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河当晚就住下了。
徐瑶没有出门喝酒看帅哥,陈芝承诺,以后只要她想要见,她一定会帮她联络好:“说不定到时候还有新的、更合适的。”
电话里,陈芝拍着胸脯说道。
徐瑶没有拒绝闺蜜的好意:“好呀,谢谢芝芝宝贝。”
她挂断电话,扭头就看到晏河在厨房准备做饭。
昨夜宿醉,今天吃得清淡。
徐瑶没打算让晏河煮饭,她都准备开始点外卖了,晏河自告奋勇,说自己会煮饭。
她对他了解不深,不知道他的性格如何,只能从大胆的表现中推断得知:他的舌头很灵活,说话很甜,笑起来很好看。
晏河有着讨人喜欢的外表。
以及,和前男友晏青牵扯有关的“兄弟关系”,这让她在和他共处时,难以避免地带上奇异、古怪的背德感。
徐瑶看着晏河的背影,和闺蜜电话期间,她的注意力一半放在对话里,一半放在他身上。
说着说着,不知是不是错觉,晏河听到她的回应,明显紧绷起来。
他一句话都没说,保持缄默,不曾插话。
饭熟了。
晏河默不作声地将饭菜端到餐桌上。
徐瑶尝了一口,她说,“你的手艺很像他。”
晏河的眼珠很亮很清,他语气含糊地说:“他教过我。”看起来像是因为怕触及她的伤心处所以含糊其辞。
徐瑶接受了这个说法。
晏河细致入微地观察着徐瑶的心情。十天未见,怪物胸腔里咆哮着迸涌着思念之情,在前几小时尝到甘甜后稍有缓解,现在,徐瑶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美目湿润,睫毛柔软地覆在一起,甜美、无辜,尽显魅力。
晏河情难自禁地吞咽喉咙。
明明近在咫尺,他又开始想念了。
她没有发现他的任何异样,一如过去,天真无知。
“隔壁客房给你住。”
徐瑶很累,她准备好好睡一觉。
她的情绪被“断崖式分手”拉扯,上下跳跃,时不时的崩溃,时不时的想念。现在,眼前有个五分相似、更加年轻的替代品,让她的心灵得以慰藉。
徐瑶恋恋不舍地望了他最后一眼,认为自己今天能做个好梦了。
晏河答好。
他目送她的背影进入主卧——他曾经和她睡了足足有近七年的房间。
门关上。
锁舌扣在门锁上的轻微声响,人耳无法捕捉,只有怪物才能察觉。
晏河了解家里的一切,他在徐瑶进屋后,左右环顾,四周观察,确保分手后的十天内,家里没来过其他人类异性。
门口的“出入平安”垫子有细碎的人类皮屑。
晏河观察一番,确认是外卖员的踪迹,彻底松了口气。
他开始打扫卫生。
多日未曾收拾的室内,覆盖着薄薄的灰尘。徐瑶不擅长干活,她笨手笨脚的痕迹被晏河捕捉,一时间,又怜又爱。
寂静无声的大清扫。
躯体的力量强盛,比上一具接近而立之年的要更年轻力壮。
他将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
天不尽如意。当天晚上,徐瑶做了个很不舒坦的梦——她梦见晏青用一双漆黑的眸子,深深地看她。
他没有说话,可那双眼里藏着很多复杂难言的东西。
睡前,徐瑶认为自己能做个好梦,她认为自己已经可以放下了,放纵晏河亲吻她的双膝时,就意味着徐瑶决定要放下。毋庸置疑,晏河是替代品。徐瑶给自己做过足够多的心理建设,可真梦到了晏青,一切都不一样了。
徐瑶湿着眼眶,质问晏青去了哪里,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比谁都清楚这是梦境,但这不妨碍她生气。
梦中的虚幻晏青成了她咄咄逼人的质问对象:“你真的很过分,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和我说分手?”
