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靳刚开始来的那几天,总是衣着简单,长裤衬衫,简简单单的搭配就很好看。他的确不像是会经常泡吧的样子,之所以神色从容是因为习惯了在各种场合面不改色。
在一个最能交朋友的地方不搭理人,小女孩端着酒杯过去,临走前都会愤愤不平一句,“装什么?来到这儿不就是出来玩的吗?”
他都听见了,却也都当作没听见了。
狠狠咽下喉口的一大口酒,仿佛生噎了一个燃烧的馒头,喉咙发烫,把他的脸都辣白了。
今天他的穿着打扮是“入乡随俗”了,花衬衫扣子解开到胸口,黑色西裤将他的腿显得更加修长,双腿岔开,一双好看的手盘在中央,微醺的眸子目不转睛盯着舞池,明明不是搜寻猎物的眼神,却格外淫/荡**。
有人曾试着在他喝得八分醉时靠近他,哪知他其它的话讲得含糊不清,“你走开!”这三个字说得却是非常动听,几乎是吼出来的,生怕有人将他怎么地似的。
酒吧里的人皆是个个招摇,从两人之间穿过也能被夹着蹦两下,顾念念用右腿试探着前进,左脚还是疏忽被人踩到了。
“嗷~”她叫的凄惨异常。
“对不起啊。”踩她脚的男人立刻道歉道。
还没等顾念念回句对不起,她又听见他朝他的同伴吐槽道:“踩个脚至于吗?真是矫情。”
顾念念站在原地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悄咪咪地绕到男人的身后,给了他一个肘击,然后迅速溜走了。男人被她正好击中脊椎骨,她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够他疼上一小阵儿了。男人禁不住劲儿扑到了同伴身上,料想谁一定是故意的,再回身一看,顾念念早就没影了。
姚忆和蒋木舟都不放心她一个人来面对苏靳,但架不住她坚持要自己,两人拗不过早已跑上二楼看情况准备随机应变去了。
刚到二楼站稳在人群中搜寻顾念念的身影,众人之中只有她一个人穿着睡衣还是蛮好认出来的。不巧,正好看到了她睚眦必报的一幕。
二楼的两人面面相觑,“她为什么肘击那个人啊?”
两人默契地向对方摇了摇头,无声道:“不知道啊。”
顾念念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来到了苏靳面前,据不完全统计,她的右脚被踩了五下,左脚轻些,被踩了两下。背上被打了三下,肚子被杵了一下。
本以为高中之后就再也不会因为苏靳而受伤了,没想到,现在又因为来见他受到不少的实际伤害。
苏靳一直坐在一楼最角落里的那张卡座上,将近十天的时间,那里已经成了他的专属卡座。
当顾念念从人群中露头,苏靳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他眼神温柔地看着她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可他心里也跟明镜似的,顾念念是不会主动过来的。
当一个女人真的来到了自己面前,苏靳泛起星星的眼睛亮起警觉,面前人的脸还是顾念念,让他说不出那句“你走开!”。他只得拼命地揉搓自己的眼睛,迫使自己认清人,好下定决心。
他的手上透露着粗暴和不灵敏,哪怕是对待自己也有一股子狠劲,把眼睛从里到外揉到通红,眼前人依旧是顾念念,他便断定自己是喝多了。
“对不起,我不是来交朋友的。”他垂眸,这话他也很难面对顾念念说出口,可是现在不说,他怕铸成大错。
面前的人一直是顾念念那张脸,他怕自己抑制不住,会冲动之下把她揽在怀里。
之前是背影,如今是脸,他不想再认错人了。
“正好,我也不是。”
顾念念提着左腿自顾自地坐到拐角,她的腿已经好了90%了,再刻意伪装一下,基本和正常人走路无异,也因此,一个腿脚利落的女人,让苏靳确信了这不是顾念念,是其他人。
听到日思夜想的声音,苏靳眉眼微动,有些不可思议。他掌心微微湿,心里止不住地慌乱。像是风尘女子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威猛将军,他擦擦自己眼眶的湿润,缓缓转过头来,受了委屈的小狗乞求主人怜爱一样,眼中闪着让人怜悯的银光。
他的眼神看得顾念念心中一颤,霎时间她就后悔来到这里了。她只适合当逃兵,不适合在战场上硬刚,除非有队友在,否则她一败涂地。
顾念念急忙将目光转向别处,无意间瞥到了楼上的两位,他们自以为隐蔽地躲在墙后,可一上一下两个脑瓜她都太熟悉了,根本忽视不掉。
苏靳喘着粗气,隔着一米半的距离她都能听到。他是在生气吗?顾念念很想知道。
可是她不能回过头去看。
大概过去了一分钟,顾念念听到了一声哭腔,对方质问道:“顾念念,在医院,你真的没认出我来吗?”
