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驿站染成铁灰色时,伏劫正用软剑削尖三根木桩。夜语气抱剑倚在马厩旁,目光扫过院墙外摇曳的树影。第三根木桩入土的瞬间,后院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
“稻十七?”伏劫的剑尖还滴着树汁。
夜语气摇头:“半刻钟前往西边去了,说是巡防。”
两人对视一眼,身影如烟没入墙垣暗影。后院荒井边,苏灏舟的锦缎衣摆沾满草屑,稻十七的熟铜棍深深插在泥里,棍身犹自嗡鸣。卿月棠的折扇卡在棍身凹痕处,扇骨裂开细纹。
“好身手。”卿月棠指尖抵着扇面,笑意不达眼底,“若非我这首《鹧鸪天》写到‘夜探荒园惊宿鸟’,还撞不破二位的私会。”
苏灏舟猛地攥紧腰间香囊,金线云纹在暮色中一闪而逝。稻十七横步挡在他身前,铜棍震地:“卿公子,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
“比如十年前苏家收留的三十七名孤儿?”卿月棠突然开口。稻十七瞳孔骤缩,棍风已扫向对方膝弯!卿月棠旋身避开,裂开的扇面竟射出三枚银针,钉入稻十七脚前三寸:“其中有个使熟铜棍的少年,为护主家幼子,左肩挨过毒箭——”他目光扫过稻十七下意识绷紧的左臂,“箭镞带倒钩,伤疤该是梅花状。”
夜语气从槐树后转出,软剑缠住将将挥起的铜棍:“让他说完。”
驿站大堂的篝火噼啪爆响。巴掌把玩着匕首削苹果,果皮连成长串垂到地上。温滸摩挲着剑柄云纹,悦宁奚的宽刃大刀立在身侧,刃口映着跳跃火光。
“苏家祖训有三不救。”卿月棠展开残扇,露出扇面一角焦黑的云纹,“不救官家人,不救羅氏门人,不救...”他抬眼看向苏灏舟,“孤云案遗孤。”
苏灏舟解下香囊置于火前。金线云纹遇热浮动,竟在墙壁投下扭曲光影。“建隆元年七月初七,暴雨夜。”少年声音发颤,“三十七个血人叩响苏家侧门,最年长的背着五岁幼童,铜棍上沾着脑浆。”
稻十七扯开衣襟,左肩梅花疤在火光中狰狞如活物:“护送我们的镖师全死了,羅家‘血鹞子’的箭专破金钟罩。”他指向疤心紫黑处,“箭毒名‘七日春’,中者溃烂七日方死。是苏老太爷剜肉换血,才保住我这条命。”
江空忽然轻呼:“香囊里有东西!”光影交织处,墙壁显出一幅地图——开封城轮廓中,苏府位置亮着血点。
“收留遗孤当夜,羅家死士火烧苏府药库。”苏灏舟指尖划过香囊暗扣,取出一片薄如蝉翼的羊皮,“祖父为保这些孩子,对外宣称孤儿尽殁,将人藏在......”他看向稻十七。
“地下冰窖。”稻十七接口,“深九丈,入口在苏老太爷丹房药碾下。我们三十七人,在里面藏了两年七个月零三天。”
羊皮在火光中显出字迹,卿月棠脱口念出:“‘孤云散尽千峰里’?”伏劫怀中突然传出蜂鸣,孤云令烫得隔着衣料透出红光!
“这是孤云诀总纲残页!”夜语气霍然起身,“当年争夺的竟是......”
“假货。”苏灏舟攥紧残页,“真的总纲,刻在冰窖玄冰墙上。罗家要的从来不是口诀——”香囊云纹陡然暴涨,在屋顶投下巨大剑影,“是这把剑的位置!”
剑影所指处,正是开封城心!
院外忽起笛声,如泣如诉。夜语气软剑脱手坠地,耳际淌下黑血:“碧血笛...羅驍来了...”
玄冰轰然炸裂时,苏灏舟被气浪掀向长剑。伏劫飞身去抓,却见少年心口金珠离体飞出,与空中三珠连成一线,直贯剑镡!
长剑清啸,霜刃映出苏灏舟惊骇的面容——剑脊之上,赫然刻着“承影”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