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南怀北 第10章 鲈鱼鸣渊

这边陈母把两人赶出去后，一面仍卧在榻上休息，一面打开送来的帖子，细细一看，却是她那如今已嫁给吏部尚书的闺中密友刘珺，不知怎得来了姑苏，闻得她母女今日刚到，遂下了帖子请她们明日一叙。

不由得笑道：“都是好玩的人，这下可是有的热闹了。”说罢，连忙回了帖子，约在寒山寺。

又命人下去打听叶家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自己就在一旁扬州，竟也不知。

说起这叶家，也确实不容小觑。

叶老太爷位列太子太保，长子叶显乃是吏部尚书，次子叶景亦是太子仆，叶显和刘珺的女儿就是当今太子妃。

陈母不在京城多年，但对叶家的事还是有所耳闻的。

叶家老太爷虽已致仕，但余荫仍在，近年又出了个太子妃，叶家一时也是风光无两。

连忙起身收拾了一回，等褚观南回来免不得要再嘱咐她几句。

第二日给褚观南与何堇换了能见客的衣裳，带上了打点好的礼物，一家人才坐上了马车，至山脚下又换过小轿子，方到了寒山寺。

刚谢过引路的小和尚，刘珺就亲自迎了上来，待众人落座后，才笑道：“咱们多少年不见了，衍妹妹还是这般光彩夺目，比得我都不好意思出门了。”

陈衍正是陈母闺名，两人虽多年不见但仍时常通信，依旧亲密似少年之时。

“我还真没看出来有谁不好意思了的，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说这个做什么。”陈衍抿唇笑道，示意褚观南过去，“你这孩子愣着做什么，还不问姨妈好。”

褚观南乖乖走上前行礼，却被刘珺拉住手细细打量了一回，满面笑容道：“这是观南吧，真和衍妹妹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都是美人胚子。”

褚观南听见自己和母亲长得像心里高兴，喜滋滋说道：“在姨妈面前谁敢信这话，姨妈才是风姿夺人呢。”

“瞧这嘴甜的！来，姨妈给你的。来得匆忙没带什么好东西，且收下当个玩意儿吧。”说着，褪下腕间一对碧玉镯子要给褚观南做表礼。

陈衍连忙说道：“她一个小孩子家家，万一磕坏了岂不是浪费，你不如自己收着。”

刘珺笑说：“这有什么，我送出去了还能要回来不成，快戴上我看看。”说罢，也不等褚观南抬手，主动把镯子戴到她手上，“果然是个漂亮孩子。”

感叹完，又向陈衍吐槽道：“妹妹你不知道，我家的女孩儿也是个万里挑一的好孩子，结果生了个儿子和混世魔王一般，他爹都管不住他。”

“你看我昨天今天好说歹说今日有客人要来，还是不见人影，像什么话，不如生个女儿。”

说到孩子顽劣，陈衍也是感同身受，跟着说道：“你以为女儿就好了不成？你看看我这个孽障，天天往外跑，偏偏她爹乐意惯着她。”

褚观南吐了吐舌头，在一旁不敢说话了。

“这也巧了，怪道咱们是姐妹呢，生出的孩子都一个样的。”刘珺哈哈大笑道。

姐妹两人既有说不完的话，褚观南与何堇两人只好先行避开，留下空间让她们两个说悄悄话去。

“堇儿，咱们去后山看看吧，我听说那有条河，里面有几百头鲈鱼呢。”褚观南出了房门，一脸兴奋地撺掇何堇道。

“可是我不会抓鱼诶。”何堇一脸为难道，她太知道她家姑娘什么性子了，一看就是馋了。

“我也不会啊，先去嘛，再说有不涣呢。”褚观南指了指脚边乖巧抬头的不涣。

何堇震惊地问道：“不涣怎么跟来的？”

她一路跟着褚观南，怎么没看见她如何带了一条狗来。

“我把她塞下人车里了，刚刚等在院子里呢。”褚观南得意地说道，不由分说牵起何堇的手往后山走，“好啦，咱们走吧，说不定中午有鲈鱼吃呢。”

“佛家清净之地，能让我们吃鱼？”

“嗯……”

“到时候再说吧，总有办法的，我们先去。”

“汪！”

