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心语 第4章 一个死，一个疯

“不是你们倒是快说啊！”急性子的老江头见一群人唉声叹气半天就是没人说事，好奇心作祟之下不由得开口催促“七楼那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哎老江头你别急嘛。”一位面相和善的大妈见人急了赶忙出声安抚“我们也不是不想说，就是，就是……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就是就是。”众人附和。

那大妈这么吞吞吐吐一说，原本只是好奇随口一问的老江头这回倒是真的上了心“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啊！怎么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唉，就是，就是.....”

一群人踌躇半晌，眼神暗中交流了一圈。

最终还是由把消息传递给老江头的老李站出来解释“那个老江啊我事先声明昨天不是故意吊你胃口啊，我只是还没来得及给你说完你就被你儿媳叫回去吃饭了。”

“哎呀，这个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老江头听着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而后又催促道“快别说这个了，说正事。”

可对上他那双闪着八卦光芒的眼，老李那句就在嘴边的话又莫名的给咽了回去。

但因为实在不想刚解释完就被打脸做实吊人胃口的行为，所以他心下一横还是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就七楼那家，这几年一直生病那个，上个月去了。”

“啊！”老江头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可不过三秒又很快的接受了这个现实“唉！真是世事难料啊。”

“明明我去乡下之前都还见过他的，那时候他虽然看着病殃殃的，但性子却没变，还和往常一样笑着给我打招呼呢，没想到……唉……”

“谁说不是呢。”老李也很是感慨。

现下老江头解了心中疑问，便也不着急了，慢吞吞的走到亭子中间，一屁股在冷硬的石凳上坐下。

亭子建在小区中央，四面环着高楼。

而从老江头此刻坐着的方向角度望过去，正正好好就是他们口中的七楼那家。

“毕竟得的是个罕见病。”不大的凉亭中响起的，是老江头那惋惜又有些怜悯的声音“病着撑过的这几年，都是那俩孩子不肯放弃，拼着命从老天爷手里抢来的。”

“唉……”亭中又是一阵唏嘘。

七楼那一对夫夫，刚搬来的时候大家都挺不待见的，毕竟是俩男的在一起，感觉怪膈应的。

可冷眼旁观着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两人性格都挺好的，一个活泼爱说话，嘴甜得很，另一个虽然闷了些，但对他们这些老头老太却也礼貌温和。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心地都很善良，路见不平时总爱拔刀相助。

就眼下在场的，不少人都多少得到过两人的帮助。

虽然直到现在也还是有很多人不能接受两个男人在一起这件事。

但仔细想想，这事又不关自己，为什么又要去多管别人家的私事呢。

早已对两人改观的大家，就抱着这样事不关己的心态，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两个新来的邻居。

“不过最惨的还不是这个。”

既然有人开了这个话头，其他人也就不愿再憋着，一个个激动的挤上前将老江头围在中间。

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的一副恨不得立马一吐为快的表情。

“惨的是，那个死了后，另外那个疯了。”

齐愿过来时听见的就是这么一句莫名的话。

明明不知头尾，可他脑袋里却也很莫名的就把这句话联想到了自己肚子里的人身上。

“啊！”首次听说这件事老江头被惊得一个趔趄，差点从凳子上跌下，好在被坐在旁边的老李扶了一把才得以幸免于难。

“谢了老兄弟。”老江头借着老李的力坐好，感激的向他道了谢。

“不客气，我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和你一样的反应。”老李说。

闻言又有人开始叹气。

“唉，谁能想到小齐那么一个优秀又懂礼貌的孩子，竟然会在小鹿走后就疯了。”

齐愿心里一咯噔，小鹿，难不成真的是鹿。

“鹿，你爱人是叫小齐吗？”

齐愿询问得小心翼翼的，眼中的慌张却怎么也藏不住，心跳更是如擂鼓。

鹿言没回答，肚子也没半点动静。

肉眼可见的齐愿更加慌了。

“世事难料，世事难料啊。”老江头感叹摇头。

谁又能想到那么一个活泼开朗的人会患上个全世界都没几历的罕见病呢。

“啊！那是我的爱人，疯掉的是我的爱人。”

突如其来的刺耳的喊叫声瞬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道道惊诧的目光向自己投来，让本就被鹿言的叫喊声震得耳膜刺痛的齐愿更加汗流浃背。

“啊！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尖叫声再次传来，向齐愿投过来的视线由原来的惊诧变成惊恐和怜悯。

“鹿，鹿你先别激动，我会帮你去找他的，我会帮你找的。”

齐愿完全顾不得旁人的反应，他现在焦急万分，只想先把狂躁的鹿言安抚住。

不过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他一个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承诺，竟然真的就让情绪激动的鹿言镇定了下来。

