗?”
赢闯愣了一下,变回狼型攀爬上树,很快便在树叶的遮蔽见没了踪影。
片刻后,赢闯化为人形跃回地面,朝三人摇了摇头:“树上没有鸟巢。”
凌云也点头附和:“不止。兰文山这样潮湿的环境,地面上竟连虫蚁都没有,很不合常理。”
就像整座山除了树木,再无其他活物一样。
赢闯却摇了摇头,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有东西,太远了,树上看不清。”
阎百川将刀扛在肩上,回头看着锦游:“去会会?”
“好啊。”锦游跟在阎百川身后,言语间还带着一丝打趣:“刚好看看是谁让我们鬼王在这做苦力,还一点报酬都不付。”
阎百川哼笑一声,朝着赢闯指的方向走去。
只是不等走出几步,阎百川就忽然停下了脚步,语气阴沉:“这是…”
赢闯在树上看到的东西不是别物,而是一座座鼓起的坟包,坟前竖着东倒西歪的墓碑,由眼前而起,依着兰文山的走势一路蔓延而上,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像无数鱼鳞一样紧紧贴在兰文山的地面,实在是渗人。
如此庞大的规模,兰文山到底死了多少人?
赢闯已经捏起了鼻子,指着面前他丝毫不想靠近的坟包,瓮声瓮气地说:“里面有臭味,我快死了。”
凌云手快地掐了个法诀,一具被根蔓缠绕的棺材应声而起,凌云掀开一看,臭的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急忙摇了摇手腕上的铃铛,原封不动地又把棺材包裹起来,扔在一边去吐了。
锦游第一时间就封闭了自己的嗅觉,一把捞住快被臭死过去的赢闯,此时正在用力掐着他的人中,冲凌云大喊:“看你干的好事,你就不能炼点屏蔽嗅觉的丹药吗?”
凌云虚弱地扶着树干,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颤颤巍巍地倒了一颗给自己吃下之后才丢给锦游,有气无力地说:“我忘了,快给他吃,别给赢闯小哥活活臭死了。”
赢闯吃了丹药之后果然好一些,锦游放开他,抬头看着树上的阎百川:“跑的可真快。”
指望不上这几个人,锦游仗着自己闻不到气味,走到坟堆前蹲下,查看面前的墓碑。
“赵守财,生前遭人凌虐分/尸,葬于拦坟山。”
“王端,生前气息尚存时被焚烧至死,葬于拦坟山。”
“孙德忠,生前因与人通/奸被沉湖,葬于拦坟山。”
锦游缓缓抬头,不可置信地说:“这里葬的人,全是横死之人。而且这座山真正的名字,怕也不是兰文山”
阎百川从树上跳了下来,站在棺木前,表情阴晴不定,说出了这座山真正的名字:“拦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