果然到了后山，之见一条河流夹在两山之间，在阳光下静静闪着浅金色的光。

“乖不涣，要是捉到了鲈鱼，我请你吃大餐，去吧。”褚观南摸了摸不涣狗头，鼓励道。

不涣也很高兴，甩着舌头就狂奔出去。

不过不是往河边跑，而是跑偏了，跑到树林里去了。

“喂，不涣你往哪里跑啊！”褚观南瞠目结舌地站了一会，才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

“哈哈，我去追吧，看来姑娘训犬的技术还得再练练了，哈哈哈。”何堇虽然也笑得直不起腰来，但还是不忘记嘲笑褚观南，边走边笑道。

褚观南恼羞成怒地推了何堇一下：“你讨厌死了，快走快走。”

“哈哈哈……”何堇扭身躲开了褚观南的手，边跑边笑道。

褚观南一时也忍不住想笑，不过顾忌着自己应该还在生气，于是强行绷住了脸，目送她跑开。

等连何堇也看不见了之后，褚观南才在四周溜达了几步，折下一枝桃花来捏在手心里。靠近河边一看，果然鲈鱼已经肥美无比，密密挤在水中，勾得人心里难耐得很。

褚观南悄悄蹲在草丛里，把桃花枝微微浸入水中，充作鱼竿。

同时手腕用力，带得桃花瓣轻轻颤动起来，那些鲈鱼还以为有小虫掉下来了呢，争着往水面微动的地方游来。

成了！褚观南心下暗喜，看准鲈鱼游过来的速度，左手迅速往水里一抓，等再从水面伸出来的时候已经捏住了一条一斤左右的鲈鱼在手，兀自挣扎不休。

褚观南见鱼在手，把手上桃花一扔，正欲拿帕子将它包起来，不妨边上传来一声大喊：“你做什么，那是我的鱼！”

褚观南回头一看，是个十三四左右的少年郎，并无仆人跟着，穿着与一般人家的小孩并无不同的衣裳，于是好声好气道：“这是我捉的鱼，再说野鱼哪有主人，你别胡说。”

那少年啪唰地冲到她面前，娇纵地抬起下巴说：“我先看到的就是我的，你有什么意见都不行，快把它放下。”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褚观南不想理他，她已经把鱼包好，又拿水沾湿了帕子，打算赶紧去找何堇，怕鱼死了不好吃，于是转身绕过他就走。

“哎，你走什么！听不见我说的话吗！”那少年看她要走，急了，伸手想拦住褚观南，却被她躲了过去。

“你再这样我就打你了，别拿你的手碰我，丑八怪。”褚观南瞪他，嫌弃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你说什么？！”那少年明显难以置信地大声喊叫道，“你眼睛瞎了吗？”

“我明明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你才是丑八怪！”

褚观南试图离开，却又被他拦了下来。

“没说清楚，你走什么！”那少年蛮不讲理地扯住她，不许她走。

这下褚观南心里是真的火大了，本来她也不是脾气多好的人，这少年又是无理取闹的，又不让她走，她的鱼都要不新鲜了！

烦死了！

褚观南干脆反身，笑眯眯地问道：“你说这鱼是你的？”

她笑得眉眼弯弯，偶有几缕阳光从她眼底反射出来，像会发光一般。

那少年一时没能说出话来，褚观南却抬手，一手捏住鲈鱼尾巴，狠狠往他脸上砸去：“你的鱼，你的鱼！拿走啊，怎么不说话了！”

那少年一时被她吓住了，竟然呆着原地没敢动弹。

待反应过来之后，也是怒火中烧，抹去脸上水渍和掉落的鱼鳞，大叫道：“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敢这么对我！”

褚观南不屑地冷笑道：“你爹那么厉害，你怎么不让他来给你抓鱼啊。”

看那个少年哑口无言，褚观南心里畅快多了，把鱼往他身上一甩：“拿去吧，姐姐赏你了。”

