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驶来的车灯照在观虞的脸上,映出一小层细细的绒毛,像是秋日柔软的织物。
公交车停下来,打开车门。
观虞冲她笑了下:“不用了,注意安全。”
说罢,低头顶着小雨,刷卡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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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墅遭了黎许一顿毒打,昂贵的手工天鹅绒沙发上是踩烂的樱桃和红色的樱桃汁,贺墅抱着头嗷嗷直叫,黎许抄起扫把跟在后面飞扫。
“停停停停!”
背上、腰上、胳膊到处都疼,贺墅忍不住先行投降:“钱!钱不要了!?大姐,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来找我借钱的啊!我是你未来债主啊!”
黎许甩了甩扫把,扫把头差点梳过贺墅精心做的发型头上。
“打钱!”
贺墅被她高高在上的语气气到了:“就这么两个字?能不能拿出点求人的态度来?比如先给我磕……”
剩下的话全被离嘴唇不到一厘米的扫把棍堵回去了,黎许那眼神让贺墅觉得,她就是等着他开口,然后把扫把棍捅进他喉咙眼。
黎许:“磕什么?”
贺墅含恨改口:“客路青山外,行舟绿水前,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悬……”
黎许:“背不出来了,打钱吧。”
贺墅怒道:“我都没看到你笑话,就想我打钱!”他一心横,抱住头,打定主意要实现自己多年未竟的梦想:“要么你答应我的要求,要么你打死我!”
他悍然赴死的态度让黎许放下手中扫把。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她低头,但黎许也有自知之明,现在能借给她这么大一笔钱,熬到爷爷奶奶度假回来的只有贺墅了。
她扔掉扫把:“说吧什么要求?敢说磕头我先弄死你。”
贺墅眼珠转了转,脑子里闪过个好主意。
“阿许,你当年跟白芷卉吵架是因为两个人住一起住不惯么?”
白芷卉是黎许的高中同学,那年学校研学,住宿条件有限,黎许和同住一间的白芷卉发生激烈冲突,后来老师为黎许换了好几个室友,都因为和黎许不合而吵着要换回去。
黎许皱眉:“她有病。”
对于到底谁有病,贺墅已经有肯定的答案了,他笑得阳光灿烂:“只要你能找到一个人,跟她合租一百天不分开,第一百天结束,你要的数我全打给你,不用还。”
前面黎许还想开口,听到最后三个字,她明显心动了。
谁会拒绝天上掉钱?
而且黎许觉得,当年换宿风波全都是因为那群同学过分娇气难伺候,自己只是很正常的洗漱玩游戏睡觉,贺墅以此为由说过她几次脾气不好,正是合适的时候证明自己。
而且人选她已经有了,绝对不会出问题。
“好——”
“我还没说完呢。”
贺墅不愧是她损友,对她了如指掌:“合租的对象必需是陌生人,合租期间我们的约定保密,不允许使用金钱手段非法通关,否则无效。”
黎许的脸一下子就沉了:“没通关你就不打钱了?”
“打,不过按最高利率算利息。”贺墅留了条活路给自己,振振有词:“物质快乐和精神快乐,我总要有一个吧。”
黎许定定的看着他,最终撒开扫把:“明早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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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虞回到家时,快十一点了。
合租的女生在客厅看电视,跟她打了个招呼:“小虞,刚刚有人来找你。”
观虞在玄关换上拖鞋,将大衣挂好。
“谁找我?”
电视剧正播到女主跑出去,女生按下暂停键:“他没说自己叫什么,是个小帅哥,挺高的,又高又白,戴了副眼镜。我说你不在,他放下东西就走了。”
观虞这才注意到客厅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鹅黄色的礼品盒,偌大的蝴蝶结丝带绑住四周。她放下包,拿了把剪刀拆盒子。
女生有些好奇,凑过来看。
剥开礼品纸,里面是一个盖了透明壳子的蛋糕,蛋糕上写着——祝观老师生日快乐。
“你过生日呀!?”女生有些惊喜。
观虞拿起贺卡,朝她一笑:“都忙忘了。”下一刻看清贺卡上的字,笑容戛然而止。
——高三四班全体同学敬上。
女生浑然不觉,挠了挠头:“我都不知道,真不好意思,我们晚上吃个宵夜吧,我请客。这个时间点外卖出餐送餐很快,点完你去洗澡,出来就能吃上了。”
说完去拿沙发上的手机,点开APP。
从难言的情绪中自拔,观虞翻开相册,拿出一张合照。
“送蛋糕的是他送的么?”
女生看着放大的合照,仔细辨别:“嗯……对!就是他,他是你学生呀?”
