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雁归 第11章 风和闻马嘶（二）

这绿洲内有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湖泊，因酷似一道弯弯的新月而被称为月牙泉。月牙泉处于沙鸣山怀抱里，就像是一对相偎相依的恋人，山衬着水，水映着山。

这月牙泉如一块绿得通透的翡翠，站在边上还能瞧见湖里不少生机勃勃的眼子草，南边有大片的芦苇，风一吹过便“沙沙”作响，煞是好听。

李彦兮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有“山以灵而故鸣，水以神而益秀”之感，爱上这开阔神奇的湖光山色了。

练完马之后，李彦兮领着阿茴到月牙泉歇息。

阿茴也是第一次来这绿洲见到这月牙泉，只觉满心欢喜，把小马栓好之后便冲到湖泊边发出感叹：“好美的湖啊！大哥二哥以前从没带我来过这儿！”

她掬起一把水洗了热得有些发烫的小脸蛋，“这水好凉快啊！”

阿茴用手抹去脸上的水珠，拨弄着半湿半干的刘海，一颗晶莹的水珠还挂在她翘翘的鼻尖上。

李彦兮从怀里拿出一张素白的帕子递给阿茴，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养过的一只小奶狗，大大的眼睛，湿漉漉的鼻子，摇头晃脑地朝你跑来。

“先坐一会吧，喝点水。”李彦兮不知道自己嘴角已经微微上扬，递过她挂在马背上的水囊，刚才他掂了掂，水囊里的水不多，待会回去也有一段路，怕是解不了渴。思及此处，他起身对阿茴说：“你在此处等等我，我再去给你找点解渴的。”

阿茴看着李彦兮走进旁边一灌木丛，隐约可见他在翻找着什么东西。等到起身之时，李彦兮手里多了两只圆形的黄白色小瓜。

阿茴眼前一亮，放下水囊就跑到灌木丛旁，接过李彦兮递过来的一个小瓜，趴在灌木外边问道：“阿彦哥哥，我也想进去看看，我想吃自己摘的瓜。”

小阿茴人小腿短，踮起脚尖也看不到张牙舞爪的灌木丛后边的瓜藤，李彦兮也是以前不经意发现这灌木后面的瓜藤的，方才就是想到阿茴进去不方便才没有带上她。

此时看着阿茴，觉得刚刚那只小狗摇起尾巴，蹭着自己的裤腿了，他赶紧轻咳一声将这离谱的比喻驱赶出脑海。一大一小就在灌木丛一里一外僵持不下，最终还是李彦兮败下阵来，弯腰将阿茴抱了进去。

阿茴进了这灌木丛后面，只觉得别有洞天。这里草木茂盛，她定睛一看果真在离地面不远的纷杂的树杈那里看到了缠绕的瓜藤，还有几只玲珑可爱的小瓜。

阿茴虽也吃过甜瓜，但是是第一次见到这黄白色的瓜，就像一个人只吃过咸粽子，就以为其他人吃的都是咸粽子，当有一天知道原来还有甜粽子的时候就觉得新奇得很。

李彦兮看出了她的惊奇，轻声道：“这也是甜瓜的一种，听说武帝时敦煌异族使者进贡的就是这种甜瓜，也名“穹隆”，后来在中原地区流传开来，想不到此处也有这甜瓜。

“那这几只哪个好些？”阿茴认真端详几只小瓜，轻轻一嗅便清香扑鼻，觉得哪一只都甘甜可爱。

李彦兮指了一只，阿茴小心地从藤蔓中摘下了那一只瓜。李彦兮一手拿一只瓜，一手抱着怀里两只瓜的小阿茴出了灌木丛。

李彦兮今日从练武场出来，穿的是一身黑色的窄袖骑装，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用一条黑带绑起，端的是干净利落。

放下阿茴后，李彦兮脚步生风地回到湖边，在马背上取了一把匕首用湖水洗净，轻轻切上两刀，甜瓜的汁液便流了出来，清甜的香气闯进了阿茴的鼻腔里。这甜瓜果肉金黄，细腻的果肉泛着水润的光泽，一看就是消暑解渴的绝佳选择。

阿茴接过李彦兮递过来的一片甜瓜，看李彦兮拿起另一只瓜还要再切，她抢先拿了一块切好的瓜递给了李彦兮，“阿彦哥哥你也吃，待会再切。”

李彦兮放下手中的匕首，点点头道：“好。”轻轻咬上一口，果然只汁水鲜嫩，甘甜无比，却又不会过分甜腻。

阿茴风卷残云，没一会就消灭了一块甜瓜。反观李彦兮，吃得不慢却给人一种不慌不忙的感觉。阿茴越发觉得李彦兮本领大了，不禁人长得好看，武功又好，吃饭也像一个贵公子似的，连这是什么瓜都知道！

阿茴转战下一片甜瓜的时候，抬起头问李彦兮：“彦兮哥哥，你以前吃过这种瓜吗？”

