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关 第96章 主事

“嫁妆，什么嫁妆？我没有。”小巧的娘一副无赖相，“我费了多大的劲才生下了你，又把你养了这么大，难道就要白白给了人家？他们家给钱是应当的，还想问我们拿钱呢？再说了，”她翻了个白眼，“你在这边做工这么些年，我们可曾有问你拿过一分钱？不都你自己收着吗？”

这天下的机关简直都要被她给算尽了，钱宝儿总算明白小巧为何要与她家中断亲。只是眼下看来，她娘却不认为她们是断了的。

小巧冷着一张脸：“我在少奶奶身边时，挣的那些月钱都贴给了你们，你们自然不好意思再问我要了。当初也是你们说的，花钱买断，再不相干。怎的到如今就又反悔了呢？”

她娘理直气壮道：“血浓于水，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谁说说断就断了？就是告到县太老爷那里去，也没这个理。”

小巧讽刺地笑：“哦，这时候又想起来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了？哼，不过是觉得我这块肉还能再卖个好价钱吧。我也告诉你，我没钱给你，你也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

她娘也不是吃素的，不屑笑道：“你不给，那我就去找亲家要去。我就不信了，他们要是真要你，还拿不出钱来？”

“你敢？”小巧一步跨到她娘面前，“你自己在家丢人也就罢了，难道还要丢到全天下人的面前去吗？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没钱，盖了房子，就连办酒的钱都是借的。你来得正好，我还想跟你借几个钱花花呢。”

她这种微不足道的威胁，她娘显然是没放到眼里，她轻蔑地打量了小巧：“你也别怪我这个做娘的没提醒你，你弟弟要娶亲，手头就是短了钱，你若不乖乖地把彩礼钱送上来，就别怪你爹狠心了。”

钱宝儿注意到小巧已经握紧了拳头，她定是在极力控制着自己，不在她娘跟前漏气：“狠心？怎么个狠心法？你们早就已经不要我了，难道天底下还有比爹娘不要孩子这更狠心的事情吗？”她嗤笑，“怎么，莫非你们还想把我给卖了不成？”

她娘瞥了眼在她身后的钱宝儿，一甩胳膊：“话我可都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你自己想好吧。”说罢转身就走了。

钱宝儿才想出声叫小巧，却见她忽然就蹲下身去，抱着膝盖哭出了声。

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此刻却哭得撕心裂肺。

钱宝儿很想安慰她，可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无从说起。

她伫立片刻，心里拿定了个主意，转身进去自己的房间。不多时就出来，绕过小巧就往外头走去。

小巧应当是听到她的脚步声了，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发现钱宝儿要出去，于是站了起来，问道：“你去哪儿？”

钱宝儿头也不回地说：“你别管。”

小巧以为她是要去把这事儿告诉给孟大成他们知道，赶紧追过来：“可不能让他们晓得，他们……”

钱宝儿被小巧拦下，看她哭花的一张脸，既心疼，又觉得有些好笑，拿了帕子与她擦去脸上泪痕：“你放心吧，我不是要去见大成哥的。”

“那你是？”她的视线往下，落在钱宝儿手中的一包东西上，“这是？”她伸手就来捏了把，瞬间就拧起了眉，“银子？”她不可思议地抬眼看向钱宝儿，“你要拿钱给我娘？”

钱宝儿抿了抿嘴：“她不是要钱吗？不过六十六两，我还出得起。”

“不行。”小巧伸手就要来夺这包银子，“你攒点钱容易吗？六十六两得存多久？怎么能让你出这钱呢？”

钱宝儿抱着银子躲过她：“你当我还是那个只有五百文月钱的丫头呢？那我可是真出不起这钱。”

她虽是说笑，可小巧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一跺脚：“总之我不许你去。我还不知道他们，今日你给了这六十六两，他们也不会罢手的，往后只会要的更多。”

“可是若不给，你爹娘不晓得会做出什么来，若是坏了你和大成哥的好事，教我如何能安心呢？”钱宝儿坚持到，“金银乃身外之物，能买得一时的安宁，那也是好的。往后的事，便往后再说吧。”

不知是她的哪句话又触动了小巧的心弦，她眼泪簌簌往下掉：“你这个傻子，”她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哭道，“真再没见过你这样的傻子了。”

“傻便傻吧，”钱宝儿笑笑地握了握她的手，“不是都说，傻人有傻福吗？”

小巧终于被她逗笑，最后擦一把眼泪，抬头望了碧蓝天空，深吸一口气：“真是个傻子。”

