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道 第17章 捏捏脸

这会儿差不多下课了，有靠近洗手间的一两个学生已经偷偷溜进去，赶在所有人之前清洗自己黑不出溜的爪子，这样就避开下课后往这里涌的人潮了。

他们几个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一起向洗手间“挪动”。在画室写完手再走是很有必要的，不然很难解释自己是去画了一天素描而不是挖了一天煤。

几个人组队一起回樊林的家，但是因为人数问题，尤其迟雨是自己骑车来的，他们在选择出行方式上遇到了一点小困难。

迟雨:“摩托车最多两人，我能带一个。”

樊林:“还有两个呢？公交肯定不行，摩的就算了，那……”

王镜:“然后呢？打车吗？”

程小宇:“哇！大雨哥这机车好帅啊！”

在四……三人的讨论下，他们选出了省钱又省力的最优解:由樊林出面，请求（强迫）老林开车送他们回家，迟雨和王镜一起坐摩托车跟在后面看着导航走。

“有人问过我的意见吗？”老林一边开车一边频频抱怨，透过后视镜的幽怨眼神无形中给了樊林极致的压力感。“你们就不能打个车？你小舅妈，唉，你们师母，等我回去一起吃饭呢！”

樊林目光逐渐飘移到别处，装作认真欣赏车窗外的风景。过了一会，他犹豫半天最后大着胆子说:“老林啊……林哥！咱……”

“等等等，差辈了。”

“哦。”樊林直接忽略掉这个问题，继续说:“咱一会，在我家附近那个超市那先停呗，我去买点东西，然后咱再继续走。”

老林:……行吧。

迟雨王镜本来是比樊林他俩早，但是因为不知道他家那栋楼是哪一栋，两人绕着小区转了一圈，最后在最开始在的地方不远处找到目标。等他俩到的时候，因为买东西落后几分钟的樊林程小宇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樊林给他们开门时，脸上的笑很明显是嘲笑，没有丝毫“是因为我的疏忽才害你们没找到都怪我”的内疚，反而非常自然，满满都是:“呦，小笨蛋，都告诉你地址了这么近还能找错。”

迟雨:……可恶。

在他俩用眼神对峙的时候，王镜先一步迈进门里，礼貌的脱掉了运动鞋整齐的摆在门口，然后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樊林很快注意到他有些窘迫的模样，连忙给他递过去一双拖鞋。见他还是有些踌躇，大概是有些洁癖？猜测的告诉他:“新买的，就刚刚。”

王镜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故意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他想了想，略带疑惑的问:“刚买的？原来家里之前没有备客用的拖鞋吗？”

“对，因为我是一个人独处，用不着。这边能照应的就是老林了，不过平时都是我去他那儿。”樊林说的很轻松，全然不在乎的感觉，但和他有过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的两人却知道他其实很在意父母的陪伴和关心。

迟雨默默地听着，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说些什么，对樊林这种独立又渴望关爱的青春期少年，感觉安慰也不是，坐视不管也不是。更何况……他不会安慰人，也怕说的哪里不对，又让他想多，更不高兴。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他一会，好在他看起来也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让人一眼就看出悲伤，也不知道是不是这股情绪被他藏起来了。

好在王镜是个情商超高的，自己都能察觉到的感觉他肯定也感受到了，况且他们都有这样的经历，他们感同身受。有镜子在，应该问题不大，迟雨想。“可以随便看看吗？”

樊林大方的抬手:“朕允了，进吧。”

迟雨突然觉得刚刚到担心有点多余。

樊林的家跟他宿舍给人的感觉差不多，一眼过去看见的东西都是整洁且干净。迟雨凭直觉走进一间房，意外发现这好像是他的卧室。

他的房间墙壁刷了淡蓝色，进屋就感觉安安静静的，让人很放松。书桌和书架都是白色的，明明是很显脏的颜色，在他这里就是会让人觉得一尘不染。大概是个人特色吧，樊林的一切给人感觉都是纯洁的，不容污染的，白色的。

他走上前，伸手抚过桌面，看到书架上他读过的书，还有两三本是英文原著……就是看起来比较新，像是根本没看过。

书桌上摆着木相框裱起来的全家福，他们一家三口对着镜头笑着，看起来很幸福。迟雨不禁猜测，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照片里的樊林跟现在他认识的樊林不太一样，跟旁边的大人比起来小小一只。不像他现在看起来刚好的婴儿肥，小时候的他脸上肉嘟嘟的，胖倒是不胖，只是显得非常可爱。

