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贞婶听到“招娣”二字,吓得脸色都白了。
要不是太害怕死鬼招娣找她索命,她直接将宋氏这个骚寡妇扔河里淹死更解气。何至于将骚寡妇打晕后,只拿了包裹中的十两银子当李小妹的介绍费,剩下的全让给王麻子?
她将骚寡妇包裹里的剩下四十两银钱,连同贴身衣物和绣有名字的帕子全都给王麻子,虽说存了“出事让王麻子背锅”的心思,但主要还是为了说服王麻子将人扛到水鬼河淹死。
她怕王麻子中途变卦,还特意叮嘱,“李小妹中了迷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可以先去河边将骚狐狸享用完处理掉,再回到院中享用小白兔也不迟。”
她甚至还诱导王麻子:
“宋氏这种骚寡妇最喜欢刺激,你在河边跟她恩爱,她醒了说不定还会配合你,跟你玩花样。就算她要反抗,那段河道没人去,她喊破喉咙也没用,对你来说多刺激啊。难道你不想尝尝在野外的滋味?”
守贞婶记得,当时王麻子面露淫光,色壮人胆,他着急忙慌就扛着骚寡妇往水鬼河那边跑,显然是不可能放过骚寡妇的。
而王麻子被李三郎抓住后,也按她说的,一口咬定是骚寡妇收了十两银钱,将李小妹卖给他,拿了李小妹的卖身钱就跟情郎私奔。
因着王麻子忘了将骚寡妇的“私奔地点”供出来,等李三郎出门找人时,她还很“热心”地跟着找,除了说了骚寡妇很多坏话,说“这种浪荡货就应该被卖到窑子里”之外,还“无意间”提及:
“前几天隔着墙根,听你嫂子跟一个男人提起水鬼河。都怪婶子大意,一听到水鬼河这三个字就瘆得慌,忘了给你们兄妹仨提个醒。”
守贞婶越想越不对劲,她每一步都安排好了,为什么这骚寡妇还好端端的站在这儿?难不成,真是招娣那个死鬼救了她?
还有,骚寡妇嫁到李家不到半年,就被李家兄弟关起来了,而招娣整天埋头干活,按理骚寡妇指定不认识她。再说,招娣跳河这事儿,当时村正是尽力压下来的,村民们只敢在熟悉的圈子小声议论,按理是传不到这个被软禁的骚寡妇耳中。除非……
守贞婶越想越瘆得慌,此时人群中也已经炸开了锅:
“遭瘟哦,宋氏这是疯了吧?说话怪渗人的。”
“哪里是疯了?分明是中邪了。去年那事,按理不可能传到宋氏耳中,除非,是死鬼招娣亲口说的。”
“这么说,真是守贞婶将宋氏扔河里咯?听说中邪的人没有自己的意识,不会说谎的。”
“没错!听说有些官老爷断案,就是请道士施法,让嫌犯中邪说真话。”
“对!我也听家中老人说过。”
“……”
众人越说越起劲,纷纷将目光投在守贞婶身上。
质疑的,审视的,看笑话的……守贞婶何曾受过这些令人难堪的目光?
她又急又怒,狠狠咬退那只捂住她嘴巴的脏手,大叫道:
“别听这骚寡妇胡说,她说谎了,肯定没中邪!她是故意装神弄鬼,将脏水泼在我身上。”
见众人不信,守贞婶一股气堵在心头。以往只有她冤枉别人的份,何曾受过这般冤屈?她最爱脸面,如今被众人这般审视质疑,只觉全身气血上涌,怒火直冲天灵盖。
她脑中仅存的理智消失殆尽,恨不得撕烂这个骚寡妇的嘴,恶毒的话再也藏不住:
“你这贱人为何污蔑我?昨天明明是王麻子将你扛到河边的。肯定是你俩在河边苟且,你这个被男人玩烂的骚寡妇满足不了王麻子,他才发怒将你扔进河里。你觉得丢人,便把脏水泼在我身上。”
守贞婶一股脑发泄完,才慌忙捂住嘴。见众人表情呆愣,暗暗庆幸大家都被吓着了,没注意到她话里的漏洞。
可她漏了一个人,全程静静看戏的李昭宴。
“守贞婶,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撞见我家大嫂跟王麻子在院中私会,叫我三弟回家捉奸。如今又说王麻子将我嫂子扛到河边。为何用‘扛’字?莫非我嫂子失去意识了?”
此话一出,众人的八卦之魂彻底战胜了恐惧,看热闹不嫌事大,七嘴八舌地质问守贞婶。
“守贞婶,你不是说宋寡妇跟王麻子在家中厮混,李三郎当场捉奸,将王麻子关进柴房打得嗷嗷叫吗?怎的换了一套说辞?”
“守贞啊,你说梦到王麻子被打死,你良心不安,害怕自己多管闲事害了他,才一大早召集乡亲们到李家找人。怎么来了之后不找人,倒是一直针对宋氏呢?”
“守贞婶,究竟是你将宋寡妇扔河里,还是王麻子扔的?”
