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一个男同性恋。”姜铨愤怒了,于是开始疯狂向盛旒输出各种轰炸表情包及不礼貌语言,但盛旒似乎终于因熬不住大夜倒下了,一言不发。
而姜铨在几个小时后的早晨却仍被这胡言乱语的余波震慑,瞪着一双大眼,与天花板上的粉红小猫面面相觑,足以达到盛旒的报复所想要制造效果——如果可以,他希望再也不要听见此人没完没了地讲他和他家里那个名为“哥哥”之间打情骂俏相爱相杀的滑稽喜剧。
不过说到底,盛旒还是一个善良的人。第二天姜铨打开电脑,就看见他发来的一水儿“绘画素材”。
小六:“你不是说你那老哥的身材气质比较难参照吗?这里面找找看,百分之八十可能有的,哥哥帮你严选过了。”
姜铨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一排透露出浓浓不祥气息的诡异文件,盯了几秒后突然砰一下重重倒在电脑椅背上,嘴唇抽搐一样地一张一合。
还“哥哥”!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他的一句无心之语到底给姜铨带来了多么痛苦的一段经历!
姜铨将手搭在早已闭紧的双眼之上,然而微微泛红的耳根强调了他的欲盖弥彰。
回忆不可抑制地浮现。
——HelloKitty小台灯暖黄的光,冷冷的绿豆眼。
白床单暧昧的灰阴影,起伏的波浪。
迷离恍惚的眼神,薄红晕染的高岭之花。
上下来回的视野,急促的喘息。
昳丽的容颜,温柔薄凉的触感。
……
在清晨姜铨满脸通红地醒来,浑身燥热,抬手捂一捂眼睛摸到一手的薄汗,情绪混杂着羞愧难以言喻,不知道该在一会的早餐桌上说些什么。
而他现在看到盛旒无心发来的一句调侃,后知后觉地又感到无地自容。
这样的……这样的……
是对越竺的厌恶心理折射到了梦境,而这不知好歹不知轻重不通人事的梦却自动选定了报复的方式?
……鬼才信啊!
可是不然呢?聪明如姜铨,打心底愿意接受这个答案,他那发达的大脑却又自动觉得似乎有某些地方不太对。
越竺固然是一个讨厌的人,可是……
在那么多年前的那一天,他的父母将他交给越竺拍拍屁股远走高飞的那一天就注定了越竺将是他姜铨事实上的监护人,是他这辈子可能相处最久的人,是没有血缘的亲人……可是他现在却做了这样一个绮丽暧昧的梦,在他的监护人的家里。
这是一种能够用报复或者恶趣味来解释的东西吗?
姜铨小小的脑仁想不明白,开始发痒。他烦躁地挠挠头,把头发都揉乱了还是好像隔靴搔痒。
可是姜铨不走寻常路。这人揪下一根头发,放手里来回搓着,很深思熟虑的样子:隔靴搔痒有什么用?直接把脚砍下来一了百了!
他咬咬牙,把与盛旒的聊天记录一股脑删掉,觉得自己就是睡前看了不该看的,潜意识受了盛旒的暗示,一删此后六根清净。
“你打算吃凉的早餐吗?”梦中男主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冷冷的音质,高傲的语调,令姜铨很想一巴掌扇过去又只能被迫妥协——这才是一个窝囊孩子对一个不友好的监护人的正常心理。
可是昨晚毕竟梦了那种东西,姜铨总是有些心虚,磨磨蹭蹭犹豫着要不要出去;但是转头又一想,每天都是如此,今天如果突然反常,不但惹越竺生气,岂不是也很奇怪?
姜铨揉了揉脸,又轻轻扇了自己两巴掌,决定还是妥协。
“哥我不想吃粥了……”姜铨扒着碗作小可怜状,脑海里的自己眼泪汪汪带着三分绝望四分痛苦另外还有三分垂死挣扎,可惜实际只呈现出令越竺不住皱眉的效果:“楼下牙科诊所刚开业,你给我两百我带你去看看牙。”
“……”为什么还要他给钱?他难道不是一个孤苦无依寄人篱下没有收入来源的可怜的高中生吗?
……好吧,其实他有点收入来源,但越竺是决计不知道的。
不对啊我又不牙疼!
但是这个高中生在悲愤之余灵机一动,决定借机卖惨从这位监护人身上刮点油水:“可是哥哥,我没钱……你能借我一点助力我去看牙医吗?”
防止被越竺以为是开玩笑,他又举起拳头信誓旦旦保证道:“就从我下个月的零花钱里扣吧!求你了,哥哥——”
月初,又缺钱?越竺脑中警铃乒铃哐啷大作响,要知道此人花钱一向吝啬,向越竺预支零花钱简直反常;况且他父母虽然不管事,但每月经越竺之手发放给姜铨的钱也并不是一笔小数目,从来没有不够用的前例。
经过漫长的思考与回忆,越竺得出一个结论——一个他极其不愿接受的结论。
这个不听话的小孩子,他绝对、必然、百分之二百的是早恋了!辜负了他父母莫须有的信赖,辜负了积极向上的青春,辜负了,辜负了——
越竺重重吸气,可是发出一声与之不成正比的、几不可察的叹息。
姜铨小心翼翼觑着他哥哥的脸色,看到那浓密的栗色长睫一颤一颤,淡色嘴唇抿紧,牵动了全脸的肌肉,不禁打了一个巨大的冷战。
不要生气啊大哥!这钱我不要也不是不可以啊!你千万不要采用吓死我这种方式来惩罚我啊!
