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轻飘飘一句,听不出其中有任何的情绪。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而感到意外,也没有不悦的反应。他依旧是在做自己的事情,虽然没有明说,但她想他一定是不希望有人打扰的。
仔细斟酌过后,顾念念还是决定离开了。
这时,苏靳才慢悠悠地起身坐直,见她转身要走,开口拦下:“小学妹怎么就要走了?不是他们让你来找我的吗?”
他口中的“他们”,自然就是家里的大人了。
被他说中,顾念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她如实道:“我看你好像并不想被人打扰。”
苏靳毫不在意地招了招手叫她过去,等她到了身边才说了一句,“反正也不差这一次,没关系。”
明明不是针对她的话,还带些对她的安慰,听着却格外刺耳,她安慰是自己想多了,可是腿却迟迟弯不下去,体罚一样,她站得谨慎,他坐得舒坦。
苏靳并没有感觉哪里不妥,他疑惑问道:“怎么不坐?怕凉?怎么不记得带个垫子出来呢。”
他动作麻利地把垫子从屁股底下翻出来,翻了个面,安在顾念念身前的椅子上。他的动作行云流水,很会照顾人,体贴入微,让人吃惊。
“坐吧,”他谦让到,“过十分钟我们就进屋去,确实有点冷。”
顾念念也不再矫情,坐了下来,学着他的样子恣意躺靠在长椅上,的确放松,长椅和地面齐平,以这个角度看天空又是另一种风景。
身后灯火通明的建筑里觥筹交错,隐隐约约能听到音乐和大笑声,这边却是一片岁月静好,和天空融为一体,享受着片刻的自在和平静。
少男少女各有鬼胎,隐隐作怪。
顾念念偷偷看向他,他的侧脸有五分像《暮光之城》里的爱德华,那是第一个惊艳她的外国角色,记忆深刻。
可是越仔细看就会越明确,他就是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谁也都代替不了他。
顾念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放肆,她盯着苏靳,看的苏靳一愣,他也觉好笑便问道:“你干嘛?我脸上有星星吗?”
顾念念把视线挪走,娇气道:“没有。你哪有黑夜那么神秘辽阔?”
苏靳不服,试问道:“你可有听说过我?”
顾念念,“当然。学校里,家里都提到过你,像你一样成绩科科满分的人不多,可不出名嘛。”
苏靳摇摇头,“都不是。”
他神秘地说:“要是没有意外,你到结婚那天就会知道神秘的新郎是谁了。”
顾念念眼神上下打量起他,狐疑道:“反正不会是你吧?”
苏靳得逞,心想和聪明人交流就是省劲儿。
打了个响指道:“猜对了。怎么不可能?你可是苏大寿星最属意的儿媳。他老人家下了死命令说我要是娶不回你,就把我的腿打断然后开出祖籍。”
他这段话不像是现编的,但眼中的玩味也是真的。他这样讲出来只是为了激她好玩,而不是真把父亲说过的话当成必须要做成的事,在给她打预防针。
从他的话语中可以听出来,他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顺从父亲,叛逆的很。
学校里的他高冷持重,私下里却是有混不吝的潜质,顾念念判断,学校里的他是伪装的,这才应该是他原本的样子。
顾念念,“那你喜欢我吗?”
凭什么任由他言语轻浮,随意挑逗?顾念念偏让他也体会体会哑口无言的滋味。
苏靳认真道:“但是你好看呀。时间一长,也许看顺眼不喜欢也喜欢了。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苏大寿星喜欢你。”
顾念念开的起玩笑,轻笑嘲讽道,“学习方法不重要,你喜不喜欢也不重要,谁嫁给你可真是要倒霉了。在这个苗头还没破土之前,我要让爸爸赶快把它给扼杀了。”
她的意思是他的求婚被拒绝了?
苏靳眼中带着颇为欣赏的玩味,心想这顾念念还真是与众不同。
他早已习惯了身边的女生以他为中心,而他在其中不做抉择,只是一味的拒绝。被拒绝还是第一次,成功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等着瞧吧,你会心甘情愿嫁给我的。”
顾念念嘴上说着,“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实际心里想的却是,“not bad.”
他开始有意无意地出现在她班级门口,向所有人宣告他们是世交,大大方方地等她放学一起走。明知他不是真心,顾念念甘之如饴,一开始只是配合着他演戏,后来竟不知不觉地把自己陷了进去……
只有掌握主动的人更好脱身。
他的热情伪装的很像,突然抽走时也很冰凉。
见过他爱人的祥子,便再也不会对从前的一点点好有念想了。
在这一点上他几乎没变,越是有挑战的事情他做得越起劲儿。当初也是,她真心实意对他表白说,“我喜欢你。”时,他的第一反应竟是,“不会吧?你的喜欢这么容易?”
