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见,姑娘更威风了,吓得我话都不敢多说了。”王虎自把夏老板拖走后,心情都上了一节,咧开嘴笑着,揶揄地看了褚观南一眼。
“怕也没见你少说几句。”侍书白了他一眼,一时嘴快得回道。
察觉过来后才红着脸走到褚观南另一边去了,偏偏王虎也噤了声,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褚观南纳闷地看看两个人:“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还拌起嘴来了,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说得两个人都不敢回她,侍书更是伸手扯扯褚观南的袖口,祈求地看着她。
褚观南见没人说话,才道:“行了,先去吃饭去吧。等会儿正好去书院一趟。”
“是。”侍书王虎两人各松了口气,连忙答道。
不小心又看到对方一眼,立马各自往边上跨了几步,看得褚观南啧啧称奇。
三人匆匆用过饭,因先前就与书院院长通过信,请她来看看。
遂干脆提前就让人递了帖子去,趁现下正好有空,套马车往书院赶。
不料还没进门呢,就远远看见一群学生打扮的少男少女站在门边。
看见有马车过来了就窃窃私语一番,见马车走了又失望地叹气一番。
这次褚观南的马车却没走,反而向着大门口驶过来。几人眼见兴奋起来,往这边走过来。
“你们拦在这里做什么?”王虎把手按在腰间,警惕地说道,“莫非要拦路不成?”
为首的少女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敢问车里的是右督察使之女,褚姑娘不曾?”
王虎冷哼一声,斜眼看去:“是又如何,你们打算做什么?”
“诶诶诶,大哥别激动,我们没恶意。”几人这才明白可能是误会了什么,赶紧摆手解释道。
王虎听见他们这么说,才勉强将手收回来,白了他们一眼:“不知道以为你们是土匪拦路呢。”
少女被讽刺了一句,也不生气,反向车内行了一礼,道:“不知可否请褚姑娘一叙?”
“你们要和我说什么?”褚观南掀起前帘,俯身一探,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姑娘!”侍书急道。褚观南没回头,冲她摆摆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一行人打量了褚观南几眼,才壮着胆开口问道:“敢问褚姑娘,褚大人之事可是真的?”
褚观南闻言沉默了会儿,才押着嗓子说道:“确确是发生了的。”
“可惜褚大人为我们读书废了多大的功夫,又是钱又是力,偏偏我们还没报答他……”一个看起来年纪颇轻的男孩儿低声开口道,从褚观南出来起,他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是啊,想当初若不是褚大人给了我这个机会,我哪儿能读书呢?”也有人应和他的话,跟着掉眼泪。不一会儿,就沾满了衣襟。
“都是那些戎人,野蛮又粗俗!”却有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攥紧拳头,双目涨红,愤愤嚷道。
少年的话一出,立刻有人附和,恨不得立刻所有戎人都死绝了似的:“还有那些当官的,要不是他们折腾坏了大夏,咱们哪里会被戎人欺负呢!”
“就是,就是!”
褚观南看着他们群情激奋的样子,纷纷诉说着自己的想法,还有他们眼睛里燃烧的怒火。
褚观南看了片刻,才开口劝道:“光天化日,诸位应当慎言才是。”
“是极,是极。”
刚刚附和着骂戎人的年轻人反应过来了,轻推了那少年郎一下:“都怪你胡说什么,这下好了,显得我们像白痴一样。”
少年郎也不认输,骂道:“怪我?那你别说话啊有本事。”
“好了好了,你们安静些,我们此来可不是来吵嘴的。”那少女赶紧把少年郎拉过来,细声劝道,两人这才安静了下来,乖乖道歉道。
“对不起。”
“我错了。”
二人乖乖认错。
褚观南看着也有意思,看起来这少女才是老大嘛,其余人和她的弟弟妹妹一样听她教诲。
少女处理完了家事,不好意思地朝褚观南笑笑,才认真说道:“褚姑娘,其实我们今天来也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说,褚大人虽不在,我们也能成为你的后盾。”
“朝堂不太平,姑娘一介女儿身,想来总要有人不平。”
“我们既受了褚家恩惠,自然会为姑娘尽心竭力才是。”
褚观南听她絮絮说来,不禁有些愣神,片刻才说道:“谢谢你们。”
又问:“听说有几个先生辞馆了是不是?”
“确实有几位先生离开,姑娘不要误会,先生们都是好人,只是不巧出了问题才在这个时候辞馆的。”少女听见褚观南问,赶紧回道。
褚观南安抚地笑笑:“我没这个意思,不过听见了问一声罢了,不必惊慌。”
“是。”
“你们且去上学吧。”褚观南说道,打起帘子,回到了马车里,命人继续驶进去。
几人才离开。
不过他们的声音还是传到了褚观南耳朵里。
她听见那个少年郎大声说:“我以后肯定要上战场,把戎人杀得屁滚尿流!”
然后是少女的声音:“就你这小身板,别保护自己都够呛。”
少年郎不服气地大叫:“什么话,我大夏人一人顶他们仨!”