等到越竺眼皮上下的频率终于正常,一双晶莹的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波动,这对于某人来说就意味着暴风雨的前奏。
越竺已然平静下来,看着面前明显战战兢兢的人,甚至有些冷冷的窃喜,莫名的骄傲,好像心脏都被整个地抬了起来。
他想就算姜铨有女朋友了又怎样呢?
他要给女朋友花钱,还是要不是察他的言,观他的色,越竺不同意,就没了办法;越竺的脸色一变,姜铨就成了缩头乌龟;越竺心情好勾勾手指给他点好处,姜铨就上赶着来了;姜铨讨厌的东西很多,可是越竺一要求,他再讨厌也得去做;姜铨不喜欢越竺,可是他敢在面上对越竺说一个不字么?
这种关系是病态的、不健康的、强权的、压迫的。可是是他们的经年日久,是他们的现在,也许还是他们的未来的一辈子。
——是越竺内心深处阴暗的期望。
很多个夜晚,在对姜铨感觉问题疑心的时候,他先必须承认自己爱他,无论是哪种。
这不太对。
可是没有办法。
姜家父母把儿子相当于给了越竺,越竺于是拥有了第一个可以朝夕相处的“家人”。在此之前他对于这个词的全部理解就是字典上的解释,或许还加上孤儿院里的老师同学,然后是十八岁从姜家父母手中接过的房产证。
……姜家父母对他那么好。
越竺又闭了闭眼,发出一声冷哼之后回到房间,把头埋进枕头觉得很痛苦。
有一只小鸟正在长大,想要飞得更高。于是越竺没有办法再任性地抛开一切进行自己的单恋,“女朋友”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种预兆,现实随着莫须有的女朋友越来越近,他感到恐慌。
姜铨一边从艺术的角度观察着他哥的微表情变化,一边对这种变化感到奇怪:按理说越竺是不常会有这样剧烈的波动的——这人显然是一个情绪稳定到可怕的毒舌怪,最大的情感变化只在于看到姜铨捏着鼻子卖萌的时候,这可是他经过长久观察才总结出来的——而今天他不但没有收拾他,反而理亏一样地落荒而逃了,连桌上的白粥都没有喝完,简直浪费粮食……
姜铨得意洋洋地戳着笔记本上的草稿越竺,满怀恶意揣测越竺是给女朋友甩了底气不足。
不对。
细细一想,此人好像根本就没有女朋友?
这不太应该吧,越竺长得那么好看,那么漂亮,怎么会找不到对象?
没来由地,脑海中又浮现出昨日绮丽的梦境。姜铨回过神来猛甩头,企图把这东西像甩苍蝇一样甩出自己纯洁的、一尘不染的大脑。
想什么呢?他摸摸自己短短二十秒就开始预热的耳垂,心想越竺要是有读心术,非得硬生生拿唇枪舌剑把这肮脏的部分从他脑子里分离出去不可。
为了缓解尴尬,他嚯地站起来,把手背在背后开始神经质地走来走去,跟卡带一样循环告诉自己越竺是直男自己是直男梦都是反的……
所以越竺实际上是该在他上面?
不行这万万不行。
……姜铨仰天长啸,第一次想打死自己而不是越竺。
小六的一句“呵呵”成为了压垮这个可怜少年的最后一根稻草。
于是姜铨“咔哒咔哒”扣着键帽,将一腔羞愤转移到他可怜的朋友身上。
姜:“都怪你。!!!”
盛旒刚结束一轮与无良对家的骂战,刚想喝瓶水喘口气,结果一看电脑冷不防又被朋友攻击,盯着那两个来者不善的刀子表情一脸疑惑。
小六:“?干嘛骂我。”
键盘敲击声一下顿住了。
姜铨必然不可能告诉他你这个人害我做了我和我哥的春梦,于是他磨着牙想了一阵,终于得到一个好主意。
键盘上的手指动得飞快。
姜:“我梦见在最新的剧情里我把竹松画成了同性恋!”
以后会写盛旒的故事,预收现在就在专栏,《猫狗战争》,感兴趣可以看一眼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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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无妄之灾——其实并不无辜,“参考资料”是啥懂得都懂。
六六确实比小姜大,但以后他也不会自称哥哥了,在小姜看来越竺就是唯一的哥,别人在他面前提到“哥”他都会第一时间想起越竺,哪怕就是男生之间口嗨。
小姜要钱是想报课,他成绩差而且不是读书那块料(不是蠢,就是单纯不擅长读书,没别的意思),想牢牢抓紧自己手里的一技之长,况且他有天赋。再加上他现在就靠这个有了一点收入,对他来说在这上面投入资源要比在应试教育上的回报大很多。现在跟哥哥不说实话以后会说的,哥哥毕竟是监护人(意味深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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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