“不管怎么说,守贞婶都骗了我们。”
“……”
面对众人不客气的质疑,守贞婶感觉比当众被扇耳光还难堪。她脑中乱作一团,早已失去辩解能力,恼羞成怒,指着宋颜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个万人/骑的**,上面这张嘴和下面的一样厉害,惯会迷惑人。老娘也着了你的道,说了些胡话。”
用最粗俗的语言骂完这个压制着她的骚寡妇,守贞婶心里才畅快些,理智稍稍回笼,暗忖该如何收场。
只一瞬,她就有了对策:
骚寡妇说假话,说明中邪是装的。那她也装,看谁装得过谁。
打定主意,守贞婶翻了个白眼,努力抽搐起来,她听到有人议论,说她这症状也像中邪了。心下一喜,正准备边翻白眼边说话,就被一个可怕的声音打断:
“守贞婶,我向来敬重您,你怎能这么害我的家人?昨天我都看到了,是你将我娘子打晕,要王麻子将她扛到河边淹死,转头就污蔑她偷人。还想害我小妹,再嫁祸给我娘子。”
“我是为国战死的英灵,身上都是正气,只能附身心思纯正之人。你和王麻子身上戾气极重,我附不了你们的身,只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作恶。幸好招娣怨气重道行深,才将我娘子救下。她说是你害死她的,要我给她讨个公道。”
此言一出,众人皆露出惊恐的神色。
这竟是,死去的李大郎的声音!
雄浑的男性嗓音,从一个娇滴滴的娘子口中传出。
只有一种可能:宋氏中邪了,被她的死鬼丈夫附身。
守贞婶似乎被吓疯了,她忘了逃跑,一个劲儿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宋颜内心暗暗好笑,李昭海的声音,是她模仿的。
她是那种生活技能一学就废,花里胡哨的小技巧一学就成的人。没想到前世随便玩玩的配音,如今发挥了大用处。
“啊!有鬼啊,快跑!”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惊醒了石化的吃瓜群众。。
大家脸色煞白,乱作一团,纷纷朝门口奔去。
有人求菩萨保佑,有人求李昭海放过,但他们都咒骂守贞婶,怪她骗大家前来,惊扰了李昭海鬼魂……
场面一片混乱。
宋颜在心底舒了一口气,心道这时谁还管王麻子的死活呀。
谁料,一个瘦弱的身影,那个想说话但一直没机会开口的怯懦老妇,此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她儿子还没找到,求大家帮帮她。
宋颜这才知道,守贞婶进门时扯着的这个病弱妇人,就是王麻子那胆小怕事的老母亲。不知她叫什么名字,只听长舌怪们叫她“王麻婶”。
王麻婶拼命给村民们磕头,只换来声声咒骂,说若不是为了帮她,也不会冲撞了李大郎的英魂。
都说“为母则刚”,看着怯懦的王麻婶,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扯住李有财的长袍一角。无论李有财怎么踹,她都不松手。
宋颜于心不忍,正纠结要不要冒险救她,就听到李有财说:
“谁把这老虔婆拉开,重重有赏。”
此话一出,众人的脚步齐刷刷一顿,眼里流露出对钱财的渴望。
但想到这院里的脏东西,看到中邪的宋寡妇、守贞婶和王麻婶,恐惧战胜了贪欲,只想快些离开,赶紧去庙里求个驱邪避灾的符咒。
观众人神色,李有财就知道这群只会嘴上逞能的怂货,是断不会靠近疑似中邪的王麻婶。
无奈之下,李有财只能退让:
“谁帮我叫村正过来,我给他一两银钱。”
有人“切”了一声,抬腿继续走。
李有财气极。
这帮孙子,需要他照拂的时候,在他面前点头哈腰。此时他出钱请他们做事,他们竟敢给他甩脸子。
何况,村里许多人家,一个月的收入不过一两银钱。如今这帮穷光蛋竟还瞧不上这些钱了。
李有财心里生气,面上却不敢发作。此时他只能求助这帮孙子。万般无奈,也只能咬牙加价。
“三两银。”
有人心动,无人行动。
他们担心,多管闲事,会激怒李大郎的鬼魂。
“五两!不能再多了。”
重金之下,必有勇夫。此话一出,不少人热烈响应,摩拳擦掌欲冲出门外。
宋颜暗道不好,她悄悄给李昭宴使了个眼色,指望他想想办法,可这男人只是阴沉着脸看着她。
宋颜无语,眼看众人快到门口,她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以背抵门,双臂大大张开,拦住众人去路。
不等大家反应,她又开始发疯。
她阴测测盯着离得最近的两位村民,幽幽开口,“牛头马面大哥,求求你们别抓我夫君回去好吗?若他走了,你们身后这些人又要欺负我了。”
此话一出,众人慌忙后退几步,防备地盯着疑似被牛头马面附身的那两位。
那两人一脸无辜,慌忙跑到人群中,试图证明自己没被附身。
众人已是惊弓之鸟,俩人越靠近,人群越混乱。
李有财见情况不对,大喊一声,“别自乱阵脚,我再加五两银子,快去找村正。”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此话一出,大家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宋颜又换上李昭海的声音,依然无济于事,他们互扯后腿,争先恐后,贪欲完全战胜了恐惧。
她只能死死抵在门上,以娇小的身躯抵抗汹涌而来的人群,心想能拖一时是一时。
千钧一发之际,大门突然从外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