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举国欢庆新年的这几天,安逸杰和卫凌浩却像上班族一样每日早早来世纪音乐大楼,直到晚上十点左右才一起离开。梁辰给他们开了一间独立工作室,并且让他们随意使用那间这幢大楼里设备最高端的录音室,连门禁密码都告诉了他们,他自己偶尔会来和他们聊两句,但大部分时间都不和他们在一起,他们虽然有些疑惑,也问过梁辰缘由,但梁辰只是笑笑,让他们把这当成自己的工作室就好,唯一的要求就是一周之内他们必须制作出三首像样的歌,否则他就要收这几天的录音室租赁费了。
听梁辰这么说,卫凌浩如临大敌般倍感压力,他反复听自己写的三首歌,怎么听怎么不满意,只过了三天就焦虑得人都憔悴了。
“你太紧张了。”安逸杰看着卫凌浩眼底的黑眼圈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劝解他:“梁老师虽然那么说,但他不会真的要我们付租赁费的。”
“我知道,但这不是钱的问题。”卫凌浩瘫在工作椅上揉了揉太阳穴,“梁老师说喜欢我们,可如果我们拿不出像样的作品,那怎么配得上这份喜欢。”
安逸杰没说话,只是反复调整着乐器的编排。
卫凌浩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没忍住把憋了几天的话问出了口:“逸杰,明明你写歌比我厉害得多,但为什么不把你的歌拿出来呢?”
安逸杰笑着摇摇头,“怎么见得我比你厉害啊!不知道你是太过自谦还是过于高看我了。”
“拜托我这点鉴赏能力还是有的。”卫凌浩往后靠了靠椅背微抬着下巴说:“除非你藏了私心,不愿意自己的歌被我们的乐队……”他仔细想了想措辞,“染指。”
安逸杰愣了愣,他皱着眉看向卫凌浩严肃的表情,过了一会才问:“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卫凌浩本就烦闷的心愈发急躁,“我知道你把你的歌当宝贝,但你也应该明白如果能得到梁老师的认可,那对我们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可你捂着你那些宝贝,不就是想有朝一日这些歌只冠以你自己的名义发出去,就算现在有了绝佳机会让它们见人,你也怕被我们乐队占了便宜……”
“卫凌浩!”安逸杰高声打断了他,眼里是藏不住的受伤,这几天里卫凌浩为了这三首歌焦躁不安,可他自己也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时刻都在想着怎么样才能让这些歌达到最完美的状态,他压根就没想过用自己的歌去替换,卫凌浩却这样误解他,把他看成一个自私龌龊的小人,他失望极了。
“我明白了。”安逸杰冷冷地说:“在你心里,你就从来没把我当做乐队的人,所以我做的事让你觉得我有私心。可你别忘了,如果我藏着什么私心,我又何必在你犹犹豫豫的时候坚定地想加入进来,你觉得我图什么?”
见安逸杰动了气,卫凌浩也冷静了下来,他自觉说错了话,他的本意只是想让安逸杰不必觉得这个机会只属于他卫凌浩,他也想让安逸杰有机会展现自己的才华,可压抑了几天的烦闷让他口不择言,一番好意却伤了人心。
“逸杰,我……”
“你好好想想吧。”安逸杰红着眼眶转身离开了。
卫凌浩望着被安逸杰关上的门,望了一会就用拳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怨恨自己怎么就那么冲动说了伤人的话,正在他后悔不已的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他腾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不假思索地冲过去开门。
“逸杰,你……”
来人却是梁辰。
“梁老师,是您啊!”卫凌浩看清来人后低下了头。
“我来看看你们的进度怎么样。”梁辰进来后环顾了一圈,见只有他自己便问:“逸杰呢?”
“他……”卫凌浩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仍然低着头,“他刚刚走了。”
“走了?”梁辰有些纳闷,“他有别的事吗?”