顾念念心想,认得出、认不出有什么区别呢?难道她要一见到他就立马高声兴奋呼喊道,“苏靳,你回来了?你竟然来看我了?我简直是太开心了,你一进门我就认出你来了。”
顾念念语塞,回眸反问道:“你以为呢?”
苏靳倔强地盯着她的脸,誓要盯出个答案不可。
他换了个问法,依旧是带着哭腔,“你为什么要假装认不出我?为什么?”
顾念念望着他一时失神,入目就是他的帅气,让人一见难忘。
这张脸和高中几乎没有分别,只是褪去了青涩,多了些成熟男人的棱角,他的胡须应该是今早忘了刮了,下巴上有一层非常明显的胡渣。
五颜六色的绚丽灯光不停变幻的打在他的脸上,红色光打在他身上时最好看,像是来自地狱的魔王,正点,让人敬畏。花衬衫后仿佛别着一把匕首,会随时抽出来宣判谁的死/刑。
他的脸和身材是最有效的迷幻剂,足以让人放松警惕。偏偏他的衬衫扣子解到了胸口,隐隐约约能看到下面连结的腹肌。
顾念念咽了咽口水,回过神揶揄道:“我为什么要一眼就认出你?不对,我凭什么一眼就认出你啊?我和你很熟悉吗?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吗?不对吧苏先生,我记得你对我唯恐避之不及啊。”
苏靳踉跄着上前靠近顾念念,有些委屈地解释,试图唤回她的记忆,他焦急地说:“当时我和你介绍了我的名字的,我说了我叫苏靳,可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承认我?”
顾念念很是无语,她不明白苏靳紧咬着这个由头不放是为什么。这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一项吗?对曾经喜欢过自己的人进行服从性测试?那他的算盘还真是打错了。
他凑过来时除了浓重的酒味,还带过来一身古龙香水味,已经不是高中时那股雨后清爽的味道了。
讲实话刚刚有那么几瞬间顾念念也在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时期,她最渴望的就是苏靳坐在她面前和她聊天。
可是一切都变了。
味道变了,高中时的苏靳也不可能如她所愿平和地坐在她面前。
顾念念,“没错,我就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再看到你,希望你离我越远越好尽快消失在我眼前不可以吗?”
在苏靳不可思议的眼神中,顾念念补充一句:“难道我做得没有道理吗?”
苏靳怔住了,因为他无法反驳。
思绪回到了他高二那年,那时她刚上高一不久。
他只听说,最近有一个高一的学妹总是追着老师问关于苏靳的事情,哪怕国际高中再开放,老师也是不鼓励学生在高中时期恋爱的。
听了顾念念的解释,破天荒的,老师竟然直接把顾念念引荐给苏靳了,因此收到了不少人的羡慕和嫉妒,纷纷问她耍了什么手段,她都讳莫如深。
顾念念也没办法实话实说,像是炫耀似的。
她不过是用了最简单最谦虚的手段,那就是向老师请教苏靳是怎么学习的,老师看她态度诚恳,成绩又是数一数二的,就顺水推舟把她介绍给苏靳了。
二年级第一和一年级第一谈恋爱也不是什么坏事,老师没在怕的,更何况顾念念再三保证说只请教学习方法,不想其它,老师也就信了。
一开始,顾念念真的是奔着学习方法去的。
那时的苏靳态度还算温和,他们最常交流的方式是在线上,他给她推了不少学习资源,学习外语的美剧她也都会保证看完,尽管他只是随口一提,并不会抽查,但谁让那是他推荐的呢?
