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腊月,这时已进入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而且姑苏今夜的天下起了最令人讨厌的雨夹雪,这冷是刺入骨髓的冷。
城外有一群头戴斗笠衣着黑衣的戎装侍卫冒雨疾行,看他们风尘仆仆的样子应该赶了许久的路。
雨雪疯狂地敲打在他们的衣上,却不见衣裳有任何潮湿的痕迹,想来他们的身份定不寻常。
很快一行人就骑至城外,此时的城门早已关闭,几个守门的士兵昏昏沉沉间听到疾驰的马蹄声瞬间精神起来。
最外围的几个士兵将长枪指向来者,高声喝道:“来者何人!城门已关速速离去,私闯者……”
还不等士兵说完,领头的黑衣侍卫已经亮出一块铜制符牌:“我等有公务在身,速开城门。”
最近的一个士兵快速跑上前查看符牌正面刻着“玄子十号” “公务急速” “持此夜行” 反面刻着“违者杀”和“必诛灭”的铭文。
士兵检查完符牌,被上面杀气腾腾的字眼吓了一跳。立刻提着心高声喊道:“速开城门,放行!”
城内一处小院的大堂里,一个扎着双丫髻的粉衣女童坐在炭火旁伸着小手烤着火向一旁的青衣男童问道:“都这么晚了,真的还会有客人来吗?”
青衣男童板着小脸一板一眼地回答:“姑娘说今晚有客,那就肯定有客人会来。”
粉衣少女打了个哈欠皱着一张小脸愁道:“可是姑苏城有宵禁,现在都子时了。”
青衣男童明显比粉衣少女跟在褚星茴的身边时间长一点,见过褚星茴的本事,他肯定道:“姑娘是不会错的。”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青衣男童见状对粉衣女童扬起小脸,一副傲娇的模样终于有了几分孩子气,他起身快跑着前去开门。
青衣男童应该是习过武的,大厅距离大门还是有些距离的,但是他步伐快而有力,健步如飞,不过弹指间便已将大门打开
只见门外站着五名黑衣持刀侍卫,浑身上下全是不好惹的气息,也是,已过宵禁他们却还能行走,想来也不是普通人。
青衣男童很快收敛心神:“几位有请,姑娘已恭候多时了。”这话透露出此间主人早已知晓会有人上门,几名侍卫听此却不意外。
刚刚在城外还浑身傲气的侍卫,现下去态度温和道;“有劳带路了。”
行至大厅,几名侍卫一脸恭敬抱拳行礼:“见过大小姐!”
大厅主位上坐着一名身穿青锦袍,腰间挂着一块品相极好的暖玉,一双清冷的眸子和国师的一般无二,虽是一身男子打扮但气质出尘的少女。
少女的声音也如雪般清冷:“程彬你们如此匆忙是发生了何事?”
领头名唤程彬的青年一脸凝重:“是国师十日前出门失踪了,我等不得以才来寻大小姐。”
褚星茴听完瞬间握紧了茶杯,她今早算了卦有朋自远方来的卦象,但万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种消息。
她就说这几日夜间阴雨连绵,无半点繁星,原是天机有意遮掩。也是像她们玄门中人如医者不自医一样,算不到自己与血亲的天机。
她沉声道:“到底发生了何事?兄长十日前就已失踪,为何今日才送消息来!”
程彬几人低着头跪下:“十日前国师出门就只带了苏木一人出门,我等并不知晓国师出门所为何事,只知道国师去了泰安县。”
泰安县距离皇城只有一日的路程,当晚国师没有回来,他们还以为国师有事留宿在泰安县。直到第二日李严前去送公文才发现找不到国师踪迹,他们这才发现国师失踪,而后又花了些时间找大小姐的踪迹。
程彬等人并没有辩解,这么久才将消息送到这就是他们自己的原因:“是我等失职,愿受处罚。”
褚星茴搭在椅把上的手攥得发白:“行了,起来吧!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兄长,准备一下明早走水路启程回盛京。”
周宇与王子骞领命退下准备走水路的事宜。
星茴对着剩下的三人问道:“陛下对此是何态度?”
程彬:“陛下得知此事很是盛怒,派了殿前司去探查国师的下落,并命我等护送您回盛京。”
“殿前司那边有查到兄长是因何失踪的消息吗?”
“前日收到消息,国师的失踪可能与前朝余孽有关,不久前国师得知朝中有官员与前朝余孽勾结的消息,这才去了泰州县查线索。”
星茴听到这个消息皱着眉头,觉得不对劲,既然事关前朝余孽兄长怎么不多带一些人,按兄长严谨的性格是不可能这样以身试险只带苏沐一人的,从小兄长就教了她君子不可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
星茴又问了几次盛京形势的情况后,便挥手示意三人退下,粉衣女童见状上前领着三人去客房歇息,并且为她们准备了一壶姜茶祛寒。
程彬三人向女童致谢并,没有因为她人小就轻视她:“有劳了!敢问如何称呼?”