卫凌浩摇了摇头,“应该……没有吧。”
梁辰走近了工作台,见电脑显示器上还开着编曲软件,可他知道他们两个的分工,编曲都是由安逸杰来完成的,这明显是做了一半突然离开了。他回过头看见卫凌浩脸色泛白,眉头皱得紧紧的,立马就明白了。
“吵架啦?”梁辰问。
卫凌浩被问得一愣,第一反应是隐瞒,“没、没有……”可看着梁辰精明锐利的眼神,知道他被看透了,只好老实招认:“其实是我的错,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朋友伙伴之间吵架再正常不过啦!”梁辰笑呵呵地说:“有时候感情和灵感都是吵出来的,可是有一点要切记,不能任由误会滋生,你既然知道是自己的错,就更应该去主动化解才是。”
卫凌浩看着长者智慧的眼神,慢慢点了点头。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做你该做的事去吧,我也该走了,约了老伴儿看电影呢,哈哈!”
卫凌浩给安逸杰发了信息向他道歉,在没有得到回复后,他鼓起勇气打去电话,可安逸杰关机了,他没了办法,只好打车去往他家。
高档小区门禁森严,非本小区人士必须得到业主同意才能进来。卫凌浩说明了来意,门岗给安逸杰打了电话,自然也没有打通,即便卫凌浩软磨硬泡就差跪地哀求了,门岗也不敢违规放他进去,他只好坐在大门口守着,时不时就给安逸杰打电话,可一直是关机状态。
今年的冬季格外的长,本该到来的初春却迟迟未到,尤其夜晚更是常常整宿刮着冷冽的寒风,打在人脸上如刀片划过一般。
卫凌浩在门口坐了快两个小时,手机已经打没电了,他冷得蜷缩起身体,用手不住地揉搓自己的手臂,可生出的这点暖意几乎在瞬间就被夜风吹散,他干脆把手揣回衣服口袋里,至少让手不至于被冻坏。
门岗劝他明天再来,可他说他有急事,今天一定要见到安逸杰,门岗见劝不动也就放弃了,答应了会帮他打电话后回到门卫室。
安逸杰窝在自己的工作间里,他把自己这些年创作并制作好的歌从头到尾听了一遍,然后停在那首他在初遇卫凌浩的那个冬夜里为他写的歌。
不知夜幕降临了多久人来人往如风影似水流/厚厚的衣帽遮挡了面容看不清他们在哭还是在笑
我唱着平平无奇的歌琴弦一遍一遍不停弹奏/冷冷的寒风卷走了骄傲不知道自己该留还是该走
你踏着月光慢慢走来背上的吉他是不是也能唱出歌谣/眼里的光是掉落的星星吗与天上的月一起闪耀
也许是我误会了你的笑你心里的哭声静悄悄/你对我微微点头我却想给你一个温暖的拥抱
别再孤独别再寂寥别再疲惫地一直奔跑/至少有我在你身边时你能翘起唇角哪怕只有一秒
安逸杰一直循环着这首歌,虽然没有过去多久,可他已经开始怀念那些与卫凌浩一起在街头弹琴、唱歌、聊天的夜晚了,在那段时间里他们虽然彼此并不熟悉,却像认识了很久的知己好友一般,他们不单只交流音乐,至少在安逸杰心里,他对卫凌浩是有些在意的,他会担心他今天过得开不开心,是不是又新添了烦恼,会不会在与自己分别后拥有一夜好梦。
他承认,卫凌浩今天的一番话让他不是只有气恼,更是狠狠伤了心,就像自己的一腔热血泼进了冰窟里,他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那个他认为的卫凌浩,也许那个善良、敏感、懂他的卫凌浩只是他的想象,是他强加给卫凌浩的虚幻特质,真正的卫凌浩并不是他认为的那样。
就如美梦破碎一般失落,安逸杰趴在桌上,他手里的鼠标箭头指向这首《遇见你》的文件夹,看着“删除”两个字,他的手有些抖,虽然他心情很不好,但是仍然迟迟没有按下去。
门岗换了班,临走前还嘱咐接班的人帮忙打打电话,说门口那个人已经等了四个多小时了还不肯走,再这样下去恐怕人要冻坏了,不行就报警把他赶走。
接班的门岗很负责地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喂,是安逸杰先生吗?”
“我是。”
“您好,请问您在家吗?是这样的,小区门口有个人已经等了您五个小时了,您电话一直关机,我们没有得到业主允许也不敢放人进来,您看……”
“什么人啊?”
“一位年轻的先生,他说他叫卫凌浩。”
“什么!”安逸杰听到门岗这么说就什么都顾不上了,“等等我马上去门口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