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了年,初三的时候,阿庆又热络地登门拜访了,这次叶昭把人请了进来。
“阿庆哥,实在对不住,上次身子不好没让您进来。”叶昭把人让上座,还拿出家里所剩不多的茶叶给他沏了壶茶。
阿庆哥四下打量了家徒四壁的小屋,热情地关心道:“不打紧不打紧,你的身子最要紧,现在可大好了?我给你带了点儿年糕过来,你看看爱吃不?”
叶昭接过沉甸甸的年糕,更加为自己上次撒谎感到愧疚。
“这怎么好意思,您来就来吧,还带什么东西。”
“都是家里自个儿做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你收下吧。”阿庆一屁股坐下,拉家常一样打开了话匣子,“唉,要我说弟弟你真是命苦,嫁了个女人半路上就死了,撂下你年纪轻轻的可怎么过。她们一家子也是无情,大冬天的就把你赶出门,让你住这破房子,要不然你也不至于感染风寒。”
阿庆说得十分真挚,仿佛设身处地地感受了叶昭的痛苦一样,一边说还一边挤出了几滴泪来。他一番话招得叶昭也有些难受,那些暂且被他压下的,关于将来的担忧,重新又浮现到了眼前。
“不说这个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再说吧。”叶昭强颜欢笑道。
阿庆:“你一个外来的弱男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还有什么路可走?”
叶昭:“我……我可以下地干活儿,农忙的时候去给人帮工做饭,农闲了给人洗衣服。总之,天无绝人之路,我总不能饿死吧。”
“哎呦!”阿庆一听怪叫了一声,一把抓起了叶昭的手,“你看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哪里是干这种这种苦力活的料,这么好的一双纤纤玉手,要是天天刷完洗衣服,不出半年就糟蹋地和我们这些农夫一样了。”
叶昭抽出手来,无奈地苦笑道:“阿庆哥,那你说我该咋办?”
终于把话题引入了,阿庆面露喜色说:“要我说,你还是往前走一步。”
叶昭不解的问:“走一步?”
“嗨呀,就是再嫁人。”阿庆看叶昭懵懂无知,只好挑明了说:“哥哥知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可她们陈家这么对你,你也就别念着什么旧日的情分了。男人嘛,到底还是嫁了人才有依靠,你该不会想着,一辈子就这么替大香守着吧?”
“我……”叶昭被阿庆的话问得一阵心虚,想着他还以为我是什么贞洁烈夫呢?要是知道我和陈鸣玉已经——还不得吓一跳。“大香死得突然,这也没过去多久,我还没想过……”
“没想过不要紧,现在想也不晚,哥哥今天来除了担心你来看看,也是想来提点提点你。”阿庆一副老道的姿态,“你年纪轻轻没有生养过,姿色这么出挑,就算是嫁过人也是抢手货。这不,早就有人跟哥哥我打听你了,不过我也是顾及着大香才死,上门和你说不合适。可她们老陈家的做法实在让人看不过眼,我这才抓紧来给你指一条明路。”
“打听我?什么人打听我啊?”叶昭脑海里划过陈鸣玉似笑非笑的脸,又有些不敢置信。陈鸣玉的作风活似土匪恶霸,看上什么直接就抢,实在不像是会找媒公委婉打听的人。
阿庆听叶昭这么问,以为他被说动了心,立马热情地介绍起来:“嗨呀,弟弟你是不知道,打听你的可多了,不过老哥我也不能乱七八糟一把抓,我当然得替你先把把关。我筛选了筛选,其中有两个人还不错。一个是隔壁宋家庄的宋木匠,她有手艺傍身,做的一手好木匠活儿,能赚钱人也老实;另一个留安镇上的陈寡妇,娶过个夫郎早死了,也没留下一儿半女的,她是做皮货生意的,也是颇有家资,你嫁过去,保准享福。你要是愿意,我就把人叫过来相看想看,或者去她家里也成。”
叶昭:“还是再等等吧,我还在孝期,不便出去见人,人家知道了也嫌晦气吧。”
单从阿庆的描述里,这两个人的条件都很不错,可是叶昭实在不想去见两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这样的相亲,让他感觉自己像骡马一样,被人家挑挑拣拣地选择。当初他就是被陈大香,像买骡马一样从外头买了回来,这样的体验他不想再有了。
“这有什么可晦气的,”那些女人们都眼巴巴的等着呢,恨不得立马见到美人,“傻弟弟,你要真等三年出了孝期,你的年纪也大了,到时候再想找这么好条件的人,可是不能够了。”
阿庆见利诱不成,又用上了威逼恐吓的软刀子。年前他收了人家的钱,事却没有办成,本想先把钱退了的,结果两家都不愿意退钱,不依不饶地催他赶紧安排,他这才着急忙慌地一过年就来找叶昭了。
“我……”
叶昭听了阿庆的话,也犹豫了。是啊,自己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了,简直马上就要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有什么可拿乔的。陈鸣玉是送来了一些东西,可那不过是她一时兴起罢了,她那样的人,明摆着对自己只是玩儿玩儿而已。
自己现在年轻皮囊好,她又一时新鲜,可这能持续多久呢?是两三个月还是一年半载。指望她是万万行不通的,至于自己熬活儿养活自己,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阿庆说的话也没错,男人的归宿终究还是女人,既然如此为何不趁早将自己“卖”个好价钱。
“好弟弟,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只是去相看相看而已,又不是我要把你卖了,你要是相不中就两下撂开手去,也干脆的很。”眼看叶昭陷入了纠结,阿庆继续点火,“你要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哥哥我陪着你去,你也知道我是咱们村出了名的媒公,不知道多少人的好姻缘都是在我手底下办成的。你头一次嫁人没得选,嫁了一个短命鬼,这也不能说明你这辈子就完了,这次咱们好好挑挑,说不定比先前还好一百倍呢!”
阿庆说得绘声绘色,叶昭也有几分心动了。他所求的并不多,只要过上最普通的生活,能和妻主恩爱和谐就好,他也不求大富大贵。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阿庆哥了。”
阿庆大喜,拍手道:“这就对了嘛,你看看先见哪一个?”
“先去见那个木匠吧。”留安镇的皮货商听起来和死去的陈大香有几分相似,叶昭心里有些忌讳,倒觉得隔壁宋家庄老实肯干的木匠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