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
“我是陆衎未过门的妻子。”
长曜郡主说完,不待三枚反应,自己就先慌了。
她捂着嘴,不自居后退了一步,神情紧绷,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见三枚眼神直盯盯地看着自己,长曜郡主意识到自己可能失态了,连忙放下双手,故作镇定地坐到了椅子上。
她端起桌上的空茶杯,掩饰性地递到唇边,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垂眸假装喝水的时候,眼底全是慌乱无措。
真是的,自己最近也太倒霉了吧!
长曜郡主瞬间咬牙切齿、面露狰狞之色。
自己先是被贱人蛊惑,脑袋发热居然在及笄之际离京倒追陆衎,途中马车颠簸,从没吃过一点苦的长曜郡主,半路就后悔了。
但一向争强好胜,尤其最好面子的她,最后还是硬挺着一口气,咬着牙撑到了眧州。
怎知眧州连天大雨,又潮湿又阴冷,长曜郡主因为水土不服,难受了好几日,期间不仅连陆衎一面也没见上,还阴错阳差得罪了裴子钰那个混不吝,最后什么好处都没得到,稀里糊涂就被塞进回京的车马。
半路遇到太子和三皇子,他乡遇亲人,长曜郡主喜极而泣,不料在大雨滂沱之中,居然被半哄半骗地又拐回了眧州。
她心中的苦楚和委屈还没来得及诉说呢,就被天子丢过来的一封书信,给砸懵了。
刚打开信封,又叫写信的母亲在字里行间给骂得狗血淋头,逼得她眼泪哗哗,好不委屈!
好不容易在太子表哥的帮助下,长曜郡主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陆衎,结果话没说两句,就被陆衎一脸严词厉色地训斥了一通。
长曜郡主当时就懵了,陆衎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近人情了?
令她伤心又困惑了好几日的问题,终于在水都得到了答案。
陆衎他,被外头的野女人,给迷住了眼了!
初初得知这个消息时,长曜郡主是又喜又怒。
喜的是陆衎这样的大冰山,居然也有消融、迎来春天的时候,简直应了那句老话——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然而令她愤怒的是,破冰的人,居然不是自己!而是某个来历不明的野女人!
长曜郡主多方打听,才听说这个野女人好像是得了什么大病,已经昏迷不醒三天三夜了。
她心里暗喜,恨不得叫那情敌赶紧死了,却又对人好奇得不得了。
能让陆衎这样的冰块动心的女人,到底要长成了什么狐媚样?
然而陆衎这人实在是太绝了,居然将那个女人所在的小院守卫得铁桶一般,不相干的人谁都不让进,就连太子和三皇子来了,也只能吃闭门羹。
就在长曜郡主好奇得抓心挠肝的时候,半个时辰前,陆衎居然带着之夜出门了!
铁通一样水泄不通的藏娇金屋儿,终于让她找到了个漏缝儿,偷偷给溜了进来。
结果她才刚靠近,昏迷了三天三夜的人儿,突然就睁开了眼睛,而且还十分凶狠地瞪着你。
长曜郡主差点被吓得惊厥过去,脑子一片空白,听见对方冷漠的质问声,一股脑就将自己平日里心中的肖想脱口而出。
说完自己就羞耻得脚趾扣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长曜郡主尴尬得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的时候,三枚杏眸眨了眨,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揉了揉还有些酸胀的太阳穴,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肚子可真饿啊!”
三枚刚刚从幻梦的拉扯里挣脱出来,半梦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陡然看见头顶上方出现了个陌生女人,还以为是来请托的怨灵呢。
没想到自己不过才问了一句话,就将人吓得一脸惊慌失措。
虽然还没彻底清醒,但对方刚才自称是陆衎未过门的妻子那句话,却是十分清晰地落入了三枚的耳朵。
眼珠子转了一圈,高处的房梁,身下的软榻,边上的器具,还有一脸心虚倒抓着个茶杯往嘴里灌空气的“陆衎未过门的妻子”,三枚眉头一挑,看来自己这次是真醒了。
看来跟幻梦的拉扯,小八耳又赢了一场。
仔细想想,它好像还从未输过,可真把它能耐的!
三枚动了动睡得发酸发软的手,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对面一身珠圆玉润、娇娇俏俏的小姑娘,忽而淡声道:“你说,你是陆衎未过门的妻子?”
“咳咳。”
正表演喝空气的长曜郡主,猝不及防被问,让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
深呼吸一口气,她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空茶杯,想象着她娘平日在家训斥他爹房里的那群小妾的样子,轻哼了一声,眼尾微抬,不急不缓地斜睨了三枚一眼。
她居高临下地、自上而下扫了三枚一眼,高傲地道:“准确地说,本郡主是他将来的、未过门的妻子。”
将来的?未过门的妻子?
三枚拍了拍耳朵,明明听得一清二楚,但她愣是没能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个什么意思?
是我饿出了幻听呢,还是对面那姑娘说的不是人话?
“你没听错!本郡主与陆衎虽然还未谈婚论嫁,但将来陆夫人的位置,坐着的一定是本郡主。”
合着这是还没拉屎,就先抢占了茅坑的意思?
长曜郡主端出了自己的身份,以为彻底唬住了三枚,于是神色越加睥睨,仿佛一点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沉声一问:“你,听懂了吗?”