她说着说着,眼泪迸涌而出。
“如果我知道和你是这个结果,当初就不该和你在一起。”
这是再伤人不过的话。
徐瑶说完就后悔了。哪怕在梦里,她还是那个心软、不愿意对晏青太坏的人——是的,她在生活里、性愛里总是娇纵,总要占上风,不爱伺候人,可那是他们之间的小情调,算不上什么太严重的事。
能谈恋爱快七年,稳稳妥妥地走到要订婚……男女双方都在恋爱中付出了应该付出的部分。
徐瑶从不说太坏的话,她的童年没有那么快乐,尝过父母阴冷毒辣的言语,因而,知道言语是把锋利的刀子,哪怕愈合也会留下疮疤,她最多用抱怨、撒娇的口吻指挥晏青,达成自己的目的。
梦里的晏青一言不发。
徐瑶好伤心的。
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是放不下,所以才会做梦梦到前男友。
徐瑶自知软弱,不够坚强,没法做到立刻放下,她除了长得很漂亮,没有太多长处。是晏青对她的爱让她快乐,让她幸福。
她知道自己有一些小毛病。那些难以启齿的,深根于人性品德中的微妙阴暗,被晏青用爱意包裹,快七年了,她一直没有暴露——徐瑶承认,有时候自己会在恋爱中开小差,但她真的有在忍耐,起码这段关系里,她保留了对晏青的忠贞,从没有干过坏事。
她真的付出了很多!
徐瑶哀伤地想。
她差点就要为了晏青,把自己强行塞进婚姻的坟墓里,把自己拘束成传统意义上的“妻子”角色里……
在徐瑶鼓起无限的勇气之际,晏青的断崖式分手,彻底斩断她的所有打算。
当然,这个梦的主观能动性全部掌握在徐瑶手中,因此,她完全忽略了自己在和晏青分手后迅速和晏河拉扯不清的事——说实话,哪怕她想起这茬,也并不心虚:毕竟,他们已经分手了嘛。
分手归分手,和前男友弟弟暧昧不清是一回事,指责前男友又是另一回事了。
徐瑶理直气壮极了。
她在梦里气呼呼地抱怨了很多,关于断崖式分手,关于晏青现在在哪里,她真的很担心。
最后,徐瑶带着忧虑与踟躇,满怀不安的言语,结束了这个梦境。
“晏青,你是个混蛋,”她吸了吸鼻子,“但我还是很在乎你。”好吧,她承认,她就是这样可悲的、愚蠢的、被伤透了心还记挂着前男友的蠢女人!
“你一句话不说就离开,”徐瑶愁容忧伤,“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
陈芝接到徐瑶的电话,从她嘴里得知她做梦梦到晏青了。
“要我给你找解梦大师吗?”
徐瑶犹豫了一会,“算了。”
陈芝还蛮奇怪的,为什么一夜过去,徐瑶对晏青就没那么多痛恨了,甚至开始担心他的人身安全。
她没有细究太多,只认为,自家瑶瑶就是这样心软、善良的好人,哪怕对待可恨的前男友也能放下所有恩怨,关心对方的安危。
“瑶瑶,你是不是还在想他啊?”
陈芝问,徐瑶沉默。
她盯着在阳台晒衣服的晏河的背影,玻璃门隔绝了大部分声音,她放柔了音调,很轻地说:“芝芝,撇去分手这件事,他真的……算是很好的人。”
陈芝没有反驳这句话。
作为徐瑶最好的女性朋友,她清楚知道晏青为徐瑶付出了许多男人都不会给“女友”的物质条件:全款房,每个月定期上交的工资,时不时购入的专柜名牌包、名表……徐瑶的过去并不算美好,父母过于势利眼,将女儿当作物品,决心趁她年轻漂亮卖个好价格……是晏青出手,将那对坏父母的心思按灭。
晏青尽了一个男友能做的所有负责任的事。可以说,他几乎做到了一个丈夫该做的事。
陈芝羡慕过他们的感情,并衷心祝愿他们白头到老。
现在这个时代,想要找到像晏青这样的男人真的很难。
作为“友宝女”,陈芝理所应当地认定徐瑶值得这一切,但她也很客观,晓得晏青算得上是他们社交圈子里罕见的“好男人”了。
她叹气。
徐瑶:“芝芝,我现在甚至在想,他要是坏一点,让人来收回这套房子就好了。”
“起码,我还能知道他的近况。”
陈芝听出徐瑶的真诚,好友用那甜蜜、清澈的嗓音,说:“我怕他出意外。”
她为她的话动容。虽然不久前还在骂晏青是个“死贱男”,但不管怎样,闺蜜的想法最重要,她总是无条件站在徐瑶这边,“有谁能联系上他吗?”