终于吵闹停歇，周遭瞬间变得安静。

不管如何，鹿言的情绪总算是平复下来了。

齐愿如此想着，完全没意识到为什么一个人明明在听到噩耗时还那么激动，却又能在短短一句话后又瞬间平静下来。

怪物的脑子没有那么多的沟壑，分析不了人类复杂的情绪变化，也分辨不了人类之间微妙的神态转变。

“你们知道鹿的爱人现在在哪里吗？”齐愿突然抬头，急迫又期待的询问着亭子里的众人。

这群人类刚才还在说鹿和他的爱人，他们一定知道那人在哪！

齐愿这么想着，完全忽视了那群人向他看过来的难以言喻的目光。

四周依旧寂静，好像连刮过的风都无声。

怪物和一群人类面对站着就像是在对峙。

“你们知道鹿的爱人在哪吗？”齐愿不厌其烦的再一次询问。

时间在沉默中一分一秒的过去，老江头悄悄抬头，视线环顾了人群一圈，见还是没有人要出声的意思，无奈的收回目光的同时没忍住叹了一声。

天道好轮回，果然还是得他这个挑起话头的人出来承担一切。

老江头这么想着佝偻着腰站起身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了人群之前“那个，小.....”

谁曾想他这才起了个话头，就被沉寂了许久的鹿言突然出声打断。

“您知道他在哪是吗？”

齐愿也满怀期待的望向站在阶梯上的人类。

“呃。”老江头愣了愣，在那道灼灼的目光下竟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这一瞬间齐愿心里像被泼了盆冰水一样拔凉拔凉的直冒着寒气。

“那个那个，鹿你别着急，我，让我在想想办法。”

没等鹿言做出反应齐愿就赶忙出声安慰“你别担心，一定会找到人的！”

鹿言无言，给他留足了思考的空间。

很快，齐愿脑中灵光一闪紧接着就慌慌张张的像交作业的小学生一样紧张的说道“那个，那个我想起一个地方，那里有很多奇怪，啊不是，是，是有很多生病的人，你爱人说不定会在那呢！”

鹿言依旧没说话。

齐愿以为他不信，忙不迭的转身就向着小区大门跑去，一边跑着还不忘向鹿言解释“你，你别着急，我们现在就去那里看看！”

凉亭里的人目送着那个自言自语半天又突然跑走的身影消失在小区外，沉默了好半天的人群这才又开始吵嚷起来。

“他这怎么从那地方跑出来了啊！”

“要报警吗？”

“啧啧啧，这看着是真的疯了啊。”

“可怜哦！”

……

“啪。”老江头突然的一个拍手，成功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好了，好了，大家都散了回家吃午饭吧。”

经他这一提醒，大家才恍然发现，天空中的晨阳早已高悬。

“哎，是，到饭点了，我要回去给我孙子做饭了。”

“哎，咱俩一起走。”

“走了走了，回家吃饭。”

不过两分钟凉亭里的人就走了个精光。

老江头和鹿言家一栋楼，走到楼下时他抬头望了眼七楼的位置。

“唉，多好的两个孩子啊。”老江头边往电梯走边感叹摇头“天意弄人，造化弄人。”

……

齐愿一路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跑得都气喘吁吁之时他才终于在一栋眼熟的建筑前方三百米处停下了脚步。

只见他手掌撑着膝盖好不容易喘匀了呼吸，却站在原地半天没再向前一步，反而还莫名其妙的走到了路边的一棵大树后面躲着。

怪物在确认自己完全被树挡住身体后，才悄悄的从树后探头，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前方那个让他打从心底里恐惧的地方，犹豫着不敢在向前。

鹿言心中虽早有预料他说的是这里，但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有勇气回来。

“你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你不是要带我去找我的爱人吗。”

心里正一团乱麻的齐愿听到鹿言质问的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个，鹿，你能不能等我做下心理准备，那个地方令我恐惧，我昨天才从那里逃出来，我.....”

齐愿语无伦次的解释着完全没给鹿言反驳的机会。

好不容易等到他说得口干舌燥不得不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鹿言才不急不缓的沙哑着嗓子说“我们从我带你出来的那个位置进去，不会被人发现的。”

齐愿这才反应过来，对啊，那个位置出来的时候没被人发现，那进去也一定能神不知鬼不觉。

“好，我们就从那里进去。”

行动力超强的怪物下定了决心就一个跨步从树后面跳出来，奔着某个方向就冲刺而去。

十分钟后，齐愿站在围墙里面，回头看着身后破烂的小木门。

“鹿，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门啊？”昨天想逃出去的心太强烈，完全忘记了其他，现在重新走过这里，才发现这里竟然是个门。

“啊，这个啊，是我一个在这里面的朋友告诉我的。”

鹿言的回答敷衍满满。

齐愿听了却怜悯之心泛滥“你朋友也被关起来研究了吗？”

鹿言无语。

而他的沉默在怪物眼里就是无声的默认。

这个认知让齐愿心里对他的愧疚和同情不受控制的极速倍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