脖子发僵的三枚活动着脖子,闻言点头:“嗯哼。”
她满脸的不以为然:“所以呢?你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蓄势待发正准备舌战情敌的长曜郡主,被三枚云淡风轻的态度给问懵了,一噎:“你!”
若是见得到陆衎,我稀罕上你这儿来?
被三枚轻飘飘一句话戳到了痛处,长曜郡主气得拍桌:“放肆,谁容你这般与本郡主说话的?”
“还不快滚下来,跪到本郡主的面前。”
“啧!”眉头不自觉一拧,三枚扫了眼莫名其妙发脾气的长曜郡主,淡声道:“你吵到我了。”
她的声音明明听起来轻声细语的,长曜郡主却被她眉间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点戾气,吓得心脏莫名一颤,顿觉汗流浃背。
气势这么强,难不成还是混江湖的?
长曜郡主突然想起了娘亲在长信里写的,说什么世道混乱,尤其眧州这种频繁发生祸乱的乡里巴郊的小地方,什么杀人越货的魔头都有,尤其是长得普通普通看起来十分不起眼的人。
心下一凛,她不由开始正视三枚,重新对她认真审视了起来。
长曜郡主托着下巴,看着三枚,情不自禁地想:要说普通吧,眼前这丫头的长相,还真不能算不起眼,但要说多么的惊为天人吧,那倒也没有。
她想着想着,思绪就开始跑偏了,心里又开始愤愤不平了起来。
哼!还以为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呢,就这等小家碧玉的普通样貌,除了肤色白嫩了点、皮肤紧致嫩滑了点、杏眸水汪透亮了点、再加上五官轮廓流畅立体了一点点,其他不过尔尔。
特别是她居然一脸的素面朝天、披头散发,还穿了一身不三不四的灰色道袍,看起来真是不伦不类,一点淑女的气质都没有。
长耀郡主咬着后槽牙:陆衎真会喜欢上这样的人?
怕不是故意放出的消息,就为了吓退都城里头那些,总是锲而不舍地追在他身后穷追猛打的贵女吧?
“哼,那也只能骗骗那些头脑简单的蠢货,本郡主这么聪明,才不会被骗到呢!”
“聪明”的长曜郡主,心里的危机感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油然而生的优越感。
她挺直了腰板,故意抬手扶了扶头上闪闪发光的金钗,红唇轻启,道:“你,又是何人?”
长曜郡主脸上表情多变,变幻多端,十分之精彩。
三枚饶有兴致地观赏了一会儿,听见她的问题,杏眸眨了眨,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她软绵绵地挥了挥手:“不重要,不必在意我。”
说完又打了个哈欠,左右看看有没有能拿来充饥的食物。
什么意思?这是听见自己的身份太过尊贵,自卑了胆怯了?连家门都不敢自报了?
“哼。”长曜郡主自豪地翘起了嘴角,柳叶眉轻轻往上一挑,身子一扭,心想:“小丫头还挺识时务。”
再看三枚眼珠子乱转,一脸焦急地寻找什么的样子,长曜郡主眼睛一瞪:“别找了,陆衎不在这儿!”
三枚手肘撑在身下,一边艰难起身,一边揉了揉肚子,闻言点了点头:“哦。”
好不容易坐了起来,顿时头晕眼花,实在是又饿又渴,她点了点长曜郡主:“麻烦,给我倒杯水来。”
“什么!”长曜郡主惊呼一声,“你这个低贱的平民百姓,居然让本郡主给你倒水?!”
三枚皱着脸挠了挠耳朵,实在没力气跟她计较,于是又耐心地道:“既然你不愿,那麻烦你帮我喊个人来。”
真是的,自己昏睡了这么久,醒来居然连八耳也没守在身边。
把我就这么丢给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郡主,其他人也不知道都跑那儿去了!
“你想喊谁!”没想到长曜郡主听见她要喊人,反应更激烈了,“我告诉你,我今儿来这儿,主要就是来警告你的!”
害怕等会真来人了,自己的目的没达成就被赶跑,到时候岂不又是功亏一篑了?于是长曜郡主打算长话短说、速战速决。
“本郡主警告你,你长得如此平凡而普通,陆衎是不会喜欢你的!你少纠缠陆衎,他这次回京后,皇上就会为我们赐婚,我们很快就要成亲了,你是得不到他的!”
三枚:......?
果然,美人总是招人惦记的!
尤其陆衎那样的大美人,啧啧,这家伙,也太招蜂引蝶了!
长曜郡主说话的语速极快,连珠炮似的往外冒,听得三枚脑袋发蒙、目瞪口呆。
她还以为自己的话成功把三枚这个情敌给震慑住了,于是得意地昂起高贵的头颅,居高临下地道:“到时候我们成婚了,本郡主是不会允许他纳妾的!姿色普通如你,也不行!”
“你若是不想受伤,趁现在还不晚,少肖想不属于你的人,离陆衎远点!”
“哇!”三枚摇着头,软绵绵地鼓掌叫好,“哇!哇哦!”
“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精彩纷呈的发言,厉害厉害!”
她对着自我感动的长曜郡主竖起了大拇指。
耳朵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三枚忽而嘴角微微上扬,脑袋一歪,对着站在门口,阴沉着一张黑脸的陆衎,戏谑地道:“要不,你也出来走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