“公司老板?同事?亲戚?”
徐瑶给陈芝打电话时,从始至终,没有提到晏河。
阳台的玻璃门拉开了。
晏河一副温吞犹豫模样,轻手轻脚地走进室内。
他听着徐瑶说:“我知道……他有个弟弟。”
陈芝惊讶起来:“我没听你说过他。”
徐瑶眨了眨眼睫。
不提当下“晏青弟弟”就在眼前的事实,徐瑶说得平静,毕竟那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我向晏青要过他的联系方式,但他没有给我。”
“我想他不太愿意我和他联系。”
陈芝想得很浅,她以为这就是普通的“至亲生疏”问题。显而易见,好友徐瑶的父母就不算是什么值得深交的人,那么推己及人,也许晏青的弟弟也不是值得被介绍给女友的亲人呢?这么一想,逻辑通顺。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下一秒,陈芝听到好友用很低的语调,慢吞吞地说:“也许他怕我见异思迁吧。”
她被徐瑶的话逗乐了。
陈芝忍俊不禁,认定好友是在开玩笑:“认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性格呢?你前男友就是想太多。”说着说着,又叹气起来,“宝贝瑶瑶,你那么爱他。”
“谁都知道。”
徐瑶有点心虚地咬紧了嘴唇,但她又理直气壮起来:芝芝说的没错,她在恋爱的这几年,一直很爱晏青,从没犯错。
她愈发坚定。
想着想着,徐瑶注意到一声不吭的晏河,年轻人无声做口型,笑弯眼睛,甜得像是春天的阳光:“小瑶姐,我晒好衣服了。”
电话仍在接通。陈芝说了一些关心她的话,又问她,要不要她陪着散散心。
晏河用带着清淡洗衣液香味的手指,攥了攥面前富有魅力的女人空闲放在一旁的细白柔嫩指尖。
徐瑶定住,她回:“……不用啦。”
她的指尖被他亲热地握着。
“我、我有另外的安排,”徐瑶结结巴巴,“先联系他弟弟。想办法找到他。”
电话挂断。
徐瑶没有向他解释自己为什么从没向闺蜜说起晏河,她也不愿意解释——晏河又不是她的谁。她才没有义务解释。
担心晏青的忧虑战胜了一切。
徐瑶:“你真的联系不上你哥哥吗?”她又问了一次。这个话题,初次见面,她就提过了。
晏河定住,他的内心复杂,很快,挤出一个仓促的笑容。
“姐姐,我联系不上他。”谎言说出口,必须要用更多的谎言来维系,晏河总不好告诉自己的女友,自己是个和人类截然不同的“怪物”吧?他了解她,胆小、天真的徐瑶会避之不及,什么都不要,迅速抛下一切,远离他。
这正是‘晏青’从不敢对徐瑶说,自己迥异于人类的真正原因。
他怕再没机会和徐瑶在一起。
徐瑶失落,她的道德底线总是上下起伏,不像是社会规训出来的女性。
尽管会在恋情中开小差,并对此毫无愧疚,可她还是很忠贞,这很怪吧,但她确实是这样的人——只要在恋爱,就不会做伤害恋人的事,徐瑶擅长以真诚的、可爱的忍耐维系爱情。毕竟,晏青真的是个挑不出错的完美男友。
以及,在“被分手”后,仍对“可恶前男友”怀有深深的担忧。
晏河看着垂眸伤心的徐瑶,心生怜爱,他想,他真的爱她,爱她可耻的浪荡与天真的善良。
为此,他愿意换个新的皮囊来爱她,以此满足她的“喜新厌旧”的恶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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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