“几位客气了,叫我白瑜就好,有事就唤我和云川。”白瑜到底是孩童心性,虽模仿着云川沉稳了片刻,但踏出门后便又蹦蹦跳跳地走了。
白瑜在连廊碰见了云川,连忙叫住他:“云川,云川!”
云川回头望她的眼神仿佛在说,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白瑜见云川停下等她,三两走追上去手舞足蹈道:“我好开心呀!我跟你说,我还没出过姑苏呢,也没坐过船,你说盛京是长什么样子?”
白瑜也不管云川回不回应,就自顾自接着说话。云川也不嫌白瑜吵,毕竟他和姑娘将白瑜救出来的时候,她连话都说不连贯。
星茴回到房中,拿起铜钱又补了一卦,依旧是什么也算不出来。她叹了口气,揉揉眉心,虽然她算不出兄长的卦象,但她们修士血亲之间的气运相连,如果出事总会有些感应。她现在没有任何感觉,说明兄长没有生命危险,这也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翌日一早几日的阴雨终于停歇,星茴带着白瑜和云川登上院外早已备好的马车。
虽然马车车身外表简洁朴素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是内部十分宽敞精致并且铺着柔软的绒毯。唐以柔和花重锦快速又平稳地驾驶着由两匹通体雪白,灰色鬓毛的神驹拉着马车前往北码头。
北码头是官员专用码头,所以并不拥挤。周宇他们包的船只早已停靠在岸,只待主人家上船挂帆起航。
正常在每个渡口停靠到盛京需要五天的时间,星茴她们是直接包船船上的物资充足,一路上不停靠岸三天可抵达盛京。
冬季行船本就寒冷,站在夹板上寒风像刀刮在脸上一样疼。这个时候还愿意在夹板上跑来跑去的,也就对一切都好奇的白瑜。
在抵达盛京的前一天终于放晴,当夜的星象闪烁着动荡的迹象。皎洁的明月高悬,象征着皇权的光辉。然而,星辰的位置似乎在预示着一场政治的风暴即将到来。
北方的星宿群组成了一幅战斗的场景,星辰如刀剑般交错,预示着权贵之间的明争暗斗。南方的星系排列成了一副脆弱的平衡,似乎暗示着朝堂之上国家与外敌的危机。
然而,星象是多变的,它只是提供了一种暗示,而具体的发展将取决于那些站在朝堂之上的人们,他们的抉择将决定国家的命运。朝堂动荡的现象只是一种警示,让人们警惕和准备迎接未来的不确定性和挑战。
星茴站在夹板上,将这星象收入眼底,她在盛京以北的方向看到兄长的命星。心想:“看来这次兄长的失踪,朝堂之上的魑魅魍魉要出来了。”
唐以柔将新手炉递给星茴把旧的换了过来:“大小姐,这星象可有预示什么?”
星茴把手重新缩回披风里:“朝堂震荡你们派些人盯着这段时间异常的官员,暗中查查他们都与谁有联系,另外让周文带队去盛京以北的方向暗中寻查兄长的下落。”
唐以柔心下松了一口气,终于有国师的踪迹。国师的突然失踪,打了她们个措手不及。这段时间她们找不到国师,心中仿佛压着块巨石令人难以喘气。现在找回大小姐,她们也有了主心骨。唐以柔领命退下,去联系周文传达消息。
盛京城外石头津渡口,国师府的马车早已到岸口候着。星茴一行人下了船,直接登上马车先回府沐浴更衣准备进宫面圣。
星茴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了一身绣着高山大川的华服,头戴金镶玉的莲花冠,眼含星辰,眉间的朱砂痣衬托着她皮肤如白玉般洁净光滑。身姿挺拔而轻盈,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云端,世间万物都难以触及她纤尘。
皇宫御书房,一个清秀小太监进门禀报:“陛下,褚真人已到御书房外。”
顾景航放下奏折:“快,宣她进来!”
星茴一面躬身,一面双手于腹前合抱,自下而上(不过鼻),向皇帝行礼:“星茴见过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顾景航抬手示意星茴起身:“星茴啊,我们已有两年未见了吧!朕知你不喜朝堂,但这次召你回来也是万不得已,国师失踪已有半月,朕赐你从一品少师之位,暂代国师一职,你看可好?”
皇帝最后一句看似询问,实则从话语间的用词就知这是不容拒绝的。
星茴虽不喜朝堂,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她再次向皇帝行礼:“臣,愿为陛下效劳!”退一步来说,她有了从一品的官位,对她不管是在寻查兄长的下落,还是查与前朝余孽勾结的官员都有利。
顾景航对身边的内侍吩咐:“给褚少师宣座赐茶。”
内侍与宫女很快就搬来靠椅与茶碗,顾景航见星茴还打算再次谢恩,笑着打断道:“好了,无须多礼,想当初朕与你论道时,可不见你如此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