“那我可等着瞧了!”是少女明媚的笑声,像坚韧不拔的松树一样,直直飞上云霄。
“真是活泼啊。”褚观南坐定,和侍书调笑道。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才到正厅前,院长已经焦急地等着了。
好不容易才看见褚观南马车过来,立马扬声说道:“可算盼着褚姑娘来了,来快请坐。”
“管城,给两位看座。”褚观南扶着侍书下来,院长立马让人给王虎和侍书搬凳子来,怕怠慢了他们分毫。
褚观南捧过桌上热茶,细细品道:“好香的茶,是今年开春新采的龙井吧?”
院长笑说:“姑娘好厉害舌头,这都尝出来了,确实是今年新茶。”
他低头局促地搓了搓手指,又飞快抬头看了褚观南一眼,立刻低下去:“不瞒姑娘说,前几日有三位先生辞馆离去,虽然不是什么大事,到底影响了学生学习,您看……”
话虽未完,褚观南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口安抚道:“你不用担心,去招就是了,前几年的秀才、进士有无职在身地,你都去看看不就有人了。”
院长挤了挤眼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这钱……”
褚观南却明白地笑道,拍了拍桌子,轻声说道:“这你不用担心,我虽年轻,可也知道念书是重中之重,是件要事。以为父亲在时每年捐多少钱,以后也多少,不会少了书院一分一厘。”
院长立马喜笑颜开地站起来,在原地打了几个转,才想起来开口说道:“哎呦,哪要姑娘说这种粗鄙的话,岂不是污了姑娘口舌。”
他拍拍胸脯,把它拍得啪啪响:“何况褚大人教出来的人品,我自是放心的。不过一说罢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我现在也是事多,随口先说了,怕到时忘了倒不好,院长多虑了。”褚观南轻放下茶碗,笑着说道。
“是,是,是。”
院长想起什么似的,立刻献宝似的说道:“姑娘可要去参观下书院?不是我自吹自擂,咱们书院在整个江南也是鼎鼎有名的一个了。”
褚观南思索片刻,才说:“好不容易来一趟,去看看也好。”
“那我陪姑娘去?”院长试探着问道。
“院长公事繁劳,还是不打扰了。”褚观南偏了偏头,婉拒道。
院长还是担忧,继续说道:“那我让管城陪姑娘去吧,素来书院里的地方事,没有不知道的。”
褚观南摆摆手,领着不说一句话的两人往外走:“不用了,我随便走走就好。”
“那姑娘慢走。”院长看她实在劝不动,只好由她去,只盼着没人人来冲撞了。
褚观南走了些路,这书院修得确实好,虽当初没花大价钱,看着不气派,却胜在别有一股幽静之感。
四处皆有绿树鲜花,学累了也可来此歇息片刻。
王虎信手摘下一朵鲜花,远远抛在侍书怀里,惹得她红了脸颊,迅速揣在怀里。
又往褚观南这边偷偷看了一眼,见她没在意才放下心来,嗔怪地瞪了王虎一眼 ,王虎就躲在一边偷笑。
褚观南走在前面,看不见后面两人发生了什么,也就一无所知了。
正走着,冷不丁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褚观南立即出声叫住她。
“诶,好巧啊,你也在这。”褚观南笑着大声说道,是朱和。
朱和听见她的声音才转过身来,低声说道:“姑娘好。”
“咱们之间还说这种话做什么,你在这里好不好,吃穿怎么样,有人欺负你吗?”褚观南不介意她行没行礼,拉过她手,仔细掂量了一番才开口问。
“都好,没人欺负我,大家都在用功念书呢。”朱和摇摇头。
褚观南关切地问道:“现在念到哪儿了,可能听得懂?”
“先生刚教了《论语》。”朱和低头,软着声音乖巧地回道。
“也挺好的,最近还有去外面打散工吗?”褚观南想起上次两人相遇的场景,摸摸她的手问。
“没有,学业重起来了,怕跟不上,就没去了。”朱和还是安静地摇头,才缓缓说道。
褚观南莫名有种欣慰之感,说:“这才是呢,你年纪轻轻,读书才是要紧事,念好了书,以后呐愁钱财呢。”
“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来告诉我。要是我不在,你就去城东那家书屋找老板说,到时候他会和我说的。”
“不用担心,我既拉了你一把,自然要送佛送到西的。况且这样不是什么麻烦事。”褚观南怕她不好意思说,看了她眼睛一眼,才继续说道。
朱和紧了紧手指,说道:“多谢姑娘。”
“还望姑娘节哀。”她低着眉眼,显得一副完全不具备攻击性的样子。
“谢谢你。”褚观南笑笑,抚了抚她的头发,才说,“那我先走了,你要是有事千万记得找我,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叫我干着急可不成。”
“嗯。”朱和乖巧地点了头,目送她离开。
褚观南回头叫了侍书两人跟上:“走吧,回家可有要事呢,别耽搁了。”
“好。”侍书急急忙忙甩开王虎,朝褚观南走来,准备回扬州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