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之貌的魅惑大失败了 第4章 梦魇

七月十七日，清晨。

云苓山麓的赤松林深处，一幢老式结构的三层小楼门窗紧闭，自外看去像是久无人居住，厨房烟囱中却升起袅袅炊烟。

盛夏聒噪至极的虫鸣鸟叫被隔绝在外，室内闷热潮湿，空气滞涩。

宽大松木床上，清瘦的青年枕着双臂仰卧，胸膛随着呼吸的节奏急促起伏，他双眼半闭似睡非睡，面容困倦憔悴。

“救——！”

梦中自高空坠落，庄屿大叫一声后完全清醒过来。

这样的睡眠状态持续数日，慢性疲劳消耗了大量精力。理论上来说，就算是撞鬼，同一只鬼见这么多次也该失去新鲜感了，他却始终无法克服对同一个噩梦的恐惧。

“庄大哥，你醒了吗？”

翻身坐起，庄屿招呼端着餐盘的男孩进屋，“谢了，下次不用专门送上来。”

小名叫糯米的男孩是这家民宿主人的孙儿，老夫妻行动不便，他会帮做许多力所能及的事情，包括客人的早餐。

一碗白米清粥，一碟碧油油凉拌野菜，外加一些汽油味的菌子薄片，简陋但可口。

糯米没有离开，仔细检查过窗户缝隙的密封条，擦拭了床头和桌面，略带局促地问：“你是不是睡得不好，我把被子拿去烘烤一下？”

小镇交通极为不便，只到秋末冬初云苓山旅游旺季时，才有订不到酒店的旅客会落脚此处，偶有猎奇的旅行家，也不过途经时短住一晚，微薄收入仅供一家人勉强温饱。

这位预付了许多钱的大哥哥，使他不必为下学期的学费发愁，糯米希望尽可能给对方提供最舒适的居住环境。

“不必了，是我自己的问题，和床没有关系。”

“是什么样的噩梦呢？”

“嗯？”

意识到这是个失礼的问题，糯米补充解释道，“爷爷会解梦。”

这整个世界都是场没有尽头的幻梦，被困其中三十四天，他从未放松休息过，每次醒来，庄屿都感觉自己距离现实世界更加遥远。

梦中解梦，能解出什么结果，实在让人无法报以期待。

“呵，只是梦到踩空而已，没准儿是骨骼在生长。”

谢绝了糯米的好意，饭后，庄屿背上登山包再次出发，按照指北针标定的西南方向，踏入松林更深处。

在树荫遮蔽下行走了两个小时，庄屿将沿途特征逐一标注在地图上，按计划，穿过眼前这片野蛮生长的灌木丛，会有一处不知名的湖泊。

直觉告诉他这是正确的方向，这个梦中离奇荒诞的一切都被他抛在身后，逐渐模糊，而丢失的现实世界的记忆正在逐渐恢复。

最重要的是，他获得了久违的清净，那个不懈蛊惑他杀人的邪恶声音，终于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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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沙发上，楚昼紧握游戏手柄入定，投影屏血染地府的背景里，一败涂地四个暗金色大字散发出幽微光芒。

《龙枪1：天陨》曾是十大热门网游之一，如今《龙枪2：神陨》尚在内测阶段，预售799的游戏账号已经卖出三万多个。

为数不多的内测账号由官方随机发放，部分玩家收到了安装链接和激活码，这些幸运儿在ST游戏论坛上被戏称为神宠。氪金玩家以及想爆热度的游戏主播纷纷求转让，内测资格迅速被黄牛炒出高价，却几乎找不到出让方，一时间形成有市无价的局面。

想不到这勤勤恳恳小警察也会在工作时间摸鱼打游戏，宣辞暗赞NPC性格设定够丰富，随手关闭了ST论坛，继续和边几上的卡耐基大眼瞪小眼，展开新一轮眼神较量。

面包虫，菜青虫，蚯蚓，猫粮，狗粮……

挨个儿试过来，无一例外遭到了嫌恶拒绝，宣辞有点上火，“你是个假刺猬吧？”

“嗤——”刺团的反应冷淡且傲慢，立刻被戳着脑门推了个四仰八叉。

宣辞：劳资不伺候了。

昨晚泡澡时，顺手把这小玩意放在浴缸边的置物台上，没多久便听噗通一声落了水。见它很快自己浮出水面，宣辞也懒得去捞，任其漂着，不久机械电子音竟霍然响起。

【任务已完成，当前心情指数：2】

【可兑换积分：20】

接受了暂时无法离开的现状，宣辞重新衡量处境，做任务可以获得心情指数，心情指数可以兑换积分，积分可以和抠门系统交换信息，便于在这个鬼地方找到回归的方式。

让脑容量塞不下一粒花生米的小东西快乐，想来不难，况且宠物刺猬相较宠物蛇，安全便携不扰民，留下刷分正合适。

似乎读懂主人所想，适时证明过自己的作用后，刺团开始作妖了。

【任务：卡耐基-午餐，心情指数 1】

【任务：卡耐基-顺刺，心情指数 2】

【任务：卡耐基-玩耍，心情指数 3】

参照刺猬饲养指南依次尝试后，待完成任务面板毫无变化。

满屏灰白的兑换列表中，任意基础消耗品都是500积分起兑，仅有的10积分使宣辞感受到了刺团深深的恶意，开始检索饲养银环蛇的注意事项。

一人一球的紧张对峙被餐厅外送打断，宣辞边拆保温袋，走过去在楚昼眼前晃了晃，笑着调侃不请自来的保护者，“四个小时纹丝不动，我猜你曾经是个网瘾少年。”

