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厨艺很菜的池瑜偏偏曲奇饼干烤得好,怪不得池瑜教我煮海盐咖啡,怪不得他喜欢摸我的下颚,怪不得接吻的时候喜欢叫我阿衍,怪不得他说乐意宠着我……
池瑜,骗子。
我以为自己付出了很多,磨咖啡,学做饭,听音乐……到头来只是感动了自己。
可笑死了。
怎么办啊苏衍,你活成了一个笑话。
本来就是个可怜虫,现在更可怜了,连池瑜都不眷顾了。
我本来想打自己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也为自己的不争气,但到最后也没舍得下重手,只轻轻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现在没人心疼我了,我得自己心疼自己。
苏衍,好好心疼自己。
·
我从池瑜家里出来了,浑浑噩噩,低着头走过斑马线,从下过雨的水洼里看到了一辆汽车,我没躲。
它撞上来了。
我伤得很重,这是必然的,我是血肉之躯,只有池瑜以为我刀枪不入,言语行为都在不经意的中伤我。
我也想装作若无其事,但我的灵魂已经开始腐烂了。
我在病床上醒来,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为什么还活着。
他们都在,医生在,护士在,池瑜在,杜易洲在,连章沇之都在。你看,他们都在关心我,我情愿他们脸上露出幸灾乐祸或者不屑又得意的表情,这样我就有理由同他们大闹一场。
但他们没有,章沇之垂着脑袋站在床边,眼睛里都是关切,那不是装出来的,尽管我们只是几面之缘。
池瑜脸色发白,看起来很累,像他每天傍晚开门回家时的疲惫神色。
何必呢?又不喜欢我,偏偏一副深情模样。
没意思,我对自己说,算了吧,不要他了。
我的视线扫了一圈,最后看向池瑜,问他是谁,我说我不记得他了,其实我记得,我什么都记得,我什么都没有忘记。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我不想爱他了。
池瑜脸色更白了,近乎病态的那种苍白,他僵住了,神情,动作,都僵住了,好像突然忘了怎么说话。
我刻意不去看他,余光却没法不注意他,因为我不可能说不爱就不爱,就像我突然在病床上醒来,发现我的心脏还在跳——我还是爱他。
太可悲了苏衍,在本就不太顺利的人生中还要加上这样一段坎坷悲惨的爱情。
池瑜池瑜,我大脑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呼喊着这个名字,我那么疼,旧伤新伤一起疼,我的心也疼,上面被池瑜打穿了。
但我没办法,很多时候人都控制不了自己的情感,越是不想,越是想,多作践自己啊。
一屋子的医生护士,围着我转转看看,我好烦,池瑜还在病房里,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样,浑身是伤。
他们给我做检查,最后得了个“失忆”的结论,我听着门外的交谈,心里控制不住的嘲讽,真戏剧。
——我嘲我自己。
这样很傻,但我不是智者,我也成不了智者。
杜易洲身上是白大褂,看过去就是一个翩翩有礼的公子,如果不开口怼我的话。
事实上他也好久没怼我了,可能是知道我最近受不得刺激,他把暴脾气都收拾起来了。
我问杜易洲:“他呢?”
“他们回去了。”
我问的是“他”,不是“他们”,很显然的事实,池瑜和章沇之回家去了。
可我还在这儿呢,池瑜又把我忘掉了。
他再也不会接我回家了。
我在医院住了好久,每天除了发呆就是发呆,我真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如果我能行动自如的话,一定会去楼下花园跟隔壁病床的张大爷下象棋,因为那是转移注意力的极佳方法,我不能一直躺床上想池瑜。
我对杜易洲说,我不想住院了,我想回家。
他同意了,说好,但我尚未完全康复,他把我接到他家去了。
说起来挺麻烦杜易洲的,医生的工作本来就累,他还要照顾我这个拖油瓶,抱歉了。
杜易洲给我收拾了一间屋子,每天临睡前都要热一杯纯牛奶,还要看着我喝掉。
真讨厌,生活里的每一处都在提醒我,关于池瑜,我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冰箱里永远备着纯奶,因为我喜欢,池瑜说乐意惯着我。
“我不想喝了。”
“牛奶有利于身体康复。”
“……”
我还是喝掉了,多年的习惯没那么容易改变。
我在夜里睡不着觉,因为后颈发疼,我出了一身的冷汗,蜷着身体发抖,我还说了梦话,我说:“池瑜,我冷,你抱抱我。”
我下意识去寻池瑜的怀抱,我想缩在他怀里睡觉,想让他帮我揉一下后颈。
但我还是好冷,没人抱我。
顶灯“叭”一声亮了,杜易洲站在那里,担忧地看着我,眉头都皱在一起。
“你没忘,对吧?”
被他发现了,但杜易洲不是别人,我一点都不担心这个秘密会被公开。
我还蜷着身体,闭了闭眼睛,想缓和一下刺眼的光亮,半晌后才恍惚地说是啊,我没忘。
杜易洲带着点儿不清不楚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
他现在变得婆婆妈妈,什么事情都掖着藏着,心里有话也不说,我又猜不到。
·
我好了,不在杜易洲家里住了,临走前让他从医院帮我多带点儿抑制剂,池瑜不在,以后的发情期我得自己熬。
我经过街角的花店,隔着玻璃门,驻足了好一会儿,一直到店员看我的第三回,才慢腾腾进去拿了一束玫瑰。
我把玫瑰养在水里,但我觉得它的味道不如池瑜的信息素。
很多东西都在池瑜那里,我不要了,希望连着池瑜一起忘掉。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忘掉他,希望下次同别人谈起他,能够轻描淡写的说,一个前任罢了。
但理想和现实总有偏差,现实不让我忘掉他,现实要我刻骨铭心的记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