小巧的娘上门来要钱一事，应小巧的要求，她们并未曾告诉给孟大成等人知道。想来也是，事已至此，他们知道了也只会徒增不开心，其他的也于事无补。

好在这之后，一切都顺顺当当的。

她婚期前半月，本该是陈红玉回来的日子，可盼来盼去，最后回来的竟只有青青一人。

见了青青，钱宝儿自然是高兴的。可陈红玉没回来，到底还是有些失落。

连她尚且如此，更别提翘首以盼的陈老爷和周兰英他们了。

不过陈红玉和杨天佑人虽然没回来，却让青青带回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陈红玉有喜，且已有三月多余。

这下两家更是高兴不已，陈老爷自是不必说，他膝下虽早已有孙儿，可女儿有身孕，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就连周兰英都眉开眼笑，叹道：“不回来也好，省得舟车劳顿，倒不如等平安诞下孩儿之后，到时候带着乖孙回来，到那时才是喜上加喜呢。”

钱宝儿自然是为陈红玉感到高兴的，自从她嫁给杨天佑以来，日思夜想，便是想与他有自己的孩子，如今她梦想成真，钱宝儿还打算着，要替她到菩萨跟前多多烧香还愿呢。

夜里青青自然是留宿在青山小筑的。

虽然周兰英很想叫她住在自己家，她还有很多话想要私底下问呢。可青青只就着钱宝儿，况且她又是陈红玉的丫头，周兰英也强求不得。

青山小筑难得有三个人同住，钱宝儿知道今夜大家伙儿定是都睡不着的了，于是拿攒盒装了各色瓜子蜜饯，小炉上生着火，烧一壶水，方便大家随时添水。

小巧的嫁衣还没有做好，钱宝儿与她一边同青青闲话，一边赶着制嫁衣。

青青见状笑道：“看到你们这样，可真是叫我羡慕。”

钱宝儿看向她笑问：“怎么，你在同心县那头难道没有个说话的人？”

青青摇了摇头：“刚过去那边的时候，姑娘是让人帮着挑着买了个小丫头来，可年纪小，才不过十岁的样子，胆子也小，见了人总是怯生生的，要不是看她手脚勤快，怕是也留不下来。

前些时候姑娘有喜，姑爷怕我们伺候不过来，于是又叫买了个人回来，却是已经生养过的大姐，说是有经验，正好伺候姑娘。这一大一小，我夹在中间，与她们是真说不上什么话。”

“那也真是难为你了。”不知是不是好事将近，这些时日小巧说话总是分外温和。

青青笑道：“其实也还好，反正都是伺候人，又不是去交朋友的，事情做完也就是了。”

钱宝儿停了手中的针线，看着她很是欣慰：“出去这几年，的确是长大不少了，懂事了。”

一夸她，她倒又露出本性来了，嘿嘿笑着抓了一把桃干：“姑娘也这么夸我呢。等明日我回家里去，娘见了定也会大吃一惊。”

钱宝儿见她爱吃那桃干，于是将盒子转向她，又笑道：“是呢，难得回来一趟，就安心先在家里住几天。”

青青频频点头：“话说我都走了这好几年了，你那棵桃树怎的还没有开花结果？”她打趣道。

钱宝儿瞥了她一眼：“才你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明天早上你去看一看，它也长大不少了呢，说不准明年春天就开花了。”

青青抿嘴笑道：“可不是要开花了，我都听说了，金家二哥也回来了，等小巧姐姐嫁给了大成哥，下一个就是宝儿姐姐你了吧？”

钱宝儿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拿自己取笑，腾出手来就要去捏她的脸：“好你个小丫头，几年不见，旁的本事我还不知道，这张嘴确实欠打得很了。”

青青身子一歪，躲了过去：“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嘿，你还说。”钱宝儿丢了针线，起身要去抓她。

青青拉扯过小巧挡在中间：“这是被我说中了，不好意思了吧。”

小巧夹在中间笑道：“好啦好啦，我手上还拿着针呢，小心别扎到了。”

钱宝儿坐了回去，没好气道：“我看她呀，就是要被扎几下才晓得厉害。”

小巧向青青笑道：“瞧她，总是刀子嘴豆腐心的。”

青青嘻嘻笑着：“我就知道她，哪里也会舍得真打我呢。”

说笑一阵，钱宝儿又问起她们在同心县的事：“姑爷做了这么久的县丞，可还打算去京中应试？”

小巧本在嗑着瓜子，听见她这般问，她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小巧，吐了瓜子壳，这才犹豫着说道：“其实，姑爷早就辞了县丞一职，人也不在同心县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