她开始对他感到好奇就是从那张成绩单开始,之后愈来愈甚,直至不可自拔。
从一定程度上,他改变了她的习惯和品味,一旦形成了,就很难再改掉了。
初见矛头是加上好友半个月后,他几乎每一天都会按时发送资料给她看,工作日是严肃的学习经验分享,到了周末,就是看剧时间或者听音乐。
每天都不过是两三条信息,最多不会超过五条,尽管如此,顾念念还是像盯钩的鱼,一有鱼食下水就立刻咬上去。
他的资料分享大多会在21:00之前发送完成,有一天他晚了28分钟,顾念念就抱着手机硬生生盯屏幕盯了28分钟。
为期一个月,顾念念按照他推荐的音乐在软件上开了一个歌单,可以把好友拉进去一起听,完成的第一刻她就找到了苏靳,苏靳也随之发来了最后一份“成神笔记”。
笔记下是一段留言:“学校老师交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以上均为我的思路总结和学习重点,其实这些在学习的过程中都不是十分重要,但你需要,我就整理好发给你了。或许会有不足之处,但因人而异,还是希望对你有用吧。今天是最后一份,以后不会再有了。感谢你的信任,祝你取得心仪的成绩。”
“谢谢你。”顾念念打字回到,“我整理的歌单呢?你不喜欢吗?我可以分享给你然后退出去。”
苏靳,“抱歉,我不用这个播放器的。”
顾念念识趣地没再追问他用哪个播放器,既然他不想要就算了,挺没意思的。
日子过得悄无声息,又过了一个多月,顾爸爸说要参加一个五十岁生日会,是他比较要好的生意伙伴举办的私人宴会,大家都以家庭为单位出席。
顾念念绝对是顾爸爸最完美的作品,他从不会放掉任何炫耀女儿的机会。
在苏家庄园里,顾念念一眼就认出了苏靳,惊喜的语无伦次,但顾念念从未亲身在苏靳面前介绍过自己,所以苏靳只当她是陌生人。
“苏靳,这是你顾叔的女儿,叫念念。顾叔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和他的女儿也要好好相处啊!”
苏靳身着燕尾服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明显的动容,这名字他听着耳熟。顾念念——难道就是她吗?
苏爸爸对顾念念交代道:“念念,这是我儿子苏靳,应该是比你大一岁,说起来你们还在同一个学校上学呢,听说你的学习成绩也是相当的不错了,找时间可以和苏靳多交流交流心得,他和亲哥哥是一样的。”
顾念念甜甜道:“谢谢苏伯伯,我知道了。”
家里大人的话就是圣旨,有了圣旨,顾念念就可以心安理得去找苏靳了。
找到他时,他很忧郁地独自坐在装扮过的圆形矮桌上,长腿一半搭在椅子上,一半朝泳池边伸过去,皮鞋底擦上泳池边,再多一毫米他的脚就会偏坠掉下去,看着都累,可他却浑然不觉。
双手交叉放在腹上,抬头望天,是在数星星吗?
这时太阳刚刚落山,余光将半片天空染成红霞,自然是没有星星了。
那他是在看什么呢,很认真的样子。
他今天的发型应该是找人专门设计的,明星走红毯的造型也就是这般了。
他的头发很茂盛,前额的发被挑起,每一根都被置放在特定的位置,大方又美观,很像美剧里冷艳的吸血鬼。
他安然地躺在那儿,一副游乐人间的模样。
这里是后花园,天气有些凉,客人们都在前厅里,这里也不是迎宾场地。
女款鞋子磕在石子路面上,引起了他的警觉,“谁?”
他突然出声,带着些凶。
顾念念把刚要迈出的脚停在半空中,默默收了回去,她大大方方地说:“你好学长,终于和你见面了。是我,顾念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