他把相框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完全想不到这么可爱的小孩长大后性格会这么恶劣……这倒是挺有他的风格。

陪在他两边的大人一个温婉一个和蔼，女人脸上没有那些浓妆艳抹的粉饰，也没有华丽的饰品，她温柔的微笑着，这笑容像是有魔力，看到的人大概都会赞叹于她的美貌。

男人也是这样笑着，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拿着手机拍下了这张照片。

迟雨看着照片，发现樊林其实长的更像他妈妈一些，不过听他的描述，性格方面又像他爸爸。

他把相片轻放回去，桌上还摆了些书本，其中就包括上次见到的那本日记本。床边各种小东西零零散散的放了一堆，书桌上练习册课本全部敞开平摊在桌上占满了整张桌子，睡衣换下来后就搭在椅子上……

这里跟他宿舍里的样子，包括这间卧室外面的所有房间都不太一样，就像是被教养包装下露出的一角真正的他，没有了整整齐齐的规矩感，不知不觉中就少了些距离感，多出了些人情味。樊林这个人在他迟雨眼里变得更丰富生动了起来，迟雨窥见了他不像他的一面，便觉得能顺藤摸瓜探索他的全部。

他看见了他生活过的地方，见过他儿时的模样，就像是参与了他的成长一般。

“大雨？过来吧，我们收拾好准备开始了。”

樊林站在门口叫他，见他站在自己书桌前看着那张照片，什么都没说，毫不介意地耸耸肩，跟他解释说:“我小时候有点胖。”

迟雨点点头，朝门口方向走，挨上他到时候就把胳膊架他肩膀上，半搂着他一起往外走。

“小时候确实有点，肥嘟嘟的，不过现在正好。”他抬手掐了下樊林的脸，“再多吃点也行，你挺瘦的，就两边脸上有点肉。”明明没使力却能看到掐红了一小片，他不禁心想:太白了吧……好软。

樊林挣开他的手，幽怨地盯他，语气里尽是不满:“喂……”

“好好好，不占你便宜了。”

他们把客厅茶几上的东西挪了个位子，把桌子腾出来，四个人东南西北各占一面围成圈坐，桌上这一沓那一沓的摆满了书。

……会不会写就不一定了。

樊林昨晚睡不着，就起来写了会儿作业，这会儿写起来其实也没多少，半个小时解决了剩下的一小部分。抬头一看，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倒了一片。

“咳……来吧。先讲哪科？”樊林活动了一下手腕，身子往后一仰直接靠在了沙发上，好不舒服。

迟雨立刻接道:“地理。”

王镜伸手推他，给他一个噤声的手势，说:“停停停，你先等会，这里就我没选地理。”然后转过身子一本正经的看着樊林:“没选地理，让让我。要不就……数学吧。”

“行。”樊林点点头，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坐正身子，从做完的一沓试卷里抽出这周的数学作业，示意他们先看数列题。

程小宇趴在桌上一脸痛苦却还在看题，嘴里不停小声嘟囔着题目。因为趴着的姿势，一边的颊肉被挤上来，嘴巴就像嘟起来一样，撒娇似的，还挺可爱。

樊林大概扫了一眼自己的解答过程就回想起来题目了，等他们看题的时候百无聊赖的东看看西看看，忽然听见一声笑声，气音非常轻，大概只有在王镜旁边无所事事的自己听到了。

他朝王镜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王镜闭上眼笑着摇了摇头。

樊林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一时间却说不上来，只得作罢。迟雨这会也抬起头了，他们两人一对视上就呆住了，樊林眨了眨眼，迟雨点了下头便移开视线。

“好了？”樊林问道:“小宇呢，看懂题了吗？”

“大、大概吧。”程小宇因为近来接受到的魔鬼级补课待遇，现在在写作业的时候听见樊林的声音都会条件反射地浑身吓了个激灵，这次大概是人多的原因，还比平时感觉放松点。

樊林眯起眼，对他这句话持怀疑态度，问:“……哦？那你说解题思路我听听。”

程小宇立马乖乖坐好，毕恭毕敬的给他递上草稿纸:“林哥，请。”

……行吧。

樊林一直觉得，学习主要还是一个积累的问题。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应该就差不多能见效了吧。上次月考是因为准备时间太少，紧急补救难免太匆忙，没什么效果也正常。

可是这次……樊林看向坐在他对面因为一道数学题而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的某个小孩，不禁深深怀疑:

……这次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