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来霄月怜香惜玉,不知从何处弄来一辆十分有异域风情的马车,气派非常。
当然,除了这打眼的马车以外,我们前面还有一行异域商队作为掩饰,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在官道上。
自打我真心愿意回去以后,来霄月的态度也柔和了许多,一路上也算是照顾有加,可即便如此,对他的防备和害怕仍只增不减,不过我并没有因此而妥协,人是有求生欲的,这种**,恰恰激发了我的斗志。
转身,手随意地搭在窗沿,风轻拂着掌心,偶尔也会带来片泛黄的落叶,到底不如南方柔和,秋风中总是会夹杂些砂砾尘土。
“你的手?”他拉过我窗外搭着手,又捞起另一只手,手上是我前日指甲深陷过后的血痂,不深不浅,刚好有些痕迹。
“何时的伤?怎么不告诉为兄?”他喃喃低语,疼惜似的轻拂过那些伤痕,这一动作或许在多年以前会认为他是在心疼自己的小妹。
而现在,让我感到恶心。
我嫌恶地抽回双手,冷冷扫了他一眼,朝着相反的方向挪了挪身子,尽可能离他再远些。
“我不明白,她是用了何种手段,让你可以不顾一切背叛阎君、背叛鬼城,让你对我……生分至此。”
几日颠簸,我与来霄月相对无言,亦或者是他有意亲近,但都被我冷眼回绝。
原以为在到鬼城前这段路上,我二人不再有任何言语上交流,然这一日,他突然抓起我得手腕死死扣在脉搏上。
他说:“你当真是把阎君的话忘得彻底。”
我先是生气,听到他这么说,转而迷茫的看着他。
来霄月面露少有的焦虑:“没有功法,妄动内力,你会血凝而亡。”
原来是这个……
“人固有一死,作为魔灵,我活的够久了。”我表现的满不在乎。
“这些年为兄一直在寻找打破魔灵诅咒的方法来为你延寿,你放心,很快、很快便会实现的。”他言语有些激动,握着我手腕的手更是用力,像是已经找到了方法,只是时间问题。
魔灵诅咒,无稽之谈。
“放手。”
他倒是听话。
车辚辚,窗帘随风轻摆,在相对安静的马车内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先好好休息,太阳落山前就要换水路了,这是晕船药,晚些时候记得服下。”他从腰间摸出一支暗红色锦袋,而后悻悻离开。
恢复记忆以后,其它的不曾精进,晕船这毛病倒是长进不少,脑袋晕晕沉沉,不停冒着冷汗,以至于下船时疲惫不堪,差点掉进江里。
越接近鬼城,来霄月越发神色不安,不停地向我说着这几年内鬼城上下所发生的一切,像是要把这些东西全部塞进我脑子里一样,反观我却一如常态。
从他的话中得知,短短几年鬼城几经变故。
自打阎君闭关,先是朝廷镇压,外城弟子几乎折损将近四成,伤了元气;后内城发生夺权之争,鬼城内外分割成三派,来霄月自是忠于阎君来祯,五方护法以黄龙护法为首,还有便是江沅及其手下死士,明面上看江沅在此争斗中处于最弱势一方,然她利用五方护法相互猜忌之嫌,设法命死士先是除掉白虎、青龙护法,后策反朱雀为己所用,黄龙护法孤立无援,只得退出这场争斗,转身投靠朝廷。
江沅的手段何止于此,她命朱雀护法在外生事,引来霄月出城应对,而她则趁其空虚篡夺主位软禁来祯成为代城主,在外看来鬼城阎君仍是姓来,实则掌权者早已易主。
难怪一向行事作风极其诡秘的鬼城会频繁现身于江湖,也难怪古琴“落霞”会在她手中,或许江沅的阴谋在更早以前就已经开始了。
那么来霄月这次带我回去的真正用意应该是让我助来祯,除掉江沅,重夺掌权之位。
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江沅接管鬼城以后更是对初代阎君的宝库势在必得,但她的心思似乎只想得到宝库秘钥,完全没有来祯那般想要君临天下的野心。
那她大费周章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这恐怕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眼下清泉山庄已掌握在江齐手中,可江齐只听命于江沅,想要牵制清泉山庄,金家这枚棋子还是要再用一用。”
清泉山庄……桑舶……
“桑……桑舶呢?”不知是否处于担心,下意识问了出来。
“人就关在鬼城地牢中,暂无性命之忧,这次回去你应该可以见到。”
我轻笑,鬼城地牢可有活人出来吗?
“他毕竟是江沅兄长,里面人不会动他的。”
看来江沅的真实身份也只有桑舶那个傻子还不知道了吧。
山连绵不绝,巍峨挺立,由于气候寒冷山峰终年积雪不化,如素玉装点。
一路数日行程终于抵达昆仑雪域,鬼城就藏匿在这雪域之下。
之所以从未被人发现,是因为它并非在地上,而是一座庞大的地下城池,入口共有九处,但只有一个是真的,其余均为死路,入口极其隐秘且机关重重,即便有人找对入口也绝难生还。
鬼城中人总是称这里叫做“家”,回城即为“回家”。
离开这里已有许久,虽说曾是抚育我成长的地方,可始终让人对此地无法亲近。
我们做了各种应对江沅的假设,很庆幸回来时她并不在,这让人不免松了口气,是啊,她现在应该不会在这,对她而言似乎找全宝库密钥才是关键,那么她现在不是在西域,就是在苍梧。
我该怎么告诉温若兰,让她加强防范呢?
在鬼城只有有着特殊身份的人都会有自己的一方院落,来霄月陪我回到曾经的住处,院内很是干净看来应该是有人经常打扫,可即便如此,屋内依旧潮湿阴暗,感受过阳光温暖,很难想象那么多年自己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的。
窗边一盆死气沉沉的四时春,在我经过时轻轻摆动,像是在说好久不见你可算回来了。
不由垂目轻叹,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