没了挑战,之后他一走了之,再也没有出现在顾念念班级门口。
“你……被甩了?”
同学们尽量用礼貌的语言来满足好奇心,不过再怎样措辞,都改变不了事实。
什么被甩了?也太难听了。
最多算得上是普通朋友之间决裂,她多次强调这个事实。
带着胡茬的他面目有些沧桑,三天没睡过觉一样。不过他的眼睛依旧很好看,亮晶晶的。全身上下她最中意的就是他这双眼睛。
不过此时看到,她的心境有些不一样。
注视着他的眼睛内心依旧毫无波澜,她知道逃避已经不管用了,不如就此说清。
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对路人那样普通的微笑,抒情道:“苏靳,其实我根本不敢想会有一天能和你再度坐到一起。没有原因,我们原本就是两条平行线,不会有交点。”
“是我错了,我误以为你喜欢我,所以对你穷追不舍。可是如今想想,那不就是因为不甘心吗?凭什么你的热情来无影去无踪,我的却不行?我试验过,大概是因为我小心眼吧,作茧自缚,再难挣脱。”
“所以苏靳,不要再玩弄我了。我认输。你有时间,有毅力,有闲心,你一定想的是水滴石穿,我早晚会再次被你拿捏玩弄,对你死心塌地,求你,看在苏伯伯和我家里长辈的面子上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顾念念偏头看向二楼看台,苏靳也顺着她的视线跟了过去。
她动情继续道:“他们都是我非常珍视的朋友,我不想他们因为这件事再为我忧心。你会体谅我的,对吗?”
一滴晶莹的泪滑落到唇边,咸咸的,半晌,苏靳反应过来伸手把它抹掉,却怎么抹也抹不干净,他几乎成了泪人。
一个大男人泪眼婆娑,是顾念念未曾料到的。
此时此刻,她若是说只要苏靳下跪向她道歉,她就能立刻原谅他,她相信苏靳会毫不犹豫地跪下向她道歉。
只是下跪没有任何实际意义,她也无心对谁进行服从性测试。
高岭之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同样让人唏嘘。
她慌忙抽起面前的纸给他递过去,苏靳错过她的手,拉住她的手臂,用力把她揽在怀里,怕她挣脱,连忙保证道:“念念,别急着推开我,就这一次。”
顾念念本也没想挣脱,这个拥抱是她一直以来期盼的,算是圆了当初的心愿吧。
也许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体温远高出常人,隔着一层衣物贴在他身上都能感受到他的滚烫,她此刻的脑子很乱,没有多想。
他在她的耳边均匀地喘气,怕把她吹跑般小心翼翼。
他用双臂控制住她的腰身,双手握成拳状恪守着最后一份礼。
他的表情很扭曲,痛苦地闭眼在她耳边检讨道:“念念对不起,是我心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
话音刚落,他的头毫无预兆地砸在她的肩膀上,下巴磕得她一声闷哼,“苏靳”“苏靳”,无论怎么叫他他都不吱声。
又在耍什么无赖?可他的身子与她相比起来实在是太重了,一时之间竟推不开。
好在蒋木舟和姚忆看楼下情形不对,这小子竟然想占顾念念的便宜?
两人狂奔着从楼上跑了下来。
来了帮手,顾念念心里有了底,闭着眼大叫大嚷道:“快快快,快把他拉开,他是不是死在我身上了?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蒋木舟探了探他的鼻息,安抚道:“让你失望了,他还有气。”
姚忆,“这个时候还扯什么皮?赶快送医院吧,现在还有气,一会儿就不一定了。”
旁观的人想上前帮忙也没处下手,蒋木舟背上苏靳就往出跑,姚忆拉着顾念念紧随其后,倒是一副身残志坚的励志景象。
蒋木舟是这里的老板,在场的人80%都知道。
有人却也不免发出疑问,“听他们说话的意思,怎么那么奇怪呢?好像不希望那个人醒过来一样。”
另一人复议道,“难道是这酒喝坏了人有赔偿?要不然老板为什么失望?”
店里的骚动不过五分钟,三个人火急火燎地开车送苏靳到医院,挂了急诊,医生诊断说苏靳是胃出血,好在送来的及时还不算严重,不需要手术,只需要药物保守治疗即可治愈。
“要不要通知他家里?”
“算了吧,又不是因为什么好事。等他醒过来想通知自己通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