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鬼城,抬眼环顾只有烛火长明,在黑暗中略显萧瑟。
江沅不在,阎君现下又不知被软禁在何处,原以为这些日子可以相安无事,然总是事与愿违。
回来第二日,江齐来了,这多少有些出乎意料。
他人虽然投靠鬼城,算起来应该是我们的盟友,但关于这个人,我是带有偏见的,能背叛恩重如山的原主,对于鬼城自也不会忠心。
幽冥鼓声响起,前三中三后四,代表着阎殿有重要事情,如今阎君不在,那指令应当是来霄月发出的。
不太想见江齐,听到鼓声自然装作没听见,紧闭门窗,熄了烛火准备睡下,此时敲门声响起。
我充耳不闻,敲门声锲而不舍。
“我知你没睡下,可否开门一见。”是来霄月。
他没在阎殿?
“阎殿召集,不在阎殿主持集会,在我这作甚?”没给好脸色。
“我以为你没听到呢。”
作为鬼城第一杀手,耳力自然比寻常人好上数倍,在嘈杂的环境下一根银针落地都能清楚辨认其方位,更何况是这作为鬼城传递讯息的幽冥鼓声,他语气平淡,但在我看来颇有讽刺意味。
“我不想看到那个人。”
“江齐不过是用来制衡金家的棋子,你可以当他不存在。”
犹豫再三,最后决定跟来霄月一同前往阎殿,不为别的,我只想知道,那江齐究竟是何目的。
阎殿,作为鬼城阎君主事之地,相比着地面上的其它殿宇算不得奢华,但绝对称得上诡谲阴森。
殿宇外,石阶下面屹立着两尊硕大的黑熊石雕,这是鬼城象征,代表着力量和勇气。
进入阎殿唯一的路是这眼前的看上去并不平坦又非常狭窄的石阶,走在上面,只有前脚掌勉强可以落下。
石阶很长,每九层阶梯中间便有一处较宽的平台,这样的平台一共十八层。
另外脚下有诸多机关陷阱,若是不慎碰触,便会被机关所伤。
但没有别的办法,因为空中更是凶险,抬眼望去,空无一物的半空隐藏无数看不见的特制丝线,只要有人想要凌空越过,碰触到其中一根,所有的丝线机关将会瞬间触发,将人切成肉块。
路走一半,来霄月递给我一支银色狐狸面具,半张狐狸脸上画着诡异的紫色夜魂花:“戴上。”
我看了眼面具,笑了起来:“有必要吗?好像我得脸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吧。”
“还是戴上吧,魔灵大人。”他在提醒我注意身份。
我冷笑地接过面具,极不情愿地戴在脸上。
来霄月满意地看了看我,但只走几步,又停了下来,迟疑片刻才说:“待会儿无论发生什么或是看到什么,切莫言语。”交代完这句话,这才放心的走在前面。
阎殿内,两边竟规规矩矩地站满了人,主位的高台上,侧立着两个人,其一是朱雀护法漪瑶夫人,另一个便是江齐。
来霄月穿过人群径直走上高台,负手而立,俯视众人,而我躲在人群最后。
鬼印尚在来祯手中,就是她江沅只手遮天,可明面上阎君之位仍然是来祯的,没有鬼印,谁也不敢坐在那高位之上。
很惊奇的事,在台下这群人中有许多陌生面孔,但从着装和配饰上不难看出是外城弟子,外城弟子何时被允许进入鬼城内部了,而且各个都带着铜色面具?
这些人令我脊背发凉,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知左使大人此次离家可否将那叛逃之人带回?”
声音将我从沉思中拉回,寻声望去,是朱雀护法漪瑶。
她犀利地透过台下众人,将视线落在我身上。
明知故问。
“魔灵之事,待阎君回归自会处理,不劳烦护法费心。”又对江齐:“内城一向不允许外城弟子随意出入,不知江先生今日带这一众弟子造访,有何要事?”
来霄月阴阴沉沉的声音,在整个大殿中回荡。
“我主令在下转告左使大人,这些人皆是她精心栽培的死士,对鬼城绝对忠心,如今内城空虚,为防朝廷再度剿杀,还是应该扩充兵力早做防备。”江齐的话不紧不慢,丝毫不畏惧来霄月。
“右使还真是煞费苦心!”
“自打阎君失踪,我主日日自责,并暗下决心绝不会让类似之事再度发生。”
“呵!”来霄月冷笑一声:“阎君失踪,难道她不比谁都清楚?!”
江齐表现出一脸不可思议:“左使此言何意?难道左使认为是我主掳走了阎君?”
“不是吗?”来霄月反问。
他们在高台上一言一语,在我看来跟唱戏没什么两样,甚至觉得还不如戏文里来的精彩,不由地在下面打了个哈欠。
“该不会左使也受了那魔灵的蛊惑吧。”
得,戏未看完,自己到成了戏中一角。
江齐将眼神直指台下我所处的方位,众人跟随目光皆侧目探之。
这面具戴的让人闷气,索性摘下系在腰间,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向高台走去。
“师兄。”我先是对来霄月施以礼节,后又对朱雀护法客气道:“漪瑶夫人,许久不见您可是越发风姿清丽的让人移不开眼了。”
女人大多喜欢赞美的言语,尤其是像朱雀护法那种妖艳自恋的女人,即便如今我们立场不同也不例外。
“难得从魔灵大人口中听到赞赏,小妇人受宠若惊呢~”朱雀护法娇笑。
我装作才发现他的样子:“哟,江先生,苍梧一别不过数日,没想到又见面了,当真青禾荣幸啊。”
他冷哼一声,满脸写着不爽。
“方才听闻先生似乎是对青禾有些误会?不妨说说看,在场的多数都是青禾前辈,今日权当做个见证,青禾若有错自当改之。”
江齐听后一愣,显然被我这一反常态的行为,打乱了先预设想好的说辞。
而后就听下面有一人出声:“哼,不必惺惺作态,你因一女子叛出鬼城之事江湖上人尽皆知,又与朝廷关系暧昧,如今还敢回来,当真是欺阎君不在鬼城无人了!”
“哦?这位兄台是……青禾瞧着面生,不像是内城弟子,难道是……”我手中暗暗捏着一支银针。
江齐站着不动,朱雀护法倒是接话了:“这些人都是右使派来守护内城的死士,魔灵大人自然不认得。”
“死士是不能在人前发出声音的,这是规矩,懂吗?”话音落,随即甩出银针,那人闷声倒地,也学着来霄月那阴阴的腔调环视众人:“死士是活在无声黑暗中的人,只有无条件服从和赴死,没有人前发声的权利,能被听到、看到的,只能死。”
效果甚好,朱雀护法欲言又止,江齐和台下周围那些人瞪大了眼睛惊恐地退后半步,只有来霄月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你!”
“嗯?不知江先生有何指教。”
“呵,呵呵……”他像是气笑了,指着来霄月和我:“来霄月啊来霄月,枉我主一直在外苦苦找寻阎君下落还一心想着这里,我原以为来左使处事公正,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不仅违背了当初承诺,不处置叛徒,还让这叛徒当众行凶!”
承诺?什么承诺?
来霄月依旧漠视一切,良久:“怨屠魔灵身份特殊,需待阎君回归再做处置,江先生可将原话带给江右使,她自会明白。”
“好!好!好!”江齐一连咬牙说了三个好,可见怒极又无计可施:“恕江某不愿久留,告辞!”
来霄月也未拦着:“请!”
“哼!”江齐率一众死士退出阎殿,只愤愤留下一句:“偏袒至此,鬼城亡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