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春潮 第13章 转念

在元靖安的协助下，谢春潮如愿地提前两天便收到了边疆的回信。

谢春潮一字一句地读完之后，只觉得事情变得有些棘手。

信上写道，元靖安此毒蹊跷，倘若能带他去边疆让神医亲自把脉探看，兴许能找到解毒法子。

也就是说，如若不带元靖安去边疆，此毒确实无解。哪怕去了边疆，神医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解毒。

心里还写到，谢大将军最近身体愈发虚弱，甚至无力处理边疆琐事。而匈奴因为不知谢春潮已经回京，所以暂时没有什么大动作，小动作却一直不断。

谢春潮合上书信，揉了揉有些不适的额头。

目前两边的情形都不太好，旧案的一丝微弱线索也断了，边疆那边要时刻警惕匈奴的入侵。

而且，元靖安身上的毒...

仔细算了算，目前最多只有四个月的时间可以留在京城，否则元靖安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门口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谢春潮的思绪。

“进。”

抬头一看，原来是拿着一本册子的元礼熙。

元礼熙也没开口，直接把册子递给了谢春潮。

户部的记录册？

谢春潮翻开一看，醉春居三个字首先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迅速的翻阅完，谢春潮皱着眉，抬头跟元礼熙的眼神相撞。

“今日刚刚封的。”

户部以醉春居的缴税有问题为由，把醉春居封了，尚掌故也被带去审查。

“户部？”

元礼熙点点头，继续说道：“户部侍郎罗凯恩亲自去封的，现如今醉春居的掌柜还在大牢里。”

“不过，这个你从何得来的？”

谢春潮猜到了此事背后肯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户部尚书？还是林太傅？

只是没想到元礼熙这次这么快便收到信息。

元礼熙压低了声音向谢春潮回道：“我找户部尚书要的。”

谢春潮似乎被提起了兴致，追问道：“你的人？”

“他喜欢我母妃。”

元礼熙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手指不自觉搅动着额头的发须。

谢春潮听完之后，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还能这样？

元礼熙轻咳了一声，将话题转回正事上。

“陈尚书说罗凯恩最近跟林太傅走得很近，原本醉春居不会那么快被封，只是罗凯恩一直拿林太傅给他施压，所以只能让罗凯恩着手去办了。”

又是林太傅？

所有事情都指向他，又那么心急地做这一切...

那么，这一切事情，皇帝是知情还是不知情的？

若是不知情的话也还好，倘若知情的话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虽说自己的确很想亲手杀了他报仇，但是现下一切尚未清晰，还是得暂时忍耐。

“你说，把他们都杀了，是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水落石出了？”

谢春潮与元礼熙相对视着，眼神中看不出丝毫认真或者玩笑的情绪。

“朝代蓦然更迭，动荡的是边疆百姓。”

元礼熙不赞成地摇摇头。

“谢家辛辛苦苦守住边疆，不就是为了如今的安宁么？”

先前皇帝夺权的事例是鲜血淋漓的警告，京城一旦发生政变，外敌便会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一切，只为了一个能从元国咬下血肉的机会。

“我知道，”谢春潮叹了口气，“边疆是我爹守了这么多年才守住的，我必然不能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元礼熙说的没错，想要让皇帝下台，最不可取的方法便是直接夺权，那跟他之前所做之事有何区别？

正因他当年为了皇位起兵造反，才会让匈奴借边疆兵力暂弱之势，吞下一方城池，百姓民不聊生整整三年，才重新回归自己的国家。

谢春潮虽未亲眼见过当年那些受尽苦楚的百姓，但是她在边疆驻守时，见过边疆的百姓跌跌撞撞跑来说匈奴来袭时脸上的惧意。

所以，她不能让自己的国家有一点动荡的机会。

“但是杀了崔侍郎的人，必须陪葬。”

不只是因为崔侍郎是叔父的部下，他也代表了这些年死于他们手上的无数忠臣的冤魂。

跟他们反着来的人便要被灭口的话，京城这么些年里应该死了很多人吧？

“你想对谁下手？”

“我找靖王商量一下。”

谢春潮心中虽已有人选，但是现在还是不能鲁莽行事。

元礼熙疑惑地看着谢春潮，问道：“你们何时变得如此熟稔了？”

谢春潮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跟元礼熙提起自己跟元靖安之间的合作。

思考片刻之后，谢春潮还是决定不要全盘托出为好。

“机缘巧合，阴差阳错。”

谢春潮假装无所谓地耸耸肩，想尽力弱化这个问题。

元礼熙一脸不相信地盯着谢春潮，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谢春潮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多虑了。”

元礼熙还是一脸你休想瞒我的表情，回复道：“你可得跟我一样喊他皇叔的。”

