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鲸手册 第6章 第 6 章

三个小时的车程，因为路上降雪变大，窗外黑漆漆一片，路上的能见度极低，只能看清车灯照着两三米远的道路，奥古斯特开得更加谨慎。

车上的暖气呼呼地从吹风口冒出来，吹得蔚然脸颊发红，他怔怔地望着窗外，奥古斯特轻轻瞟了他一眼：“怎么样，和中国的风景很不一样吧？”

蔚然没有附和也没有否认：“中国非常大，各地有不同的风景，我的家乡在南方，这里确实和南方的风景非常不一样。”

“我还没去过中国呢！”奥古斯特吹了个口哨，“听说这次要来六个中国人，我可高兴了！”

蔚然知道这次科考项目一共选拔了四个大学生，另外一队是首都大学的一位教授带了两位博士生来，听说已经提前几天到了。

车子经过一个反光的路牌，因为是用的因纽特文字，蔚然没有看懂，奥古斯特道：“我们驶入极夜区咯！”

秋分过后，北极圈就会进入极夜，极夜会持续六个月，太阳一整天都不会跃出地平线，但是极夜并不意味着完全没有光亮，天空落日的颜色会持续好几个小时，日照时间极短。

而奥古斯特所说的极夜区则是迈过了北纬78°后彻底的黑暗，整整24小时看不见天空一点点的亮光，没有月亮也没有云层，任何肉眼可见的光亮都需要依赖城市的光源。

一路上没有信号也没有网络，车窗外是一成不变的，甚至是有些骇人的黑暗，坐在后座的龟丞相和云莺都睡着了，龟丞相还打着呼噜，蔚然倒是精神抖擞，出现在绘本中的格特霍布镇即将出现在他面前，他带着看到北极鲸的期待，终于要踏上那片向往已久的土地。

本来就在飞机上坐了很久，下飞机又是漫长的车程，对于人的生理和精神来说都是一种折磨，仿佛天地间都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在路上，有时候要隔半小时才能看到另一辆车。

不知道过了多久，蔚然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坐成了活化石，连奥古斯特在后半程都变得沉默寡言，终于，远处出现了一点点星光和小镇的轮廓。

奥古斯特高兴地按了一声喇叭：“终于到了！”

不同于漆黑的公路，远远地几米缀着一点路灯光，格特霍布镇非常明亮，家家户户门口的路灯，房檐上挂着的红绿彩灯，还有房屋内露出的温暖炉火，都让人有了一种回归现实脚踏实地的感觉。

龟丞相和云莺都醒了，云莺捏着自己死机的手机，哀叹：“再也不买棒子国的手机了……师兄，现在几点了呀？”

蔚然的手机倒没事，进入小镇，甚至能接收到信号了，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当地时间七点。”

“七点啊……”云莺感叹，“感觉这里好安静，路上也没有什么人。”

龟丞相缩在羽绒服里打哆嗦，他是一个热带龟，每年暑假的度假项目都是去海南变成原形出海，说话的声音都是哆哆嗦嗦的：“外面这么冷 ，谁跑出来啊。”

极地的小镇静谧而空旷，随时能听到寒风从冰面呼啸而过的声音，这里的公路因为修建和维护成本极高，只有从西海岸的机场到格特霍布镇这一段有路，其他地方都是常年的冻土和冰层，当地政府甚至规定来格特霍布镇旅游的游客不允许在没有当地导游的陪同下离开小镇的区域。

蔚然他们要前往的格特霍布镇北极科考站地就坐落于这条公路的最北端。

奥古斯特道：“现在太晚了，就不带你们去科考站了，我们直接去职工公寓。”

科考队的职工公寓就位于格特霍布镇北边，算是离科考站最近的生活区，三个六层楼高的橙色筒子楼并排在一起，用铁栅栏和周围居民住的小别墅隔开，显得格格不入，任何车辆和人员进入职工公寓都需要刷卡进行身份验证。

职工公寓面前的空地就是停车场，地面厚厚的积雪让奥古斯特停得很费力：“天呐，这该死的雪，每天铲都铲不完……”

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对讲机，冲对讲机里吼：“凯尔！你是不是又偷懒没铲雪？赶紧把铲雪车开出来，这半米厚的雪你让我怎么停车。”

对讲机里安静了一会儿，一个活泼的声音冒了出来：“收到，老大，马上执行。”

没一会，其中一栋职工公寓里跑出来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地人钻进了铲雪车的操作间，铲雪车发动机的声音在空旷的雪地里嗡鸣，没一会就铲出了一块干净的空地，奥古斯丁赶紧把车停在空地上。

“下车吧，给你们安排的公寓在第三栋。”

奥古斯特简单指了指方向，就直接拉开车门下车帮忙搬运行李，蔚然也跟着下车，走到车外的一瞬间，他就打了个哆嗦，刺骨的寒冷是会让人一瞬间麻木的，尤其是毫无遮挡暴露在冷空气中的脸颊立刻就冻僵了，仿佛是被人扇了一巴掌。

奥古斯特打开后备箱，一箱一箱地把他们的行李搬出来，他个子又高又壮，26寸的行李箱在他手里都好像玩具一样，龟丞相颤颤巍巍地要去拎行李箱，蔚然赶紧拦住他，让云莺赶紧搀扶着龟丞相进屋。

蔚然搬了两个行李箱，艰难地在雪地里拖行，脑袋包成一个球，只露出一双湖绿色眼睛的凯尔凑过来，用蹩脚的中文冲蔚然打招呼。

“泥嚎！”

蔚然想要冲他笑一下，发现脸被冻得像冰块一样，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表情，只好冲凯尔点点头。

三个人沉默而迅速地把八个行李箱搬进了公寓里，公寓的地基很高，还好除了台阶还有斜坡可以推行李，蔚然行李推到一半，公寓里又跑出来两个遮得严严实实的人一并帮忙把行李推了进去。

钢门关上，也同时把呼啸的寒风挡在了门外，行李箱的滚轮上全是积雪和冰，进屋的每个人都在门口的垫子上拍打着自己外套上的积雪。

刚才从屋里跑来帮忙的其中一人摘下了面罩，他脱下手套，冲蔚然伸出手：“你好，我是邓珉，终于见到你们了！”

蔚然也脱下手套，回握住邓珉的手，他的手在搬运行李的时候完全冻僵了，但邓珉刚才一直待在室内，手却是非常温暖的。

邓珉一握住他的手，就赶紧道：“你的手太冰了吧？快进屋快进屋，屋里暖和。”

把行李箱留在门厅，众人先进了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