李彦兮这时已经吃完一片瓜，拿起匕首准备切第二个甜瓜，闻言颔首：“吃过，来敦煌途中经过一片绿洲，那里有大片瓜田，我在那里做过一段时间帮工。残余的瓜会给奴仆消食。”

彼时小阿茴的注意力并没有停留在“帮工”、“奴仆”等字眼上，所以并没有追问李彦兮为何要去做帮工，家里人又去哪里了。因为她的注意力被“来敦煌途中”吸引了，只听她竖起脑袋问道：“那你来敦煌途中是不是经过好多地方，吃过好多好东西啊？”

李彦兮笑了笑，心想去过很多地方是真，只怕整个大汉他都快走大半了，吃多很多东西也是真，至于好东西么，端的看吃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了，在府里那段日子吃山珍海味也是食不下咽的。他将切好的甜瓜递给阿茴，应声道：“算是吧，阿茴想知道什么？”

“我听二哥说，外头有飞天大盗穷不偷，专偷贪官的钱送给穷人；也有那武功高强的红织女，舞得一手红绸带为妇人找那负心人的麻烦；他还说戈壁滩上夜晚会有野鬼出没，谁听见了凄厉的叫声就会莫名丧命......”阿茴瓜也不吃了，一件一件数着二哥临行前给她说的异闻。

李彦自虽然来到漠北没多久，但和杨川谷相处下来也将他的脾性摸的七七八八了，知道杨川谷八成是在唬阿茴，在游学前和不能同去的妹子耀武扬威了一把。

他好脾气地说道：“那些个大侠有没有我却没遇上的，途中也没怎么听说过，想来还是杜撰居多；至于戈壁滩上的野鬼......”他斟酌着用小孩能听懂的话说：“戈壁滩上天气变化莫测，不小心染上病又不能及时得到医治的话丧命也是有可能的，而且......途径戈壁的大都是来往西域的商贩......也就是可能会有人为了钱财而谋钱害命。”

阿茴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弯弯道道，一时恼怒二哥又一次耍了自己，一时又觉得这人心似乎比话本里面的话本更可怕，连瓜也不吃了，“所以他们杀了人就用这种借口掩盖自己的罪行啊？”

李彦兮也不知道现在让阿茴知道这些会不会太早了，怕吓到她，遂换了话头：“有这个可能罢了。吃完了吗？吃完我们也差不多回去了。”

阿茴点点头，刘海也全干了，软软地趴在两额旁。吃完清香爽脆的甜瓜只觉神清气爽，两人去湖边净了手，阿茴问出今天最后一个问题：“阿彦哥哥，那你觉得外面好玩吗？”

李彦兮凝望着阿茴清澈又懵懂的眼神，那里面饱含向往、向上又张扬，不像自己的早已平静地像一潭死水。他只愿这眸子能永远年轻，一往无前。

李彦兮伸手摸了摸阿茴的小脑袋，轻声道：“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是有时候也会挺无奈。阿茴你，长大了的话也可以出去走走。”

阿茴点点头，扬起甜甜的笑容，露出一口整齐的洁白贝齿，嘴边的小梨涡衬得她越发娇憨。

李彦兮对阿茴的感情其实是很复杂的。他机缘巧合来到漠北城，又得到杨将军的赏识，杨府一家对他有知遇之恩。因与杨杜松和杨川谷结识，杨安平和卫玉怜他身世坎坷，对他也是关怀备注。李彦兮在这小小的漠北城感受到了到一种他梦寐以求但是以往从不曾有过的情感--那就是家的温暖。只可惜，这却不是自己的。

而对于杨茴香，这个小小的感情炽热的人儿，李彦兮并没有反感之意，他本性并不冷漠，小的时候为了讨人喜欢也曾性情活泼，只可惜不管他是何种样子也没人在意。

相处几个月下来，李彦兮也习惯了有时候自己屁股后面跟着一个扎着丱发的小尾巴，他甚至还在想，如果母亲也有一个像这样的一个惹人爱的妹妹，是不是今日的境况就会不同了？

但这世上并没有如果，他也曾感慨过上仓的不公，但是孤身一人跋涉到漠北的他见了许多人，经历了许多事。

这里面有起早贪黑只为养家活口的杂耍艺人，有丈夫儿子战死沙场独自生活的老妇人，也有爱财如命但却在路上遇上强盗可以挺身而出的小商贩......谁能说自己的遭遇就是最差的了呢？无法甘于现状，那就去改变现状。这就是李彦兮来到漠北的原因，没有了家族背景，他只能靠军功一步步往前，再往前，换取那至高无上的权力。至于他为何这般痴迷权力？无它，惟愿能护住想护的人罢了。

阿茴：哦耶！举高高了！

阿彦：我对小屁孩没兴趣的。

我：啊？是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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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风和闻马嘶（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