谢春潮没再容忍他，直接一巴掌拍了过去。

“你看我这时候有心思想这些么？”

元礼熙站起身，揉着自己被谢春潮打乱的头发，一脸委屈地回道：“反正你不能骗我！我才是你一直以来最忠心的盟军！”

谢春潮也不搭理他，直接翻窗离开了房间。

元礼熙盯着她瞬间就消失的背影气愤地小声嘀咕：“什么也不说就走...还得我去拦着嬷嬷。”

*

脑子里回忆着元靖安跟自己说过的王府的构造，谢春潮谨慎地摸索到了王府的后门处。

只是刚到，谢春潮便陷入了沉思。

后门正紧紧关闭着，试了一下不能推开。

左面的墙上方不知为何多了一个用篱笆挡住的缺口，而右面的墙完好无损。

谢春潮思索了一下，还是没去拆那片篱笆，从旁边的墙翻了过去。

顺利地进入了王府之后，谢春潮按着上次的记忆，先去了崔民浩的房间。

在门口看着他正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写字时，谢春潮想踏进去的脚又缩了回来。

正事要紧。

书房里，元靖安正对着下面汇报上来的信息出神。

谢春潮见有人守在门口，便从侧边过去，溜到窗边，轻轻推开了木窗。

突然间，阳台打在了自己手中的信纸上，元靖安一抬头，便看见一个少女正翻着窗。

动作确实非常流利，一看便是做过了许多遍。

“为何不走正门？”

元靖安没有丝毫想责怪谢春潮的意思，她谨慎一点是正常的，但是上次不是说了府内没有皇帝的人么？

为何还需要一直爬窗？

谢春潮拍了拍手，弹去身上一点点灰尘，随手指了指门口。

“你门口守着的那个人我没见过。”

门口的人？元靖安看向那透在门上的模糊身影，疑惑地开口：“楚询，你们应当见过的。”

“楚询？我印象之中他的头发不是这样的。”

谢春潮的手在自己头发上比划了一下，元靖安立刻懂了她在说什么。

“楚询。”

微微抬高了一点声音，元靖安将他唤了进来。

“属下在。”

元靖安看了楚询一眼，又将视线放回谢春潮身上。

谢春潮无奈地耸耸肩，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元靖安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嗯...没事，别让其他人进来。”

楚询还在疑惑谢春潮怎么瞒过自己进了书房的时候，便听见元靖安这句话，只能听命退下。

元靖安眼尖地看见了谢春潮衣摆上的墙灰，疑惑地问她：“你翻墙进来的么？”

谢春潮点点头：“怎么了？”

“后门处不能直接进来吗？”

元靖安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自己明明不是让楚询在后门处给谢春潮行个方便，让她容易进来吗？怎么还是翻墙？

谢春潮抬手在空气中画了一个方形，问道：“你是说后面墙上那个用篱笆挡住的这么大的缺口么？”

看着元靖安此时的沉默，谢春潮终于明白为什么元礼熙那么在意他的头发了。

确实，头发少了之后，脑子也可能随着它掉落。

最终还是谢春潮率先开口，打破面前有些尴尬的气氛。

“王爷，你身上的毒，可能需要去边疆见过神医之后才能下定论。”

生或是死，如今无法确定。

“但是谢小姐，皇上不会准许我离京的。”

元靖安皱着眉，似乎是在想解决问题的方法。

“我知道，倘若事情顺利，结束之后我便带你回边疆。倘若事情不顺利，我便想办法先送你去边疆。”

谢春潮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元靖安，仿佛不想从他嘴里听出拒绝的话。

元靖安嘴边带着一丝笑意，回应道：

“谢小姐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听你的。”

谢春潮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又开口道：“我想先把温泽应杀了，推推事情进展，王爷怎么看？”

元靖安看着面前一脸平静地说出想杀了刑部尚书的少女，内心竟然已经丝毫不起波澜。

“为何？”

“他不是导致小浩父母双亡的主使么？让他偿命！”

“谢小姐不怕...”

元靖安话音未落，谢春潮便补充道：

“而且，倘若他死了会引起轩然大-波，说明他应当在幕后有在举足轻重的地位，不是么？”

元靖安轻笑了一声，随即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当然该死。”

在谢春潮进屋前，元靖安看的便是属下呈上的有关温泽应做尚书这些年所经手的案件。

无一不是草芥人命。

进了刑部大牢的人，只要有钱有势，能让他赚上一笔，他便能随便找个替死鬼去替那些少爷受刑。

这样子的人，留着有什么用呢？

“我是想说，谢小姐不怕杀了他之后被发现么？刑部尚书的身可不是那么好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