烦躁像蛇一样缠上来,滑腻的蛇身贴着小腿,让人恶心。观虞收回手机:“学科竞赛的时候辅导过他们,后来拿奖了,他们请老师们吃过一次饭。”
女生恍然大悟,继而笑道:“都忘了,你可是竞赛生,跟我们这种普通高考的不一样哈哈。”
观虞笑了笑,谦逊地说了几句客套话。
被这么插科打诨,女生一时忘了刚刚要干什么,等想起来要叫观虞点外卖时,她已经进去洗漱了,出来后观虞又借口说太晚,拒绝并感谢了她的提议。
吹风的声音停下,吹风机被随意的放在桌面。一盏暖黄的阅读灯被打开,观虞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棕黄色的笔记本,摘下笔帽,落笔写字。
——九千六百二十七:给陌生人一百五打车。
她看着这行字似乎有些不满意,转了转手腕上的朱砂珠子,补上一句。
——疑似诈骗抢劫,差点报警。
第一节有课,观虞七点起床,在厨房准备三明治和豆浆。合租的女生住的有些远,观虞帮她打包早餐后,用牛皮纸袋子装好。
女生穿戴洗漱完后,猛夸猛谢一顿,提着袋子出了门。
观虞吃得差不多了,搭地铁去学校。本月有物理奥赛,她浏览了最新的题目,把难度合适的题目分题型收集整理好,打包发给物理组组长甘老师。
没过多久,办公室陆陆续续来了人,坐在自己的工位上,要么补觉要么改作业。
离上课还有三分钟,观虞拿上教案和课本准备去上课,路过别人的工位时被人绊了一下,手里的书顿时飞出去,人歪了歪身子,走了几步才稳住身形。
“对不起啊小观,不是故意的。”郑春丽大大方方道。
眼镜片下的眼睛像扫描机一样,不放过观虞脸上任何一丝表情。
昨天都撕破脸了,还有什么好藏的。
小李过来扶着她:“观虞你没事吧?”
观虞看着洋洋得意的郑春丽,朝小李平静地摇头。
这时刘琴琴大喊一声:“地上是什么!?”
众人循声看去,洒落一地的作业里,夹着一张粉红色的信封,封口处是偌大一个红色的爱心,看这厚厚一叠,里面起码有四五张纸。
刘琴琴嗅见了早恋的味道,伸手去捡,却在触及的前一刻,被人先一步捡走。
她顺着视线上看,观虞吹了吹信封上的灰尘,夹回自己教案里,将洒落的作业一一捡起放在教案上面。
郑春丽大声道:“观虞你干什么?你想包庇早恋的学生么?”
小李心跳飞快,现在被郑美丽抓住了把柄,观虞跟她硬着来会吃亏的呀。
刘琴琴在旁附和:“早恋会影响成绩,高考可是一生的大事,你还有没有师德?”
上课叮叮当响起,观虞抱着东西站起来,她扫了扫郑春丽和刘琴琴:“两位老师误会了吧,我学生最近心情不好,这封信是我写的,想要安慰安慰她。”
郑春丽被逗笑了,手指卷着耳鬓的刘海玩:“写封安慰信要用这么花哨的信封纸?你骗谁呢?”
精挑细选的信封和贴纸,一看就知道是小姑娘才有的心思。
郑春丽心中越发高兴,深觉观虞愚蠢,本是跟她没有什么关系的事,她这么一开口相当于把自己拉下了水。
恰好王老师回来了,见办公室气氛紧张,问了句怎么了。
他资历比郑春丽和刘琴琴都要久,二人对他态度还是要尊敬些,刘琴琴捡着观虞不肯公开早恋信说事,半点不提郑春丽绊人。
在教学过程中,‘早恋’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主题,一旦处理不好,后果极其严重。王老师对观虞印象不错,但也不敢轻轻揭过。
郑春丽在旁拱火:“既然是小观写的,那就让她说一说写了什么,咱们再看看信里的内容,对上了她就没说谎。”
刘琴琴道:“是啊,你说是你写的,空口无凭我们凭什么信你。”
小李对观虞到底说没说谎隐隐有了答案,开口道:“这怎么能行,信件内容属于**。”
郑春丽不耐烦地打断她:“她写给学生的,只要她点头,就不算侵犯**。”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王老师再不点头就有包庇之嫌了。
他看着观虞,问道:“观老师,这信真是你写的?”
方才郑春丽和刘琴琴说话,观虞一直看着她们,此刻才收回目光,点点头:“是我写的。”
王老师微微皱眉:“你能证明么?”
观虞把信拿出来,展示在众人眼前,然后道:“信件内容是我的**,我不愿意对外公告。”
郑春丽冷笑:“那你证明个屁啊?”
刘琴琴拉了她一下,王老师不悦地看她一眼。
转动着腕上的朱砂珠子,观虞缓缓道:“郑老师为了自己捕风捉影的猜测,怀疑我做坏事,还要我花时间精力自证否决她的多疑,她举报别人没有一点成本,我自证却要东奔西走,我觉得不服。”
郑春丽瞳孔微微放大,第一次听好脾气的观虞说这么直白难听的话。
她气红了脸:“明明就是你包庇早恋……”
“证据呢?”观虞平静反问。
郑春丽怒火中烧:“拆开信啊!你连写给谁的都不知道吧?”
这个小王八贱人,等拆开信了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观虞转向王老师:“王老师,您是我们的前辈,做个见证。如果我知道这封信的收件人是谁,那是不是可以说明是我写的?”
王老师点点头。
“那郑老师是不是应该向我公开道歉?”
王老师看了眼郑春丽,这次点头迟疑了些。
听到要公开道歉,刘琴琴拉了拉郑春丽的衣袖,劝她三思。
怒火中烧的郑春丽完全听不进她的劝诫:“她虚张声势呢!”
不就是想要拿话吓唬她,要她放弃追究么?
郑春丽还记得观虞看到信那一刻,眼里闪过的疑惑,越发笃定她对信件内容一无所知,不耐烦地扒开刘琴琴的手,对观虞道:“只要你能说出对方的姓,我就当是你写的,我给你赔礼道歉!”
观虞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露出一个甜美温柔的笑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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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