“这个画面有助于我静心思考。”

瞥了眼淋漓污血之上浮起的四个土黄色行草大字，宣辞觉得换成入土为安或许更应景，“有没有一种可能，吃饭补充下血糖更有益你思考。”

穿进游戏后都是草草填充肚子，直到这一餐，宣辞初次被NPC的厨艺水平惊艳到。

玻璃皮润烧乳鸽，皮脆肉嫩酱汁鲜美，香酥雪花和牛，卖相一般却酥嫩柔润，过桥东星斑，鱼肉入口即化，鱼皮Q弹爽口，开水白菜，清新醇香，另有一盒精致的餐后甜点。

两人相对而坐，楚昼惊诧挑眉，“啧，真**，这算不算贿赂？”

宣辞毫不迟疑打开餐边柜，掏出一盒老坛酸菜泡面递过去，“饮水机有热水，请自己泡一下。”

“喂喂，这样对免费上门的安保人员，会不会太无情了点？”

“其实，你大方承认是来监视潜在嫌疑人的，我也不会很介意。”

“咳，你想多了。”

楚昼脸皮嫩，不再就这个话题深入，转而道：“你觉得两个被害人最显著的共性是什么？”

难道自己的病人中也有沈漾或与他关系亲密的人，宣辞心一沉，面不改色认真答道：“唔，有相同的……忌日。”

“我说认真的。”

继续装傻充愣，“黑色长直发，年轻，外形出众，遇害时身穿白色衣服。”

“范围太广了。”

一个星灯报社的记者，一个美术学院的学生，两人社会关系没有明显交集。信息不对称，兜圈子只亏不赚，宣辞吮了块鱼片，信口胡诌，“总不能也都是网瘾少年吧？”

空气突然安静。

咬着筷子头苦思片刻，宣辞突发奇想，夹了一小片白菜拿去喂给刺团，小东西乖巧地抱住啃食，他又投喂了粒小肉渣，也被欣然吞掉。

但是，没有任务完成的提示。

“要你何用？”宣辞不悦地揪住刺团的粉红尾巴尖儿，又小又扎手，想揍它一顿屁股都无从下手。

卡耐基：“嘶——”

楚昼突然出声，“你猜对了。”

“什么？”

“许夏和沈漾都有神陨的游戏内测账号。”楚昼顿了顿，一瞬不瞬盯住对面的人，“游戏ID分别是无冕之汪和吟游233。”

宣辞一头雾水，只作出认真倾听的神态。

“你的ST账号只有23位好友，其中这两位，在上周和你三排组队打完了定位赛，三胜七败。”

昨天上午十点四十五分，小区监控拍到过面容未遮挡的许夏，门铃和水杯等处采集的数枚清晰指纹，也与她完全吻合。宣辞不怀疑技侦结果的准确性，但还是谢绝了警方保护，果真有鬼伤人，道士画符难道不比警察开枪管用？

结果今天一早，就被顶着双熊猫眼的楚昼吵醒，说来保护自己。

那时候他应该刚刚查到两个被害人间的这层联系。

原来，如此。

“通常连环案件会有一定时间间隔，连续密集作案容易暴露凶手行踪，但昨天一上午功夫，7.16密室杀人案就变成了7.16连环谋杀案。”

“如果我挂了，你可以进一步推测这个大吸血鬼的犯罪动机，如果无事发生，大概会加重我的嫌疑？”

银光闪闪的叉子扎中一个抹茶椰蓉大福，楚昼吃得心满意足，“虽然疑点很多，但我相信你没骗我。”

鬼才信你信我，宣辞叹气，“谢谢，所以，你用我的游戏账号掉了多少分？”

撕下一点面包屑递给刺团，楚昼转移话题，“你家崽崽好乖。”

手机铃响。

轻微漏音中，听起来像是那个姓萧的条子。

“是的，我在宣医生家里。”

“庄屿找到了，申请逮捕令，尽快把人带回来。”

庄屿昨夜入住了云县一家民宿，老夫妻开的小店，没有配备住客身份识别设备，这消息是当地派出所协助调查得来的，他今早再次徒步进入云苓山，至今未归。

“肖队，现有证据手续办不下来的。”

“那就出拘捕令，庄屿卧室的墙面设置了隐蔽隔层，我在里面搜到了一些……工具，和一本日记，这是个攻击性很强的疯子。如果他在当地作案，会惹出很多麻烦。”

宣辞看了下导航，云苓距离他身处的北潭市，大约三千里路程，直飞临近市换车过去，凌晨前就能到。

“我的病人我负责。一起去吧。”

【警告！】

【调查员请勿随意介入无关事件。】

宣辞：关你屁事。