那少年不服气地扑过来，反被褚观南用力捏住胳膊肘，一拳打在他下巴上。

被打倒在地的少年震惊地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褚观南。

褚观南毫不在意，把他怪异的眼神就当是夸奖。

“再敢拦我，看我不把你打得亲妈都不认识！”褚观南挥了挥拳头，眼见少年楞楞地坐在地上，方才满意地扭头就走。

少年难以置信地往地上一趟，伸手摸了摸下巴，疼得龇牙咧嘴地，不禁怀疑自己应该大抵或许是疯了，不然怎么就遇见了个疯子。

旁边的鲈鱼还在垂死挣扎一般时不时扭两下身子，找找存在感，不过现在应该是没人能注意它了。

褚观南也没把这场闹剧放在心上，只当是哪家下人宠坏的孩子。

走到树林里转了几圈，在一颗槐树下找到了何堇和不涣。

何堇正试图从不涣嘴里扯出点什么，奈何不涣死死闭着嘴，害她怎么也扯不出来。

这时看见褚观南来了，和看见救星一样，何堇连忙喊道：“姑娘快来帮帮我，不涣不知道从哪里弄了条长虫，叼在嘴里不肯放呢。”

褚观南连忙上前想帮何堇一把，谁料不涣就是不肯张开嘴。

褚观南干脆把她往腿间一夹，两手去掰她嘴。

一人一犬僵持片刻，最后还是褚观南获胜，不涣不情不愿地被掰开了嘴，何堇眼疾手快地把那条蛇取了出来，迅速扔到一边，褚观南这才放开不涣。

不涣依旧很不服气，大声嚷嚷着冲褚观南叫唤，被捏住嘴筒子扇了两下狗脸，才舔了舔狗嘴，安静下来地卧了下来。

何堇拍拍胸口，抱怨道：“累死我了，早知道让姑娘来追了，害我跑了好一会儿呢。”

“哇，那你可别说，我刚刚还遇见一个小疯子……”如此一番，把刚刚发生的事倒豆子一般说了一通。

“你运气不比我好多了，我宁愿再掏几条长虫！”褚观南气呼呼地抱臂说道。

“啊，那我觉得跑几步也没什么了。”何堇庆幸地说道，“不然我可应付不了，吓都要吓死了，好跋扈的人。”

“是吧，不怪我要打他呢。”褚观南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狗链给不涣带上，牵在手里总不会再跑丢了吧。

“我刚刚好不容易抓到的鱼就没了，咱们去再抓一条吧，我好想吃鲈鱼～”褚观南抓住何堇的袖子摇了摇，睁大眼睛撒娇道。

“那又遇见那个疯子怎么办啊？”何堇对褚观南的话素来深信不疑，闻言难免有些担忧。

“我们下去一点就是了，走嘛走嘛。”

何堇无法，只好跟着去了。

又忙活了一通，好不容易又抓到一条鲈鱼，两人一犬赶紧跑回寒山寺里去，和小和尚要了一个钵来装它，又急匆匆地往母亲那里跑。

谁知道一进门就看见了个不速之客，刘珺揽过站在她旁边的少年热情地和褚观南介绍道：“来，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混世魔王，叫作叶鸣渊，鸣渊还不见礼。”

褚观南一看那叶鸣渊的脸，这不就是刚刚那个小疯子，不过现在换了套华贵的衣服罢了，脸上犹带淤青，也是一脸明显的震惊之色看着她。

褚观南见叶鸣渊一时没动作，只好先行了礼，装作不认识他的样子。

看他此时安静的样子，想来他也不敢在刘珺面前把话扯开了说。

果然，看见褚观南若无其事地行礼，叶鸣渊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在母亲威胁的目光下，只好也敷衍地回了一礼，偷偷在刘珺看不见的地方剜了褚观南一眼。

“玩什么去了，把脸都磕青了。”刘珺纳罕道，想叫贴身丫鬟给他抹点药膏，被叶鸣渊连声拒了：“这算什么，一点也不痛，哪里需要抹药。”

其实挺疼的，但他不愿意让褚观南看笑话，硬是拒绝了母亲好意。

褚观南有些奇了，听他现在说话也像个正常人，怎么刚刚像个疯子似的不依不饶，难道周围人多就不发病了不成？

刘珺不知道他又哪里闹别扭，也懒得猜，听他这么说也就随他去了，笑着和陈衍说：“这寒山寺的素斋可是一绝，我吃了两天心里还放不下，你是有口福了，等会儿我伺候你多吃些。”

“好啊，那我等着你伺候我呢。”陈衍笑眯了眼睛，细声说道。

“啊，还吃啊，我想吃肉。”叶鸣渊抱臂不满道，被刘珺揍了一下后脑勺。

又在“佛门之地，你吃什么肉”之声中乖乖闭上了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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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鲈鱼鸣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